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元缘莫流转
    『相传在很久以前,外界存在着许许多多个国家,他们有着各自的人民,占据着各自的土地。可令人唏嘘的是,他们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却非常的恶劣,大国会欺负小国,小国每天都生活在被大国支配的阴影下,处处小心翼翼去讨好大国,而我们雅濮族的先祖,便是来自于其中的一个小国,叫做里蚩。』

    三月春风和煦怡人,有着特别的清新与芳香,宁静轻软,犹如绵柔的飞絮,树影婆娑,光斑便如星点洒下,落得一地金丝暗线织就的薄纱。

    少女静坐石上,垂于颈侧的金泽珠坠发出刺目的光耀,更映得她的侧脸安详优雅,柔风轻轻吹拂过脸颊,带着些瘙痒之感,撩乱她垂落下来的碎发。

    她停顿下来,抬起纤软的柔荑理了理耳畔被吹乱的发,柔和的目光重新落回到腿间的书册上,红润的唇缓缓再启。

    『外界的国家逐渐合并,数量亦随之慢慢在减少,大约在一千年前,外界只剩下了旻国和里蚩这两个国家,至此才算结束了长久以来的争斗,他们不喜战争,因此格外珍惜和平,于是便达成了共同的协议,不战不交恶,如此相安无事共处了六百余年。』

    少女并指翻动到下一页。

    『直到四百年前的某一天,里蚩的战军长打破了这难能可贵的和平,他为了一己私欲,故意挑起两国的争端,使得旻国和里蚩翻脸成仇,再次回到那战火纷飞、生灵涂炭的局面。曾经的里蚩阿娅、巫司和觋司不忍我们无辜的先祖被卷入战火与纷争,用尽灵力乞求上天,最终先祖们得阿娘神灵引领相助,远离战乱,历经千辛万苦来到云梦源,亦是自此之后,这片土地上便世世代代生活着我们雅濮族。』

    动听如涓流的婉转声音戛然而止,又似悠扬的琴音久久在林间回荡,少女轻轻合上书册,水眸灵动清澈,流转着万千闪耀星辰,不含一丝杂质,缓缓抬起,落向了前方听得入迷的小听众们。

    『因为先祖们的坚韧和神灵的庇佑,我们如今才能居住在这般美好的云梦源里,才会有如此无忧自在的生活,大家都不能忘记了,时时刻刻心怀感恩与珍惜,知道了吗?』

    『知道了!』稚嫩的童声不约而同齐放,他们眨着圆溜溜的眼睛,带着热切与渴望,纷纷落至前方被他们团团围着的少女,似乎都在等待着她继续讲接下来的故事。

    『今天的故事讲完啦,大家先回家吧。』

    少女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她将手中的书册用一块布紧紧包裹起来,轻手小心地放入竹篓的最底层,背起竹篓,又拾起置在脚边的弓箭,从坐着的大石头上起身,长裙的腿弯处因坐姿的缘故起了折皱,她不甚在意地拂了拂,迈腿打算离开,却被人从后面拉住了衣袖。

    她回首望去,身高只及她腰间的女孩双颊粉嫩,纯真明亮的瞳眸带着钦羡,长睫上下扑闪如飞蝶起舞,她紧张地抿着唇,正仰头殷切地望着自己。

    『常灵姐姐,我会感恩的,每次在吃饭前,我都会说「感谢自然的恩赐,感谢阿爹的辛苦劳作,感谢阿娘的精心烹煮」呢!』

    『嗯,我们阿络真乖巧,是个好孩子。』

    常灵眉眼如弯月,抬手轻柔抚摸着她的发顶。

    女孩的脸庞顿时红得如熟透的果子,望向她的眸子里多了几分难掩的喜悦与钦佩,眸光更加灼热。

    『灵姐姐,我也会!』旁侧的另一个小男孩艳羡地看着她们,不甘示弱地开口。

    『我也会!』

    『我也会!』

    『……』

    天真无邪的童声在林中争相响起,起此彼伏间,惊得上方一树鸟雀展翅飞走至高空,常灵望着这群等待夸奖的小机灵鬼们,忍俊不禁,笑声如银铃般悦耳,一一回应他们。

    可她这时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又被他们给团团围住了。

    身侧一个步伐蹒跚的小孩走得摇摇晃晃,拉住常灵的裙子才稳住自己圆滚滚的身子,他一脸童真,稚声问道:『灵姐姐,什么是战争呀?』

    『我知道,我知道,灵姐姐昨天讲过了,战争就是两个国家在打架,百姓会流血会很痛,没有东西吃,没有家能回,会失去阿爹阿娘,还会死很多很多的人。』刚开始露出羡慕之姿的小男孩争先回答,目光灼灼地望着常灵,脸上洋溢着激动与诚挚,神采飞扬。

