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樱再次醒来,已是第三日早晨,周遭灵力充沛,雨过的竹林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里是淮钰山脚的一处破旧驿站。
昨日迟深将她救出来后,先是叫女护卫帮她换一身干净衣服,又叫完颜欢将她简单救治了一番,旋即便将她安置在了驿站里。
还不忘告诫楚一舟和解雨婵务必将她照顾好。
临走的前夜,他最后再看了她几眼,便匆匆离去。
毕竟还是在大选之中,若是再介入过多,祁樱会被当作作弊处置。
他只能做那么多了。
…
祁樱迷迷糊糊地,觉着自己全身发软,不知自己骨头到底断了几根。
尽管如此,她还是支撑着自己起身,敛起眼来观察着周围。
这间屋子很是简陋,和青龙萧原的不相上下。
她这样想着,便见到楚一舟端着一碗汤药过来,他见她醒来,眉眼间忍不住弯成月牙,轻声开口道:“樱子,睡得可好?”
祁樱眯着眼,摇摇头又点点头,她正欲开口,才发觉自己嗓子又疼又哑,竟道不出一丝话来。
楚一舟见状,连忙道:“樱子,别着急,只是这药效所致,一会便会好。”
他说着,便将手中的汤药递上去,道:“来,可要师兄喂你?”
祁樱闻着浓郁的药味,忍不住皱紧眉头,旋即摆手传识:师兄,你先放在这吧。
楚一舟见此,知晓她被这药味冲到,便从怀里掏出几颗饴糖,安抚着道:“樱子别怕,这药不苦的,你看,师兄还给你带了饴糖。”
淡粉色的纸包,是她最喜欢吃的红莓口味。
祁樱微怔,没料到楚一舟竟然还带了她最喜欢吃的饴糖进来,只好妥协。
楚一舟见她松了口,便将汤药递了过去,正想着叫她再用勺子舀起来吹一吹热气,没料到眼前的祁樱刚接过手中的碗匙,便一口闷了下去。
快得他都没反应过来。
“咳咳。”
“樱子,怎喝得如此之快。”
祁樱蹙眉,随后从他手中拿起一颗饴糖送入口中。
酸甜的清香很快便在她口中化开,没一会儿,祁樱觉着自己嗓子清润许多,尝试着开口道:“师兄。”
楚一舟微愣,随后点头微笑着道:“樱子,我在。”
好一个如沐春风的笑!
祁樱忽然觉着心情大好,暂且忘了身体的疼痛,随意地倚靠着墙面,点开识海确认自己眼下是榜首后,挑了挑眉毛,勾起唇角道:“师兄,我是不是很厉害?”
楚一舟瞳孔缩了缩,似乎没料到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同他分享这份喜悦,随后叹下一口气,认真点头道:“樱子在我心里,一直是最厉害的。”
祁樱点点头,又问道:“五师兄,可知我四姐眼下的状况?”
自她睡着以后,都没来得及关注祁蕴的状况,虽然方才懒懒地扫了一眼,见她仍排在自己后面,但是她的积分和昨日的都没太大区别。
祁蕴她在干嘛?!
楚一舟沉顿了会道:“她没什么大碍,眼下好像也在淮钰山上。”
祁樱松了口气,正欲开口,眼帘里忽然闯入一袭青绿。
“祁师妹。”
解雨婵匆匆赶来,忙不迭道:“抱歉打搅你休息,外面有个同门说一定要见你。”
一定要,见我?
祁樱狐疑了半刻,开口道:“多谢小师姐提醒,劳烦你请她/他进来吧!”
楚一舟见此,默默将碗匙收了下去,跟着解雨婵一起走出了屋内。
这已是幻境的第三日,许多人已经完成了任务,累积的分数也到了五千分,确实有些闲暇时间了。
祁樱扫了一眼自己的任务栏,惊奇地发现自己第三日的任务也已经圆满完成,还未来得及细想怎么回事,便见到一身艳红的衣裳闯入自己的眼帘。
“祁樱师妹。”
许轻竹在离她半尺的地方停下,微微低了低头,双手紧握着,轻声开口道:“身子可还好?”
