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
    彼一时,某家咖啡店,白鸽正在给谢远买咖啡。

    谢远打游戏时惯喝咖啡提神,而他的口味也不挑,最简约的拿铁就行。等待的时间,白鸽姨夫的微信回过来:“外甥女,谢谢你啊,咱们欠医院的抢救费总算还清了。”

    “今天你姨就会回家,明天午时正式下葬,日子都定好了,外甥女你能赶回来吗?”

    “你姨在的时候整天念叨你,也算是你见人最后一面了。”

    白鸽吸一吸鼻子,肩膀却忍不住轻颤,“不了姨夫,我不回去了,改天再去看我姨。”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帮忙缴清医药费后,白鸽余下的钱远不够她回家探望。

    心情又开始灰蒙蒙的,这忽然手机响,白鸽忙腾出手接,谢远那边却先挂掉了。

    下一秒,谢远整个人就跟奇迹般出现在她面前。

    四目相对,女孩不仅明目张胆“旷工”到现在,这会儿明显又哭过,眼眶湿红像晚霞过后的云朵,被灼烧的厉害。

    谢远本就生了张能让女生立刻傻掉的脸,这会儿看她两秒,浓眉一蹙,人更加逼目的帅了。

    白鸽的注意力却只在谢远一张冷的像冰块一样的脸上。她记得很清楚,距离游戏结束还有几十分钟,谢远竟然提早这么多出来......

    她暗叹一声糟糕,注意力随即就被转走了,“谢远,怎么了?”

    ——游戏竟然输的这么快吗?!

    少年却只没头没尾道,“陪我去个地方。”

    ......

    谢远带白鸽来到一家livehouse。

    进门就是火.辣辣的黑暗,零下十几度的天,舞厅里却热的如处蒸笼。衣着清凉的男男女女们尽情扭腰摆臀乌泱泱挤在一起,扑面而来各种体味酒味混合交织,爆炸的音乐如脆玻璃剐上人耳膜。

    ——沉浸式晦暗的环境,给人一种剥离现实、天旋地转的脱轨感。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白鸽如履薄冰,亦步亦趋跟在谢远身后。而谢远无论在哪里都游刃有余,跟livehouse老板打过招呼后带她去了一个绝佳的位置观看点。

    舞台上“乒乒乓乓”的乐器震的人心澎湃,混杂着人群吹口哨的欢呼声。周围太乱了,白鸽不由高声问人,“谢远,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啊?”

    男生正在调配酒水,迷乱纷杂的光影切出一个散漫不羁的谢远,将调配好的酒推给她,“不是心情不好?”

    他看着她,眼神昭然,白鸽几乎瞬间心有灵犀,痛快的接下,“谢谢。”

    ——老板打游戏输了心情不好过来发泄,她作为下属,自然要陪老板尽兴。

    并且很凑巧,

    白鸽今天心情......也不怎么样。

    调配好的cocktails入喉,顿时清、爽、辣,初次饮酒的白鸽直接被呛出来两汪泪,后面更是被刺激的泪水完全止不住汩汩往外冒。

    舞台上著名的歌手正声嘶力竭呐喊着“死了都要爱——”,海啸狂潮一样的悲鸣,如沟壑回响,舞台下人群疯狂和声,不约而同点亮手机挥舞着双臂。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种悲天震地的撼感,仿佛在进行黎明前最后一场狂欢。

    再等迷离的光束碾压到他们这里时,旁边,女孩已经不知不觉被感染的,涕不成声。

    白鸽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犹如急剧破碎的水晶,却还在强撑欢笑,安慰她的老板,“谢远,其实打游戏输了,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女孩手指着自己,“嘿嘿”两声,笑的比哭还磕碜,“你知道,我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也不需要谢远再多问,下一秒,女孩大声的冲人宣布,“就在今天,我再也没有亲人啦!”

    这酒后劲太大了,歌曲也太悲壮了点,让人又开始想哭了。而白鸽也随即“呜哇”一声,人开始哭,一双决堤的眼还来不及笑乎乎的,“老板你想啊,我要爸没爸,要妈没妈,现在,连唯一对我好的小姨也走了。”

    停顿一晌,有“风声”呜呜咽咽,“老板,你跟我一比,是不是瞬间幸福多了啊!”

