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千云闻言,又坐了回去。
这风头可不能让给金氏,她既然开了头,那就让妾氏们先来吧。
大宝去跟唐彦秋打招呼,采姻直接去找了玉氏。
叶千云这个主母的话,玉氏一向很听的。于是接下来,献礼的人就是玉氏了。
玉氏是渔家女,自然没有金氏那样的财气。贺礼选的是一副百寿刺绣图,是她自己绣的。光看绣工,是上品。不过在金氏之后,就显得寒酸了。
那些故意的冷嘲热讽,玉氏充耳不闻,自顾回来坐下,脸上始终挂着笑。只是这些,反而让叶千云,觉得越来越看不清这个人。
金氏玉氏献礼,韩氏果然坐不住起身。
锦盒打开,宾客间又炸了锅。
韩氏送的,是一颗千年人参,一颗成了人形的千年人参。这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好东西。
叶千云转头,见素墨盯着锦盒,表情像要生吞了那人参一样。
唐锦雁接着也送上了礼,这之后,唐彦秋这个主君亲儿,叶千云这个主母亲儿媳,终于起身走到了唐母面前。
两人同行跪拜大礼,说:“祝母亲,吉祥如意,富贵安康。”
上方的唐母忙言快起,见唐彦秋小心的扶起叶千云,老人家心里多了些安慰。这个儿子是真把叶千云放在心上的,如此甚好……只是叶千云始终不肯唤一声母亲,连刚才也是。
唐彦秋让人抬上一个木箱,箱子是竖着放的,足有一人高。几个下人合力将箱里的东西抬出,撤走木箱,众人才看清,那原是一座真人身高的白玉观音像。
观音刻的栩栩如生,眉眼传神,形态逼真。
唐彦秋说:“儿子偶然得到一块羊脂和田玉,雕了这观音像,送于母亲。”
四周宾客哗然,加上雕刻观音时扔掉的部分,这块羊脂玉大到世间难寻。更难得的是玉体通透,才能将这座观音像衬托的神秘。
宾客多是商贾,心里各自盘算着这观音像的价值。接着,又是一阵惊呼。东蜀唐家出手,果真非同凡响。
等到宾客的惊呼声渐小,叶千云才上前两步,走到玉观音前。
只见她伸手右手悬空,片刻,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喜鹊,停在她掌中。
叶千云微微将手送近玉观音,那喜鹊再次飞起,绕着观音像转了两圈。随后,喜鹊从观音手中的玉瓶中衔出一颗福豆来。
喜鹊衔着福豆,不偏不倚的停落在唐母面前。
众人被这一幕惊的无言。
直到喜鹊飞走不见,独留福豆在地。叶千云拾起福豆送给唐母:“福豆,福寿。意为幸福安康,长命百岁。儿媳请来喜鹊送福,恭贺夫人大寿。”
“好!”唐锦雁率先拍手。
园中来宾无不惊叹。
“观音送福,喜鹊送福。恭祝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引得众人齐声贺寿:“恭祝夫人,寿比南山!”
入夜后常平院里,唐锦雁缠着叶千云,说要学驯养喜鹊的方法。
“我哪里会这个。”叶千云笑笑,“那只喜鹊是素墨的一个病人养的,我弄了些它平日吃的东西在手上,自然就把它吸引过来了。至于福豆上,还有夫人身前的空地上,都有的。”
唐锦雁想了想了,她记得叶千云以前很怕这些尖嘴的东西。什么鸡呀,鸭呀,她都很怕的。
采姻说:“为了今日的不惊不乍,主母这几日就忙着练喜鹊停手上这一下了。”
刚开始,叶千云会吓的惊呼,多几次,那只喜鹊就变的烦躁起来,对着她手,狠啄了好些,看的采姻大宝直是心疼。
叶千云让采姻把东西送去如意院,又引来唐锦雁的好奇。
拿过采姻手上的东西,唐锦雁奇怪的问:“什么好东西,还要天黑了才送去。”
“是给夫人的寿礼,我自己缝制的护膝。”叶千云说,“夫人腿脚不好,入冬后就更难受了。”
唐锦雁问道:“寿礼……不是送过了吗?”