    常灵目露赞许看他:『嗯,阿翼回答得很正确,战争很残忍很痛苦,所以我们要远离战争,不能战争,热爱和平,珍惜当下美好的一切。』

    年岁较大的小孩已懂得正确的白皂事理,闻言用力地点头,而稚子亦似懂非懂地跟着点头。

    『常灵姐姐,那如今外界还在战争么?为什么我们不去外界阻止他们的战争?』个子最高的男孩身高已及常灵胸口,此时正站于常灵的正前方,不解地开口问道。

    『不管他们还有没有战争,我们都不能再去外界了,先祖们如此努力来到云梦源,便是想让我们都过上安稳宁静的日子,好好在此生活下去,若是我们贸然前去外界,会打扰到他们的,或许还会像从前的里蚩战军长那般重新引起战乱,大家也不想战争再起的,是吗?』

    常灵敛了笑意,秀眉蹙起,一脸正色严肃地扫看着他们每个人。

    『不想!』他们这次的回答比前几次都要激昂铿锵。

    常灵浅浅笑了,欣慰地摸抚着裙边小孩稀疏的头发。

    『灵姐姐,我们的先祖都是里蚩人,那为什么我们不叫里蚩族,而叫雅濮族?』这时又有一个男孩好奇问出问题。

    面对这般无穷无尽的追问与举措,常灵的笑容转变得十分无奈,抬头望了望天色,对他们道:『明天我会给你们讲的,好了,阿爹阿娘都在等着大家吃午饭,都快回家去吧,记得明天要早点过来占位置。』

    小孩子们一哄而散,常灵看着他们边追逐打闹边朝村庄跑去,逐渐没了影,这才安心转身离去。

    碧翠嫩芽从树枝顶端缓缓露出了尖头,在温暖的风中摇摆起舞,满树芬芳争奇斗艳,芳香馥郁,蝶蜂相伴,澄清溪水在绿地间蜿蜒曲折潺潺流动,描绘出一副生机盎然的彩画。

    常灵久久流连于这美妙绝伦的林间,忽的听到远处传来走兽的疾奔声响,连带着弄起的草叶窸窣声,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自己冲来。

    常灵紧绷起神经,神情肃穆,拿起手中的弓搭上了一支箭,又拉开了弦,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

    春日猛兽多下山觅食,她不能确定这只朝她奔来的是哪种兽。

    『汪!』一团乌黑矫健地从草丛间飞奔而出,身姿轻盈,迅疾如雷。

    常灵定睛一看,认出了眼前的黑细犬,提起的心瞬间放下,她高兴朝它喊道:『黑霆!』

    丢下手中的弓箭,她连忙上前迎接它。

    『汪汪汪!』见到主人,黑霆亦十分兴奋,大声吠叫着,一时在原地打圈,一时又直起身子扑到常灵的身上,在她裙上留下了许许多多的灰褐色梅花印。

    常灵对它无可奈何,便蹲下身子抚摸它的头,它果然安静了下来,还十分享受地露出舌头在喘息。

    『你一整个早上都去哪了?还弄得身上这么脏。』

    常灵嘴上嫌弃抱怨,却还是带着黑霆去到了溪流旁,双手掬起冰冷的溪水替它冲洗,又拿出竹篓里的巾帕替它擦拭干净。

    黑霆似乎对她这般大力的“蹂躏”十分不满,倏地一下从她掌中挣脱开来,撒腿就往外跑去,任由常灵在后方如何呼喊,它都没有回头,很快便消失在她视野当中。

    『黑霆!』

    常灵气得直跺脚,她好不容易才替它弄干净了腿脚,它一会到处满山满林的乱跑,又要给她弄脏回来!