    傻不傻,

    自揭伤疤安慰人。

    谢远神色微动,见女孩故作坚强捏了捏湿红的鼻头,下一秒忽然饮尽杯中酒摇摇晃晃站起来身,随着群魔乱舞的人群,声嘶力竭喊——

    “死了都要爱,

    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1]

    ......

    livehouse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一步步让人卸掉透不过气的伪装,用一时的不羁荒诞来支撑日复一日的,单调枯乏。

    谢远其实并不怎么来这里,他本就足够无拘无束、随心纵欲,没必要多此一行。

    于是全场沸热中,独少年一个安静又孤僻,漫条斯理品着杯中酒,遗世独立在那里,风衣领子一缕褶皱都那样精致有型。

    一曲毕,女孩像也发泄的差不多,微晃着坐下来,一张脸水光漫布笑嘻嘻问他,“老板,你这会儿心情好点没?”

    谢远口吻平平静静,“还行吧。”

    还行。

    意思是,仍然不怎么样喽。

    白鸽像才开始清醒,她双手抱着空了的酒杯,晕乎乎的脑袋,越想,越觉得谢远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对她好的人了。

    ——带她赚大钱,给她发工资,还带她来她从来不也知道的地方玩。

    惺惺相惜,更是酒壮怂人胆,白鸽没知觉凑近人一点,再凑近人一点,再再凑近人一点......膝盖可以抵到膝盖的程度,白鸽软着声音,“老板,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也可以和我说啊,我一定,尽全力帮老板排忧解难!”

    女孩一双眸子黑白分明,里面裹挟着亮晶晶的善意,纯粹如幼态初生的小鹿,让人不知不觉就对其,卸下心防。

    谢远满足人心愿般,“真想听人烦恼?”

    白鸽极认真的点头。

    -

    接下来,白鸽听到了一个比她经历还要凄惨的故事。

    是谢远的一位“朋友”,他的朋友a出身豪门,妈妈来自医学世家,爸爸是一名成功的商人。如果不出意外,a可以一辈子做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

    然生活总不尽如人意,就在四年前,a的妈妈突然身亡,死因,抑郁自.杀。

    抑郁症在如今快节奏发展的社会早已不是罕见病,a的妈妈也一直在吃药控制。然而,面对事业的巨大压力、叛逆不驯的儿子、绯闻不断的老公......种种种种,在给a过完18岁生日当天,a的妈妈终是绷不住,吞药自.杀。

    讲述这些东西时谢远事不关己,仿佛真的在说他“朋友a”的故事,白鸽却听的心有戚戚,“那你...你的朋友,应该很自责吧?”

    自己的妈妈在自己生日这天选择自.杀,白鸽只是想想,都压抑的快透不上气。

    谢远风轻云淡,“前段日子会有这种感觉,不过现在,无所谓了。”

    有本书说,上帝创造人类是为了让他生活,为了让他知道快乐、焦虑、和不幸。你若无欲无求,便也不曾活过,无异于一块石头[2]。

    而为了不让自己变成“石头”,谢远近几年一直很拼——当然,像谢远这样的人中龙凤,从出生就注定了他不能“无欲无求”。

    以上这些深奥的道理白鸽自是想不到,她当下只觉自己的老板,也太可怜了,一不小心说漏嘴般,“那你和你爸爸,还有联系吗?”

    谢远瞟人一眼,心道人醉的还不算太厉害,没否认道,“联不联系的,也没太多意义了,人得癌了。”

    谢远始终高高挂起,白鸽却听的峰回路转,下意识想安慰人。可是,面前的少年眉眼都是不可一世的桀骜,类似懦弱等情绪在他那里,毫无立足之地。

    两人说话的时间周围乐声已经变得舒缓轻畅,人群沉浸在清新治愈的曲调里,世界都变的安宁美好。

    相顾两秒,白鸽又猛地一下从卡座上跳下来仪式感般牵起谢远的手腕,不送分说举高人的手。

    被人偷袭,谢远当即想停止这个神经质的动作,随即就被女孩以圆眸瞪回,不容分说摇晃着他的手,中二的大和声——

    “你看~

    小狗在叫~树叶会笑~

    风声在呢喃~

    不如好好欣赏一秒~迷迷糊糊的浪漫~~”[3]

    再回眸看他,酒窝里都蕴上了甜甜的泪花,“唱啊老板,唱一唱,烦恼通通都甩掉!”

    烦恼能不能甩掉,且先另说。当下,谢远这辈子第一次体会到“无可奈何”是何种滋味。周身又忽然一股懒洋洋松懈,谢远索性停止反抗,失笑着任人宰割......

    -

    再从livehouse出来夜已深黑,周遭群魔乱舞的环境也变回本分单调,冷凉的空气刺激人归到现实。

    一场沉浸式的体验完,谢远身上除了沾了些浅醺酒意,人面色姿态一般的俊冷,风衣领口细小的褶皱都优雅如斯。

    至于他身边这位......

    “咦,这安全带,好奇怪啊!”女生疑惑的喃喃着,手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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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全带的头直接往中央扶手箱上去。插.一下,进不去,再插.一下,还是进不去......

