迟深神色一顿,敛起脸问道:“为何要问我?”
祁樱从锅里又盛一碗,慢悠悠地喝道:“你不是我师兄?”
迟深放下碗筷,将桌边的残渣收理好,道:“师妹,宗门里并不缺金丹期往上的师兄。”
这人!又在装什么啊!
祁樱咬住唇,抬手化出剑身,直直架到了他的脖颈上,“迟深,你别廉不知耻!”
迟深目光凌凌,像是一把锋刃的寒刀,旋即,又骤然勾起唇,在她面前笑了下,揶揄道:“怎么,师妹想杀了我吗?”
他垂了垂眉眼,看向那把剑,道:“师妹求人,就是这般态度吗?”
?你这人,我们俩平时不就是打打杀杀的吗!
祁樱收回剑,撇了撇嘴,道:“不说算了,那我去找其他的师兄。”
迟深颔首,端起碗筷去净池洗,一个眼色都没给她留。
祁樱愤愤走出屋外,抬头望了望月亮,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点也不了解自己这个青梅竹马。
听阿娘说,他六岁便由魔尊送来修行仙道,那时候,即使距离仙魔大战已经过去了百年,但仍有不少弟子对他冷语相向。
她阿娘先前同迟深的阿娘倒也算得上莫逆之交,自迟深来了斐文山之后,阿娘便对他多多关照,一来二往,祁樱便渐渐和他熟络了。
只不过,迟深这家伙从小就爱同她唱反调,还总爱欺负她,两人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已是家常便饭。
后来祁樱大了点,学了剑道,两人便变成比剑、御术。
六岁以后,祁樱搬进清云居,还从山下捡了楚一舟回来,原本的两人组变成了铁三角。
再后来,祁樱入了宗门,两人便常年霸榜南旻宗优门弟子第一第二的位置。
虽然那时候祁樱只有十二岁,却天资过人,屡超同岁的许多弟子。
不过,那时候的迟深已经入了内门,比平时忙上很多,两人的关系便这样若即若离了。
前世,祁樱入了内门后,彼此见面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一是祁樱忙着练气飞升的事,二是她被她叔父安排了一堆事项做。
嗯,祁之夷这人把她当羊毛一样薅,表面上说让祁樱当少宗主,让她学着管理宗门事务,实际上是他自己要抽身去各界寻找逆反族类,协同他一起发动混战。
就连后来,迟深杀到她面前,说祁之夷是逆谋混战的始作俑者之一,祁樱都只觉得自己被迟深骗得太深,被整个魔族的人骗得太深。
“我是骗过你许多次,但这一次,祁樱,我真的没有骗你!”
话音未落,冰蓝的剑锋已深入他的胸腔,连同着那一整颗真心,都随之冰封。
赤红的鲜血很快染红了他的衣裳,他却像毫不在意一般,任由着它们将自己浸湿,最后含笑道:“能死在你的剑下,倒也不错。”
“只可惜...”
...
回忆犹如只言片语,短暂又疏离。
丛丛绿茵下,一青一紫的身影在丛野里坐着,看上去如同两只互相取暖的燕雀。
“祁樱。”
萧原不轻不缓地叫住她,开口道:“你怎么了?”
祁樱微怔,倒也散漫的开口道:“无事。只不过想起了一些往事。”
她见他将手收了回去,眨眼道:“怎么样,看出什么端倪吗?”
方才她让萧原给自己把脉,看看自己的灵力是否有怪异之处。
萧原微微颔首,道:“你的灵力比先前躁动了许多。”
祁樱问道:“这很影响我升入金丹吗?”
萧原摇摇头,答道:“我不知道,我没修过两种道。”
“好吧。”祁樱叹了口气,握紧了自己的手腕。
到头来,果然还是因为修了仙道和魔道影响了自己的飞升。
虽然她只不过让迟深传授她那一种魔道之术。
以及,祁樱本来说着要去找金丹期的师兄师姐的,但是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迷魂谷。
她觉得自己定是有些疯魔了,竟然会担心金丹期的师兄师姐问起她为何要学魔道时,把迟深那小子捅出去。
虽然确实是迟深教她的,但是也是她自己要学的。
以及,迟深同那些师兄师姐们的关系并不好,若是给他们魔族招黑了就不好了。
她可不要欠迟深人情!
夜色茫茫,月光皎皎。
“升入金丹,很重要吗?”萧原第一次见她那么气馁,抬眸问道。
他只知道,祁樱要内门大选了,但是他打听到他们斐文山只要升入筑基期便可入内门了。
“当然重要了!”祁樱点头,笑着道,“我可是要成为天下第一厉害的女人!”
“这次内门大选,我也想一举夺魁!”