    “啪”的一声,她直接将手中半湿的巾帕扔进溪流里,又猛地蹲下身子,抓住它大力揉搓起来,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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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溅起一片水花。

    洗掉污渍后,常灵便将巾帕捞起,扭干水放回到竹篓里,目光四处扫落在地面,开始认真寻找自己所需的药草。

    『汪汪汪!』

    黑霆的吠叫在远处急促传来,常灵置若罔闻,蹲下身子挖采着药草,黑霆奔至她身旁,不停叫着,见她无动于衷,又急切咬住她的裙角,欲将她带往一处。

    常灵不理会,默默将自己的裙角从它嘴里救出,可黑霆再次咬上她的裙角将她往外拉去。

    『怎么了?』常灵隐隐感觉到它的不对劲,回头问它。

    『汪汪汪!』可回应她的只有黑霆着急的叫声。

    常灵十分肯定它是有什么急事想告诉自己,也十分肯定它想带自己去什么地方,只是奈何无法言语罢了,于是起身收拾,快速将竹篓重新背上,说道:『黑霆,去前面带路。』

    『汪!』

    黑霆会意,立刻转身,带着常灵跑去它来时的方向。

    大概跑了有一刻钟的时间,前方的黑霆终于停了下来,常灵亦跟着它止了步,蹲下身子。

    “呜!呜!”黑霆的四肢稳扎在地上,对着远处一块巨大的石头后方龇牙咧嘴,发出威胁警告的低吼声。

    常灵跪在地上,顺着黑霆望着的方向看去,隐隐听到有丝微的声响。

    “嘶!咈哧——”

    常灵心中一凛,蹙起了眉。

    这是什么野兽发出的声音,从来没听过,会是很凶残的猛兽吗?这附近就只有它一只吗?是否有攻击性?会不会突然发狠冲去村子里?

    常灵思绪纷乱,越想越觉得心惊,最终还是决定,自己先一探究竟,若是那只野兽胆敢发动攻击,她就用手中的弓箭将它射杀!

    思及此,常灵彷徨不定的眼神霎然变得坚定,她紧紧握住手中的弓,从箭筒中取出一支箭,蹲身慢慢爬去一旁的树丛里,从中探出一双眸子,她看到那只野兽的半边身。

    它竟然比人还高!一张长形的脸酷似牛,但却没有牛头上那对对称的尖角,它的嘴处不知是勾到了什么,被一根革带紧紧缠住,体格庞大饱满,通体深棕,唯有足蹄处是雪白的,前肢健硕有劲,腹背肌腱纹路清晰,看着十分强壮结实。

    常灵深吸一气,目光一移,看向了不远处趴在草地间虎视眈眈、蓄势待发的黑霆。

    感受到主人的注视,黑霆转头看向了常灵,作为一只合格的狩猎犬,只要一个眼神,它瞬间就能心领神会她的意思。黑霆静静站了起来,撒腿狂奔向石头的后方,又通过大声吼吠来吸引那只巨兽。

    在黑霆跑出去的同一时间,常灵迅速将箭扣在弦上,从草丛中猛地冲了出去。

    “嘶!”

    巨兽抬起前蹄仰天长啸,发出刺耳的鸣叫,常灵看准时间拉开弓弦,尖利的箭矢往那只到处乱窜的巨兽身上瞄去。

    她不知道哪个部位才是它的致命弱点,但事到如今,她要以极快的速度将这只巨兽打倒。

    黑霆忽的回身,引得巨兽露出了破绽重重的后背,常灵眸子一凝,迅速瞄准它的后臀和腿部。

    就是现在!

    “阿风!”

    一声疾呼从巨石另一方传来,虽然不知道那一句喊叫是什么意思,但常灵认出,那是人的声音!她目光随即往声源处移去,便见有两道人影朝那只巨兽奔去,虽然她与他们离得有点距离,但还是将那两人身上的奇异服饰尽收入了眼底,想到什么,她浑身一激灵。

    箭矢早已偏离了原本的方向,她拉弦的手因那阵颤意而变得发软无力,竟一下子松手放开了弦,而那支还未来得及放下的箭,便顺着弦向前回收的推力,瞬间脱离了弓,飞了出去。

    『小心!』

    常灵失声大喊,心惊胆战地看着那支利箭直飞向那两人,最后,稳准地扎入那个奔至最前方的白衣男子的右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