这才刚道出一句话,她又觉着自己好像有些逾矩了,又补充道:“私自过来叨扰,还望你原谅。”
竟然是她。
祁樱微微勾唇,随手扯着衣裳上的衣带,摇头道:“不会,轻竹师姐能够来看我,我觉得自己真是三生有幸。”
她现在的模样看着真的有点玩趣的意思。
“祁师妹…”许轻竹身体微微一僵,整个人都木了下来,就连下一句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忽然又见到她桌上摆着一些月白的药罐,才幡然醒悟过来,自己原是想给她送一些草药的。
“祁樱师妹,听闻你在暗域里打败了乾坤兽,也因此受了很重的伤,这是我今早去寒青山上寻来的些草药,还望你…”
说到最后,她却突然卡顿了一下,连同着呼吸都滞了半分,眼睛都要低到脚底去了。
“轻竹师姐。”
祁樱轻轻地唤了她两声。
待第二声萦绕于她的耳畔,许轻竹几乎是本能地抬起头来,旋即,猝不及防间闯进祁樱的眼眸里。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眉峰淡而细,后眉自然而蜿蜒,有如柳叶般柔美又清润,眉头之下的眼皮褶皱很是明显,衬得那双瞳目更为圆滚,像是两颗琉璃弹珠一般闪烁耀眼,又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盈月一般清澈明亮。
祁樱轻轻弯起眉,勾起唇角朝她绽出一个笑,一字未说,却让她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力量。
温和的,犹如山泉般潺潺流淌于她的心间,又如一股温柔的清风,携着一些花香,渐渐抚平了她的思绪。
好奇妙。
许轻竹忽然意识到,眼前的祁樱如此的强大。
无论是初见时的春光乍现,还是再遇时的漆灯夜火。
她总是临危不乱,有勇有谋,机智果断。
还告诫她,不要因为祁凌止就落后于她。
她不必软弱,不必委屈自己。
也,不必害怕。
只要好好说出来就好了。
她这样想着,紧绷着的双手忽然松了一松,随后,从怀里拿出那份她用檩纸包着的草药,递到她面前:
“祁樱师妹,这是我为你寻来的兰玉草,对疗伤很有益处,愿你能收下。”
她说得很慢,一字一句,格外珍重。
祁樱见此,微微收了收笑容,颔首接过,“多谢师姐。”
其实她都没想过,许轻竹会来看她,还特意去了寒青山上寻来草药。
对于许轻竹,她前世都没怎么接触过,只是听闻说,她是个乡野来的孩子,性子比较软弱,常常被一些坏同门欺负。
她其实也只是看不惯她这样的人,总是软弱,与祁凌止那个傻大缺站在一起。
还很容易被人利用。
这不,她也只是顺手帮了她两下,便对她如此的好。
祁樱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叹气,心道真是个傻姑娘。
这世间哪有什么好人呢?
两人对视了一会,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祁樱垂了垂眼,忽然瞥见她那双纤纤玉手生出几道醒目的红痕。
她都还未来的及再看几眼,便见许轻竹匆匆将手收回衣袖里去。
两人都默契地顿了一会儿。
窗外竹鸟轻鸣,繁花盛开,阵阵春风恣意。
祁樱轻轻笑了一声,抬起眼眸看她,开口道:“轻竹师姐,怎么没有好好用我给你的丹药?”
许轻竹微微愣住,两只手都不自然地僵住,面色微微发红,回应道:“有好好用的。”
祁樱点了点头,随后又随口问道:“轻竹师姐,可否有想拜入的师门?”
许轻竹仔细考虑了会,扯了扯嘴角道:“兴许…还是留在北旻宗吧?”
祁樱闻言,忽然靠了过来,谄媚着道:“不若来我们南旻宗吧?”
眼见着她靠近,许轻竹倏然屏气凝神,就连瞳孔都瞪大了几分,“这…”
“我见轻竹师姐似乎很喜欢咒法,我们南旻宗的宁宇长老在这块领域颇有造诣,师姐可以考虑一下哦!”
顺便可以帮我看住那臭老头。
她说完,嘴角的弧度又加深了些,看上去就如同一只小狐媚子,循循善诱着道:“而且,还可以多来找我玩哦!”
许轻竹微怔,拧了拧手指,随后朝她僵硬地点点头,“好,多谢师妹好意,我会认真考虑的!”
