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沈挚只是低低笑了声,静静地凝视着他。
不……这是我欠你的。
门突然被轻轻推开,老道沉声走进来,“你们二人,半夜三更不睡觉,在这做什么?”
章序刚想说话,沈挚却抢先一步上前来,“师叔,是我有些法术不懂,想来向章师妹求教一二。”
“求教是好事,可也得注意时辰。”凌虚眯了眯眼,目光扫过二人,闪过一丝怀疑,“阿序,你跟为师出来。”
外面夜色已然很幽深,章序跟着凌虚迈出房门。
山上夜风拂过脸颊,带来丝丝凉意,前方老道背对着自己,忽而耳边传来深沉的一声叹息,章序微怔,有些不知师父要跟自己说什么。
“你的血术……真的要这样执迷不悟下去吗?”
这话令章序猛地抬头,“师父,连您也——”
“为师修了大半辈子入灵之术,可从未听过如此匪夷所思的法术,如今缝补人一脉还不是很兴旺,可等今后各家争色……你待如何?”
月色下,凌虚手中浮着琉璃似的瓶子,那瓶子中跳动着团青白色的火焰,“你前日破局时带回的这东西千万不要外传,人类七情六欲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是。师父。”
见章序陷入沉默,凌虚似乎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屋舍,松软的草地很快被那人踩出细碎酥软的微响声。
温齐见这一幕只觉叹息,忽而感到有些摇晃,“……你们有没有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什么意思?”王子睿走过来,“师父管教徒弟,多正常的事。”
“脚下的地……好像在动?”温齐不确定地说。
“好像是在动……”温绾蹲下身来查看,手指触碰到地面的时候,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喊。
“那是什么东西?!”似乎山下百姓吵了起来,一大群人举着篝火朝这边望来。
温绾顺着他们的目光回头看去,却黑乎乎什么也看不到,“过去看看!”
三个小辈顿时附和,“好!”
可刚迈出一步去,就又被弹了回来,温齐摸了摸被撞疼的鼻子,说话都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什么东西?墙吗?”
一旁不怎么说话的王子睿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这应该是灵物内心里不想让人看到的部分,如果不跟他共情的话,是没办法过去看到东西的。”
“这样啊……”温齐眼眸一暗,忽而想起件事来,“有办法的,上次序姐在皮影案里用过,还是造锁链,王子睿,你学血术的,你会不会?”
王子睿嘴角抽了抽,“大哥,我就刚入门,她又是什么水平……你别开玩笑行吗?”
忽然,面前浮现出一团白光,那白光浮动着,竟崩碎出万千小白点,这些小点在半空中浮动着,略略挪动位置,很快拼凑成几个字。
温齐费力地看清,“去……找……恶……灵。”
“序姐?”温齐终于明白是章序在引导他,“那你倒是告诉我恶灵在哪啊?”
温绾忽然垂眸,略略思索了一会,“走,去章前辈的屋舍。”
只是还没跑到章序住的地方,天色就亮了起来,山下已经乱成一团,传来男女老少凄厉的惨叫。
“什么情况?”温齐顿时一愣。
温绾已经冲进章序那间精舍了,这里面很干净,却摆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木雕,有的甚至带着血似的颜色,分外骇人。
而让温绾在意的是,床榻旁摆着一铜盆水,搭在铜盆边上的毛巾已经浸湿,床榻上尽是血污,一大片一大片的,几乎染红了整个床榻,毛巾滴血,也将铜盆里的水染了个通透。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温绾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身后已乱七八糟的喊声,百姓们举着火把大喊着什么,可声音就像被截去了一般,模模糊糊的,半点也听不清。
那道墙壁轰然碎裂,叫嚣着的百姓也瞬间没了踪影,这座山上就像被一道无形的薄刃切开了一样,用看不见的墙壁隔开,两方互相都看不见。
却见山下建筑已经大变样。
王子睿一行人再看时,青砖小院已经成了残垣断壁,“这是……”
忽然残垣断壁中进来一个人,这人头发半披着,身上的袍子已经有些破烂,他蹲下身捡起一块碎片,盯着那碎片看了许久,才把它放回去,而后抬眸向王子睿他们站的地方望过来。
王子睿他们三个是看不出来,可修为高深的温绾已经眼尖地看清……那是章序!
而且他身上灵体多了个东西,有隐隐的黑雾在周身环绕着。
她刚想下去,抬头却惊现一个面具人,死死地盯着她!
温绾顿时头皮发麻,身体瞬间过电一般地颤抖。
“……她叫你这么个废物过来?”那面具人后退两步,一只“手”伸了过来,似乎要凭空施法。
可温绾定睛一看,那面具人的“手”却是一副枯骨,甚至连层薄薄的皮都没有,白花花的,还律动着诡异的蓝色光点。
灵域外,章序穿透胸膛的锁链动了动,似乎有些躁动不安,那群少年也没见过这副场面,有的已经在袋子里翻翻找找什么补气的乱七八糟的丹药,“别动,我记得出来的时候带了的,我找找肯定有!”
