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哮喘
    自那天以后,每天林芳去上班,保姆去买菜,徐知星和路西鸣则在家里玩。

    有时候徐知星也会去路西鸣家,但是他嫌路西鸣家没有玩具,去过一两次后就不愿意了,每次都让路西鸣来他家玩。

    林芳和徐明军心里对路西鸣总归不太放心,主要是他太聪明了,脾气又大,性格古怪,万一那天徐知星不小心招惹到他了,平白被凶一顿,他们夫妻俩又舍不得。

    只是徐知星正在兴头上,他也不懂大人的弯弯绕绕,他觉得路西鸣就是最好的小朋友,每次玩什么都愿意陪他玩。

    果果哥总是抢他玩具,妞妞又不陪他玩铲车,只有路西鸣最好。

    所以他也要对路西鸣好,每次遇到什么时候好吃的,还惦记着给路西鸣一份。

    有次林芳晚上在家里炸鸡块,徐知星都还要给路西鸣拿一份去。

    起初林芳拦着不让,倒不是不舍得这点吃的,主要是别人家小孩吃东西吃出什么问题来,万一家长追起来他们到时候里外不是人。

    只是徐知星跟个泥鳅一样,抱在身上滑来滑去,一溜烟就没了。

    徐家夫妻观察了下,路西鸣他爸妈也不管他,保姆也不怎么负责。问了下路西鸣有没有忌口,也就随徐知星去了,想给就给吧。

    “妈妈去楼下王奶奶家,你和西鸣在家里乖乖的,雪糕只能一人吃一个,吃多了拉肚子,等会妈妈就回来了。”这天恰逢周末,林芳休息出门前特意对徐知星交代说。

    徐知星点点头,“妈妈拜拜。”

    林芳刚一关门,还在海绵垫上玩的徐知星就迫不及待地扑到路西鸣身上:“我们去吃雪糕吧。”

    路西鸣抱着徐知星闷哼一声,徐知星拉开两人的距离,“怎么了?”

    “我是不是撞疼你了?”徐知星脸上带着歉意,撸起路西鸣的袖子,只见胳膊上分散着零散几个淤青。

    “不是你撞的。”路西鸣拉下袖子,徐知星却不允许,“怎么青了啊?你疼不疼?”

    路西鸣犹豫了下,还是诚实地点点头,“疼。”

    “怎么回事呀?为什么会青?”徐知星小脸鼓起,给路西鸣吹了吹,“呼呼毛,痛不着。”

    “保姆掐的。”

    徐知星听后眉毛皱到一起,“坏人!”

    “我们报警找警察叔叔,把她抓起来。”

    路西鸣摇摇头,“算了,没人会管我的。”

    “不是啊,妈妈说的,有事要去找警察叔叔。”徐知星记得很清楚,“警察叔叔就是用来抓坏人的。”

    路西鸣摇摇头,“不会有人管我的。”

    徐知星再怎么说,路西鸣也不愿意,他不相信其他人,他们都不喜欢自己。只有徐知星在乎他。

    他摸了摸徐知星脸说:“过几天就不疼了。”

    “真的?”

    “真的。”

    “好吧。”徐知星只好放弃找警察叔叔的打算,“那我们吃小布丁吧,吃了就不痛了。”

    “好。”

    徐知星打开冰箱门,小手在雪糕里面扒拉,“我还想吃火炬。”

    徐知星左手一个小布丁,右手一个“火炬”,陷入难以抉择的纠结。

    “只能吃一个。”路西鸣想起林芳临走前的嘱咐,重复一遍,“雪糕一人只能吃一个。”

    徐知星蹲在冰箱面前想想说:“那我们一人一个,等会我们交换好不好?我想吃小布丁,又想吃火炬。”

    路西鸣嗯了一声,听从徐知星的安排。

    徐知星拿出一个小布丁,将外包装贴在脸上,享受地说:“好凉快啊,路西鸣。”说话的同时还要把布丁贴在路西鸣脸上。

    “脏,不要贴。”路西鸣往后退了两步。

    “不脏,我不脏。”徐知星嘴角下垂,因为被说脏,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路西鸣坚持说:“就是脏。”

    徐知星撤回了手,默默撕开包装袋吃着雪糕,小声道:“我不脏。”

    “包装脏,不要贴脸上。”路西鸣见徐知星怏怏的样子,沉默几秒主动解释,“我不是嫌你脏,是包装脏,贴在脸上会生病。”

    “不脏,放冰箱里了。”

    徐知星平时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当下也确实感受到了路西鸣的“嫌弃”,声音越发低沉。

    “冰箱里也脏,有细菌。”

    “什么是细菌?”徐知星握着小布丁,茫然地问。

    “脏东西。”

    “我不是脏东西。”徐知星不想和路西鸣说话了,自己跑到一边去玩,期间还不小心把小布丁的奶油蹭到嘴上。

    路西鸣想要拿出一张餐巾纸擦擦他的嘴角,徐知星执拗地把头转到一边,用手蹭了蹭脸颊,“不擦,还没吃完。”

    本来只有嘴角有一块奶油,现在一蹭,眉毛上,眼睛下都是一片白糊糊的奶油,看得路西鸣只皱眉。

    “脸上脏了。”路西鸣伸出手指了指徐知星的脸。

    “我不脏,你不许说我脏!”