诶?真信了啊?
祁樱见着她这般模样,忽然心生愧意,忍不住问道:“师姐,为何要特意过来送我草药?”
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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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自己还是做不到狠心绝情啊。
祁樱敛起眼来看她,表情不似方才那般闲散,还多了几分认真。
“诶,嗯…”
对面的许轻竹明显慌了神,眼神迅速地闪烁了两下,斟酌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
“因为祁樱师妹是我所憧憬之人。”
“我想,和祁樱师妹成为朋友。”
憧憬之人?
想同她成为朋友?
祁樱哑然失笑,心道若是她知道自己日后可是要弒亲之人,会不会后悔呢?
“轻竹师姐,你确定吗?”
“嗯!”许轻竹点头,眼神都变得坚毅起来。
“轻竹师姐,我这个人很蛮横的,还总喜欢仗势欺人,并没有你想象那般好的。”
虽然祁樱最不喜欢别人说她性情蛮横傲慢,可是如果是她自己说,倒也觉得无所谓。
而且,这确实是实话。
许轻竹微怔,眼睛却止不住地盯着祁樱的那张脸看,只觉得祁樱如此可爱又实诚。
祁樱见她没说话,以为她真被自己吓到了,正欲想说一些让她不为难的话,却见她在一旁说道:
“祁樱师妹,我并不这么觉得的。”
祁樱呼吸忽然一滞。
许轻竹微微低下头,又抬起她那双清秀的眉目望向祁樱,一字一句道:“之前,确实听信过师妹你乖戾傲慢。可是,这几日有幸与你见过几次面,我只觉得你勇敢又善良,聪慧又果敢,还……”
她说到这,忽然不好意思,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道:
“还很温柔。”
夸得祁樱忍不住脸红。
真是…
之前怎么没发现,许轻竹的嘴那么甜!
…
待楚一舟进来时,见着祁樱一脸灿烂的样子,倒也笑着道:
“樱子,何事如此高兴?”
祁樱眨了眨眼,笑着道:“没什么,就是交了个朋友。”她动了动自己的双臂,又继续张口道,“五师兄,外面人多不多?”
她现在丹田大虚,都感应不到外面有多少人在。
楚一舟闻言,往自己识海里注入了几道灵力,很快便查清了外面的情况,回应道:“没多少,就三五个人。”
祁樱点了点头,忽然说:“那正好,我想去外面看看!”
“诶,这么突然吗?可是完颜师兄说你还得躺上两三天呢。”
祁樱摇头,指着外面的景色,道:“我不觉着疼,外面好漂亮,我想去玩儿!”
楚一舟皱了皱眉,挠着头道:“诶,可是…”他顿了一会,忽然想到什么,又点头道,“有了,樱子你等一会。”
他说着,迅速跑出屋去,跟在外的解雨婵说了些什么,两人便一起走向竹林之中。
祁樱往外望了望,见他们两人都出去了,方才点开自己的识海,将新谋略的计划增添进去,旋即又将两千五百分赠了出去。
见着祁蕴的积分比自己相差几分,但自己仍是榜首,她才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
一切都按照着她的计划进行着。
虽然不知道祁蕴为何不再打怪刷分,但是她祁樱是言出必行的人,说到的一定会做到。
祁樱拿着自己的灵匙等了好一会,终于收到前几日的笔试结果。
不出她所料,她果然是笔试第一。
这下,即使过几日的武试三阶她输给了祁蕴,她也拿稳了榜首的位置。
窗棂的风铃微动,出门的两人仍是没有回来。
祁樱侧躺着,有些百无聊赖地伸出自己的左臂,见着那抹红印正灼灼发着微弱的光。
像是有感应一般,她忽然鬼使神差地觉得,迟深好像就在她身边。
很近,又好像很远。
记忆之中,分外清晰的白檀香仍然保留在她身上。
想到这,她忽然翻起身,想要去寻那张手帕,却再也找不到它的身影。
祁樱忍不住蹙了蹙眉,手指拧成了一团。
倏然间,手心里传来些许温热。
连同着她的脑海,又浮现出丝丝回忆:
昨日,兴许是伤口太疼,她好像还梦到了些不好的事,忍不住哭了出来。
好像,还有一双手。
握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