终于掏出一瓶红色的瓶子,倒出几颗暗红色的丹药来,那少年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想给章序塞进嘴里。
却被人一手打断。
小辈们一脸惊讶,跟见了鬼一样手脚并用地连连后退,“啊!”
……
再看章序,额头已经冒出几滴细汗,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有什么不悦似的。
灵域里,温绾躲过面具人的黑手,脚步却踉跄了一下,她似乎嗅到什么,“哦?我废物,那你现在这副样子又是什么?”
那面具人笑了笑,“找死!”
可温绾却给后面的温齐使了个眼色,温齐立刻扑上去,抓住面具人死死不放开。
温绾连忙向章序奔过去,眼疾手快地抓住章序身上的黑雾,猛地将其拔出来。
她喘了两口气,手里捏着那长相奇怪的黑色影子。
“你以为我会让你就这么出去?”那面具人不知何时甩掉温齐瞬移了过来,一手摁住章序这副身躯,一手掐住温绾的脖子,“我不会容许任何人打断我的计划。”
温绾只觉一阵窒息,眼前头晕目眩,耳边传来嗡嗡的爆鸣声,灵魂猛地一震荡,像是被强行抽离一样。
灵域外,章序紧皱的眉头骤然松开,那锁链霎那间消失,章序忽而睁开眼睛,遽然间喉头一阵腥甜,而后眼前一黑,只觉口腔一片滑腻濡湿,耳边传来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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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七手八脚的慌乱声。
“前辈!”
“前辈你怎么了?!”
“别动别动!我还有药!”
似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穿越百年又沉声唤了她一句:“章序!”
章序缓缓阖上眼睛,她这一觉睡得很长,从诞生碑灵意识到沈家覆灭,再到被捡被救治……一切前尘往事都被揭开,那藏在记忆最深处连他自己都快忘了的事竟然又被勾了起来,那原以为已经死了的人……竟然一直在自己身边。
沈挚……当年的架可没少打。
可她不得不承认,沈挚的确是世间难得的知己。
在那个视自创功法为离经叛道不务正业的时代,沈挚却肯点头认可她的法术,甚至主动提出替她编纂书册。
多少年在尘世间徘徊,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究竟是谁,却还有那么一个人一直记得她是章序,一遍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
可沈挚……这么多年他又是怎么活下来的?难道跟自己一样,跟活死人似的沉睡多年么?
不……不对,章序忽而意识到,先前沈挚在灵域……已经崩碎了!
“沈挚!”章序忽而睁开眼睛坐起来,剧烈地喘着气,眼前逐渐清明起来,低头只见胸膛的伤口愈合得很快,已经看不出什么伤痕。
那双眼睛已经布满血丝,似乎疲惫得可怕,她警惕地环顾四周,发现这竟是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房间装修很简单,窗台上摆着两盆小兰花,还喷了水,水珠在月色下透出黯淡的水光,裹挟着绿意滚下叶片。
章序竟然无意识地掉了一滴泪。
她微怔,抬手沾了一下这泪珠,忽而惊觉自己还会流泪。
就算诞生碑灵意识后,被人用铁铲铲断了真身、从此再不能修成人形,亦或是沈家覆灭,沈挚被迫逃亡,她也不曾掉过一滴泪,以至于她潜意识里觉得碑灵可能原本就是不会哭的。
可原来……自己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么?
胸口似乎又被牵扯到,章序只能又躺回去,脚步声逐渐逼近这个房间,章序侧过身去,手却已经捏好一个诀,只要那人敢靠近,她就敢直接打过去。
可等了一会,那人却只是在她床前站定,忽而低声长叹,似乎伸出手运起什么法术,章序能感到那熟悉的灵力波动。
章序忽而侧过头睁开眼睛,直直地望向床边站着的男人,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甚至带了几分抗拒的冷意,“你要干什么?”
那人没答话,却似乎对她的苏醒并不意外似的,“……醒了?”
“不然呢?”章序漠然地瞥了他一眼,“不然我现在在干什么?”
那人唇角勾了勾,“碑林那个案子破了,你当时操纵温绾把身上的恶灵揪出来,温绾出了灵域后当即施法破局,一切都很顺利。”
“所以沈先生突然崩碎又回来又是什么原因?”
“一时不察被传送到别的地方而已,老板你这么说可真是折煞我了。”沈挚笑道。
“是么?”章序看着他的眼睛,许久都没说话。
“他们的记忆都抹了?”章序忽而问。
沈挚一笑,“有时候,人还是别知道太多为好。”
“你刚才想干什么?”章序盯着面前人的方向,蓦的开口,语气冰冷,“你以为抹除记忆的法术对我还有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