祁樱望着一望无际的天,坦然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萧原‘噢’了一声,低垂着眉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祁樱见他不说话,瞥过眼去问:“你呢,对于日后有什么想法吗?”
他们俩很少在这片旷野上袒露心迹,或许是萧原见她来时太过悲戚,又或许是因为今夜月明星唏。
萧原的眸色微动,如同那绿茵池水被人扔去一块石头,荡出一波一波涟漪,他轻声开口道:“还是...留在这。”
等你来。
祁樱又笑了,不过笑得有点惨淡,这是萧原同她朝夕相处以来,才一点点参悟到她每一次的笑中所含的意义。
“那,若是我走了呢?”
若我有一天,再也不来找你了呢?
萧原倏然怔住,连同着那绿波荡漾着的眼睛,也一下子没了光彩。
好久好久,他都没有说话。
祁樱想着,这条龙还是太过稚嫩年轻,只不过是这一句话都把他吓成这样。
果然是小孩子。
“好啦,我逗你的。”她抬手给了他一拳,轻轻的,如同风吹过湖岸。
萧原却还是一副失了魂魄的样子,勉勉强强地撇过脸去,过了许久才开口道:“你给的经书里,好像有怎么治一人修两道的法子,我一会回去再好好研究一番,看能不能给你炼出丹药来。”
连挽留都说得如此委婉。
祁樱微怔,却还是听懂了这番话里的用意,点点头道:“好啊,不过你一会回去还是别炼药了,好好休息吧!”
萧原转过头来,眸子里的情绪昏暗不明,信誓旦旦的开口:“我会治好你。”
祁樱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裳,点头道:“好!”
“天色不早了,我...对了,你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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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帮我炼点易神丹?”
萧原一顿,问道:“你要那个做什么?”
祁樱狡黠一笑,道:“赚点灵石花花,到时候成了分你一半啊!”
说完,拈了个疾风咒便跑了。
回去的路上,祁樱突然想通了一件事,那便是不再强求自己一定要升入金丹的修为。
既然眼下她入不了,那她便另寻他法,将自己的剑、符、阵、法、体道再好好提上一提,还有争取笔试拿下榜首。
办法总比困难多的,况且,她还有五师兄,萧原。
她这样想着,推开了自己的房门,正欲换衣盥洗,却在桌角上发现了一个青黑的药瓶。
药瓶下面还压了一张纸:
一日一颗,切莫多服。
平时切记少用焰离术。
笔锋犀利,字若凛刀。
好你个口是心非的迟深,明明知道她受两道所困,方才还装漠不关心。
祁樱勾起唇,将纸收入怀中,又抬眼望了最左边的厢房。
灯光黯然,像是只点了一盏烛火,连他高大的影子都没看着。
也不知道他是出门了还是在房里。
祁樱泄气,从瓶子里掏出一颗丹药出来,一口闷了下去。
随即,她发出今日第一声呜呼:“好苦。”
坏迟深,从哪弄来的那么苦的东西。
远在戒律司的迟深防不胜防的打了个寒颤。
一旁的解雨婵见此,停下自己手中的事务,歪头问道:“师兄,可要关窗?”
她的位置里窗户很近。
迟深摇头,蹙眉道:“不用。”
另一旁的林玉宣见此,轻轻凑过来问:“雨婵师妹,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迟师兄脸色特别不好看呢?”
解雨婵微怔,问道:“是吗?”
林玉宣眨眨眼,道:“兴许是又被祁师妹嘲了。”
解雨婵摇头,道:“祁师妹人很好的,不会无缘嘲弄迟师兄的。”
林玉宣摇摇头,一副憾然的样子,又问道:“对了,雨婵师妹,你内门大选准备的如何了?听闻今年笔试好像又多了一门策论,你可有信心?”
解雨婵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多谢师兄关心,我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兴许也能过。”
林玉宣闻言,却痛苦的遮掩住面庞,哀求道:“师妹,望在我们是同撩的份上,笔试的时候能不能给我瞅一瞅你的答案?”
解雨婵大惊,手足无措地看了看周围,轻声道:“这...”
“我劝某些人还是断了这种弄巧成拙的念想。”
迟深泰然自若的坐在里他们不远的位置,握着一支墨青狼毫笔,冷冷清清地道。
林玉宣面庞一热,羞愧万分,连连低头道:“迟师兄,我..我只是同解师妹说着玩的。”
迟深冷笑一声,道:“若再有下次,我会亲自把你送入戒律司的地牢里。”
林玉宣颤颤巍巍,连连点头道:“师兄教训的是!师兄教训的是!”
迟深将最后的一张卷轴放下,开口道:“日后在戒律司,不许妄拟同门的私事。以及,我同祁师妹的事,也轮不到你这种人来插上一嘴。”
声音轻飘飘的,却是下了咒法,让整个司堂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