    徐知星被路西鸣接二连三地说脏,已经很不高兴了。可是又想到路西鸣是自己的好朋友,又降低音量可怜巴巴地说:“我不脏,你不要总是说我脏。”

    路西鸣沉默地捏着纸巾,思忖半天道:“你脸上脏,不是你脏。”

    “我给你擦干净好不好?”

    “哼。”

    “不好!”

    徐知星扭头吃着剩下的小布丁,他也不想和路西鸣交换雪糕了,坏蛋路西鸣。

    路西鸣不明白哪里惹到徐知星了,只能安静地坐在海绵垫上把两人没搭好的积木排好。

    徐知星吃了两口小布丁,见路西鸣在搭积木,也凑过来一起玩。

    “路西鸣,我们是不是搭好大桥了?”

    “还没有。”

    “好吧,那快点搭。”

    这款玩具是徐知星小姨送给他的,一整套乐高玩具,成品是一座高架桥,这座积木零件繁琐复杂,徐知星起初搭了许久都不见成效,后来有了路西鸣帮助才初具雏形。

    徐知星握着几个积木搭成桥台的形状,想要放在桥柱上。路西鸣见状说:“不要放在这里。”

    “为什么不能放在这里?”徐知星嘴唇紧抿,不高兴地问。

    “会塌。”路西鸣解释说。

    “可是我想放在这里。”徐知星坚持想要放。

    路西鸣攥住他的手不让他放,再次重申道:“会塌,下面还没搭好。”

    可现在徐知星哪知道这些,他认为路西鸣就是在嫌弃他,嫌弃他脏,还嫌弃他搭不好积木,他左手还拿着小布丁,右手又被路西鸣紧紧攥住,非常不高兴。

    “你松开我,路西鸣。”徐知星右手胳膊抬起,努力去挣脱路西鸣的手,没有注意脚下。

    在路西鸣的松手的同时被脚下积木绊住,结结实实地海绵垫上摔了一跤,脑袋磕在垫子上传了一声闷响。

    徐知星嘴角一撇,连手上的小布丁都顾不上了,眼泪迅速打湿了脸颊,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道:“路西鸣,你是坏蛋!”

    路西鸣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向徐知星,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徐知星哭。

    “你不要哭。”

    “徐知星,你不要哭。”

    但此刻这两句聊胜于无的安慰根本无济于事,甚至徐知星的哭声更大了,很快整张脸都哭红了,绯红的脸颊上沾染着大片的泪水,十分可怜。

    路西鸣想要抽出纸巾给徐知星擦擦脸,却被他甩手躲了过去,嘴上还含糊不清道:“坏蛋,我不和你玩了。”

    “你说我脏,还抓我手,坏蛋。”

    路西鸣沉默没有说话,徐知星哭得更狠了,都快喘不上气了,甚至嘴唇都有些发紫,甚至到最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路西鸣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迅速推开门,快跑地找到在楼下聊天的林芳。

    林芳正姿态放松的和街坊闲聊,回头看见面色紧张的路西鸣,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就听到路西鸣指了指楼上,“徐知星喘不上气了。”

    林芳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楼,期间匆忙地问道:“怎么回事啊?”

    “他磕到了头,一直哭喘不上气了。”路西鸣紧随其后解释说。

    林芳慌忙地推开门,手搭在徐知星后脑勺摸了摸,发觉徐知星的状态越来越糟,整个胸腔都在起伏,呼吸一下比一下急促,脸和嘴唇都开始泛紫。

    林芳甚至顾不上关门,径直抱着徐知星匆忙下楼。

    路西鸣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手臂垂下,手指蜷缩,身体紧绷,像是做错事一样站在原地。

    如果刚才自己没有拦着徐知星,他就不会摔倒,更不会哭,现在也不会去医院。

    路西鸣垂下眼,长长的睫毛低垂,棕褐色的的眼睛直直盯着海绵垫上未完成的积木,突然一伸手将眼前即将竣工的大桥推到,七零八落的积木摔了一地。

    对和错其实都不重要,徐知星平安高兴最重要。

    一直到天色渐黑,路西鸣孤零零地坐在阳台,视线始终停在徐知星家,那里始终一片漆黑,屋内没有任何亮灯。

    “吃饭了。”客厅内保姆大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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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地喊道,路西鸣无动于衷地站在阳台。

    喊了几次后,保姆不耐烦地推开门,“快吃饭。”

    路西鸣依然没动,对于保姆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保姆见喊不动,直接上手掐着路西鸣胳膊把他往屋里拽。

    “别碰我。”路西鸣几乎是仇视的目光看向保姆。

    “我碰你怎么了?我天天给你做饭,是让你给我甩脸色的吗?”