    重复了好几遍,最后怔住,震惊的小表情仿佛在说。

    老板,

    你的安全带又坏了。

    谢远,“......”

    也是他失策了,没料到白鸽酒量竟会这么浅,一小杯低浓度的鸡尾酒都能把人熏醉。

    正失语间,又见女孩像发现什么低头背对他鼓捣了会儿,再紧接“啪”地一声,像触到了什么按钮,白鸽整个人始料不及被座椅完全放倒。

    以前的面包车可没有这项高级功能,见人瞬间懵懂惊愕,谢远彻底失笑出声,唇边荡出气音,“能自己起来吗?”

    白鸽,“...应该...我试试......”

    能起得来才怪。白鸽现在全身都软乎乎没劲,脑袋更是飘飘漾漾,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体验,看人都模模糊糊有了重影。

    旁边传来安全带解开的动静,习惯成自然,谢远直接绕到副驾先将女孩的座椅往后挪,接着俯身在人面前,单膝跪在脚垫上,凑近她,帮她调整。

    车顶氛围灯还开着,投下半明半昏的光,落在谢远暖白色风衣上。白与金黄交织碰撞,折射出一圈可见的淡淡光晕,将谢远整个人都烘的虚幻的几近不真实。

    白鸽努力眨眨眼,视线清明又模糊里,白鸽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缓缓上升,往谢远那处去。

    “好了吗?”

    “好了。”

    两人同时发声,又同时落下,谢远调整好座椅再抬头,女孩雾濛濛的大眼睛就与他,咫尺相近。

    距离近的,鼻尖......都已经触碰到了鼻尖。

    谢远的鼻梁挺的颇富攻击感,带着点混血深邃的桃花眸子,纵使懒散,也一眼抓的人心荡漾。

    他神色状若平常,因为知道下一秒白鸽就会如往常一般,害羞的飞速转过去头。

    然而,

    女孩这次并没有动。

    不仅反常的没动,人就那么直溜溜看着他,吐息交缠着吐息,已经分不清是谁身上的酒意在这一方静谧空间里,无限放大。

    白鸽听见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巨大吞咽声,这让她十分的害怕,声若蚊呐道,“你别...这样看我......我有亲吻恐惧症。”

    亲吻?

    恐惧?

    显然,清醒的白鸽是说不出她这个“羞于启齿”的秘密的,现在无意识说出来,就见眼前,谢远好笑的扬了扬眉,“亲吻恐惧?别人亲你哪里你会恐惧?”

    ——不怪谢远不信,只白鸽被他撞见的花痴次数,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知人醉的不轻,谢远道完顺手帮女孩整理着安全带,唇边笑意不敛,“话说“亲吻恐惧”这个借口,也不错,至少让人辨不清虚实。就算以后谈了男朋友人想跟你有进一步发展,你也可以以此来考验男朋友定力......”

    他漫条斯理,可白鸽眼神都发直了,脑袋更是昏昏沉沉想睡觉。

    然身前,有个白白净净的少年一直在对她讲话。

    他长的可真让人舍不得睡啊!肌肤细腻如白搪瓷一般好;笑起来微微鼓起的卧蚕;眼睑上方诱人的落痣;精致落拓的五官张力十足;浑身更散发着圈不真实的光。

    完美的,就像白鸽幻想出来的,撕漫美男本命。

    可他又像是水灵灵的真人,颦笑鲜活,慢条斯理翕动的唇都那样生动。上唇偏薄,下唇略厚,唇形是标准的m唇,近在眼前。

    色泽更健康粉润,Q.Q又弹弹,近距离看起来,比白鸽儿时记忆里诱人发馋的软糖还要充满嚼感——更香香的,十分好吃的模样......

    无人探清的昏昧角落,少女迷茫的眼神忽然危险的发亮,樱唇张开,粉舌情不自禁,舔了一遭......

    -

    半分钟后。

    女孩一脸心满意足,昏睡了过去。

    片刻,谢远走出副驾,人面容看着还是一般冷峻,除了粉润的唇上多了一抹刺眼的血红,风衣领口也像被人以暴力,胡乱蹂.躏开。

    他抬手,随意抹去唇角那抹血腥,颈间的水晶扣也被扯坏露出他颀长偏红的脖颈,其上一条血红色抓痕,显眼的触目惊心。

    ——英俊的面容添加上凌乱,仿佛一只风华绝代吸血鬼,亦正亦邪。

    再坐回主驾,看一眼身边那个睡得昏天黑地的人,谢远终是没忍住,舌尖抵上后槽牙,狠狠扫了一遭。

    亲吻?恐惧?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