叶千云笑称其傻丫头:“玉观音是你哥送的,我不过是陪着他做场戏。寿宴这种东西,多是用来给府里张脸面的,宴上送礼,更是给自己张脸。我没金氏的财气,也没韩氏那样丰厚的嫁妆,就连玉氏的手艺,我也没有。还好有你哥在,否则今日这送礼,我可要丢尽颜面了。至于这寿礼,自然是该送的。”
今日金氏率先送礼,也有故意等着看叶千云笑话的意思。唐府里的人,玉氏韩氏是个妾,出身如何没什么在意的。可叶千云作为主母,出身本就让外面闲言四起。若她今日真拿了这对护膝出来,不管说了什么,唐母有多开心,总是躲不过更多的闲言碎语的。
唐锦雁将护膝还给采姻:“我看那什么人参观音,娘亲不见得有多喜欢。倒是这对护膝,她一定很高兴。娘亲最喜欢的,还是你。”
叶千云笑笑,低头喝茶。
寿宴过后,有些关系好的人家女眷留宿了下来,唐母见着故人精神头也好了许多。
如意院里,叶千云带着几个妾氏来请安,见屋里坐了一众人。
大伯母笑着介绍道:“这位就是唐府的主母,咱们家彦秋,可稀罕着呢。”
叶千云处变不惊的行礼问安。
“早就听闻主君对主母的深情厚谊,昨日见到,似乎更胜了。”
说话这人脸上挂笑,叶千云觉得那笑容像极了三婶娘。
另一个妇人放下茶碗,对着唐母说:“老姐姐如今享福了,可孩子的事情,不对的,还是该说说才是。”
唐母奇怪的问:“妹妹此言何意啊?”
那人眼神飘向叶千云,笑着道:“彦秋如今是唐府主君,东蜀掌权,多少眼睛看着呢。他身边的一切都重要无比,有的是人等着挑毛病。后院里,已经有西金北凉两大家族出生的小姐为妾了,这主母……怎能比她们差这么多的。孩子胡来,姐姐也不说说。这么久了,主母是该换人了。”
叶千云眼睛一转,心道又来了。
唐锦雁听着可不高兴,刚想说几句,唐母却先开了口。
“妹妹管的,是不是有些多了。”语气不悦,眼神带怒。唐母很少发火,可要发起火来,连当年唐父都不敢多言一句。
那妇人恐怕还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姐姐……”
唐母说:“唐府的事,彦秋自己后院的事,你一个外人,哪来的这些废话?出身好的为妻,命不好的就该为妾,如此说来,我该为什么?”
唐府二房夫人,出生官家,后因族中之人获罪全族被牵连贬为了奴籍。当年二房夫人是被卖进唐府为奴的,与二房老爷生了情谊,才有了今日。
要说当年,唐母的路也不比叶千云走的轻松。
妇人恍然大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道歉:“是……是我多嘴了,姐姐莫要生气……”
叶千云想,这个时候,大房应该出来捣乱了。
果然,那边的大伯母轻笑两声:“人家也是为了彦秋好,说了几句有些人不爱听……这,说说就过了,犯不着生气。”
“这话我的确不爱听。”唐母看向大伯母,“大嫂当年老说这话的时候,我就不爱听了。”
“你……”放在以前,大伯母这还不跳起来,如今当家的是人家儿子,和他们大房本就不对付,她再不服气,也只能坐下。
那个笑的假惺惺的妇人开口解围:“唐家嫂嫂莫生气,李家嫂嫂是说的不对,你就原谅她一次吧,嫂嫂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无心之失,是无心之失。”
金氏和韩氏也开口请唐母息怒。
“你瞧这些孩子,又懂事又孝顺,嫂嫂就莫再生气了。”
言下之意,没开口的叶千云就是不懂事不孝顺了。
这个妇人果然和三房婶娘是一类人。
不过有件事叶千云觉得很奇怪,屋里的这几个妇人,不是说,是唐母的故交吗?怎的看起来,关系也没好到哪里去。
就算是普通的知道唐府二房夫人底细的人,也不敢当面犯忌,刚才那个高谈正妻人选的妇人,作为故交,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忌讳,究竟是为什么,明知故犯呢?
还有笑脸盈盈的这个,还有几个在一旁看戏一直没有说话的。
怎么看,都看不出,这些人和唐母的感情有多好。
唐母留人,不会拿着萍水相逢的关系充当推心置腹。屋里这些人,暗地里到底在搞什么鬼。
叶千云放下茶碗,笑着道:“我没关系的。主君是妾抬妻位也好,是重新再娶一个也好,我为妻为妾为奴为婢,怎样都没关系。”
打量着一屋人的表情,看见不出意料的轻蔑,叶千云接着说:“不过这件事,旁人说破了天,又有什么用?金姨娘,韩姨娘,玉姨娘,你们说呢?”
金氏韩氏低头不答,玉氏冲着叶千云笑笑。
“几位夫人远到是客,切莫给自家惹了什么麻烦。府上主君的脾气,你们若是不知,可问问大房三房的两位夫人。靠边站,也要选对人才是。”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有人沉不住气了,“有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