    “我告诉你,你爸妈都不管你,我管你怎么了?”

    “滚。”路西鸣看向刘保姆,神态是和这个年龄极其不符合的平静,刘保姆愣了下,撸起袖子怒骂说:“你他妈和谁说话呢?没人养的玩意。”

    “滚!”

    “老子凭什么滚,你爸妈给我开钱就是为了来教训你的。”

    刘保姆还想企图再教育下路西鸣,但是却被他躲开,径直回了房间,任凭她在门口骂爹骂娘也进不去房间。

    “好,你有本事一直别出来,饿不死你。”

    路西鸣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台处,对于外界的辱骂不闻不问,眼睛一直盯着家属院的楼下,眼睛发酸了也不肯睡觉,直到半夜听见徐明军摩托车的轰鸣声。

    保姆已经睡下了,路西鸣毫无阻碍地推开门,站在楼梯间。

    徐明军面带愁色,在工地接到林芳的电话后马不停蹄地挂到医院,一直忙到现在,徐知星的情况才稳定下来。他才稍微放心,回家取些住院要用的生活用品。

    他正盘算着徐知星的病要怎么办,一抬头就看见路西鸣站在楼梯间。

    “叔叔。”

    “西鸣,你怎么在这啊?”徐明军面露惊讶。

    “徐知星怎么样了?”路西鸣问。

    “在住院。”

    “为什么住院?”

    徐明军推开门,无声叹了口气,“哮喘。”

    “什么是哮喘?”

    徐明军沉默下解释说,“一种病。”

    “会好吗?”

    徐明军抹了把脸,声音低沉说:“会好的。”

    “是因为我,他才得哮喘的,我们下午吵架了。”路西鸣无法自抑地陷入自责。

    徐明军半蹲下身子,扶住路西鸣胳膊问:“西鸣,你跟叔叔说下今天下午怎么回事?”

    路西鸣一句不漏地将林芳走后的所有事情复述了一遍。

    “我攥住他的手不想让他搭桥,他想甩开我的手,我就松手了,后来他就摔倒磕着头了,一直哭。他说我是坏蛋,不想和我玩了,一直哭。”

    路西鸣不知道别人是不是都会像他一样记得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可是与他而言,一切发生过的事情都存在脑子里忘都忘不掉。

    就像今天徐知星大哭时难受的模样也一直刻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后来我就去找了林阿姨。”

    剩下的事情徐明军都知道了。

    “是因为我,他才得哮喘的。”黑夜之中,路西鸣声音一下比一下低沉,语调强忍着哭腔,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路西鸣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好不容易有个喜欢自己的人,还因为他得了哮喘,他自己都讨厌自己了。

    他就是全世界最可恶的人,所以他爸爸妈妈都不要他。

    徐明军心里固然对下午的事情有些芥蒂,可他作为一个成年人也清楚,徐知星的哮喘并不是下午两个小孩闹下矛盾就有了。

    徐知星是遗传性哮喘,而他们夫妻却没有哮喘的问题,医生和他们解释了一堆显性和隐形基因的问题,尽管他们自身没有哮喘,却把这种基因遗传给了徐知星。

    而这件危险的事情,他们作为父母之前也并不知道。

    直到今天徐知星病发,林芳和徐明军才如遭雷击。

    就算没有下午和路西鸣的事情,徐知星的哮喘也会在某个时间突然病发。

    无论如何,徐明军也不会把这件事推卸到才五岁的路西鸣身上,可是更多的话他也说不出来了。

    “西鸣,星星得哮喘和你没关系。你早点回家吧。”

    路西鸣又问,“那徐知星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徐明军现在都心乱如麻,只想收拾好徐知星的衣服去医院,“我也不知道,你先回去吧。”

    “那他现在在哪里?”

    “市医院。”

    徐明军忙着收东西,没有再回答路西鸣的问题,路西鸣一步三回头地望着徐明军的背影,脑海里不自觉回忆起徐知星下午的话。

    他欺负徐知星了,徐知星以后都不会喜欢他,不会和他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