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秋,你怎变的这般不懂规矩。”叔公说,“长辈还在这里,那有先走的道理。”
唐彦秋回头,笑着说:“长辈们叙话,我这个做晚辈的理当陪着才是。只是路上颠簸,身子不适,怕搅了叔公们的兴致。”
“你是唐府嫡少爷,是唐氏一族未来的主君,做事切不可随着性子来。”
“叔公教导,彦秋谨记。”
六叔公看向叶千云,问:“这是你的妾氏?”
唐彦秋紧握叶千云的手,答道:“这是我的正妻。”
叶千云看见那些亲戚脸上,明显的嫌弃。
屏翠山的第一夜,老宅主屋的烛火彻夜未熄。
唐氏族人在里面谈了些什么,叶千云不知道,不过有关她的事,想来定说了不少。
唐彦秋找来被褥搬来椅子,简单弄了一下今晚他要睡的地方。
叶千云躺在床上,睁着眼,怎么也睡不着。
很久后,唐彦秋的叹息声传来:“我真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叶千云轻笑一下:“路上睡了一整日,你现下还睡的着?”
“本以为今夜那些叔公会拉着我絮叨,所以才先睡个饱,免得在他们面前打瞌睡,又是一顿训斥。”唐彦秋说,“这么爽快的放我走,还有些不习惯。”
“他们哪是放你走,他们只不过是不想见到我。”
一阵沉默。
等到叶千云迷迷糊糊要睡着时,听见唐彦秋似乎说了什么不放人。
第二日,唐氏族人前往屏翠山脚下扎营。
叶千云在唐彦秋的帮助下骑上马。她战战兢兢的,毕竟是生平第一次骑马。
唐彦秋翻身上来,坐在后面,两手穿过叶千云拉着缰绳:“别怕。”
感觉到身后的人,叶千云当真就不怕了。
大房的大少爷还有三房的小少爷,骑着马过来,冲着唐彦秋调侃。
“二弟,带着人怎么打猎啊。”
“就是啊二哥,你是嫡少爷,打的猎物没我们多,可是说不过去的。”
唐彦秋大笑一声:“放心,马上多个人,也能赢你们!”
晚些,唐彦秋对叶千云解释道:“秋猎的规矩是祖上传下来的,不知何时起,嫡出一脉在秋猎时的表现成了一种考核。往年秋猎大哥哥和三弟弟就喜欢同我比高低,似乎赢过我,他们就能有机会承继家业。”
“你输过吗?”
“没输过,也不能输。”
“那我在马上会不会影响你?”叶千云看看另一边,素墨正往他们这里来,“要不,我去别处……”
唐彦秋双手突然收紧:“就在这儿,哪也不许去。”
素墨过来说:“大房三房今年铆足劲儿了,有些难办啊少爷。”
“哪年不是如此,结果还不都一样。”
素墨看了看,又说:“要不,我带着云娘?”
唐彦秋一个眼神瞪过去,不答话,带着叶千云骑马进了山。
唐锦雁过来对着素墨笑道:“你完了,我哥瞪你了!”
素墨苦笑着,大概也知道为什么被瞪:“你还是用点心,替你哥多猎些。要是被大房三房比下去,你嫂子怕是要受罪了。”
“昨夜当真在说嫂子的事?”
“偷听了一宿,没人说人话。彦秋如今动了情,要是有人坏事,指不定他会做出些什么来。”
入了山,进了林,叶千云惬意的坐在马背上。
“你不去打猎吗?”
唐彦秋笑笑:“楚仁他们会搞定的。”
叶千云无语:“每次的头彩,就是这样来的?”
“好兄弟,就是这样用的。”
叶千云嘀咕一声,“偶尔也能用来做些坏事,比如,奉命勾引。”
“……”
走走停停,看见野鸡野兔的唐彦秋拔箭,百发百中。
行到一处山涧,两人下马休息。
叶千云伸手想碰碰溪水,唐彦秋一把将其拉回:“山里的水冰寒,你别碰。”
许是这山中微风吹的人舒服,又或是这样绝对的独处让人不安。叶千云脑中飞快的闪现着各种问题,最后,她开口问道:“你那心上人,为何不接进府?”
唐彦秋取水的手一顿,然后又快速堆起笑容:“一场骗局罢了。糊涂的将良人弃于一边,甚至为了一个骗子做出种种污糟事,如今我都要后悔死了。”
叶千云确定自己听不懂这话:“堂堂唐家嫡少爷,也会被骗?”
“滔天的权势需要用很多东西来换,还有很多,是求不到的。以前不懂的,如今了然于心。”唐彦秋露出瞬间的悲伤,“所以趁着有些东西还在时,我想抓牢它。”
叶千云抚摸着腕上的玉镯,思考着那两句不太懂的话。
歇了一会儿,两人重新上马。秋猎共五日,最后一日才会统算结果。前四日若想留在山中过夜也行,虽说夜里危险,不过难得一见的夜色同样吸引人。
唐彦秋舍不得让叶千云在山里受冻,太阳落山后,他便骑马带人回去。那些叔公的眼神越发犀利,叶千云只有视而不见。唐彦秋不在身边,她都不敢离开帐篷。
秋猎第四日,唐彦秋一早被唐父叫去。叶千云在帐中等待,顺便喂喂昨日活捉的野兔。
接着,帐帘被人掀开,三个身穿锦罗绸缎的姑娘挤了进来。
采姻一看来者不善,上前挡在叶千云身前。她行礼恭敬的问:“几位小姐是……”
岚熙悄默默的出了帐篷,估摸是去找唐彦秋了。
有一绿衫姑娘用丝帕掩鼻:“什么味儿啊,跟牲口棚似的。彦秋哥怎能住在这种地方。来人,快把东西收拾好,再送去新帐篷里。”
外面又进来两个姑娘,瞧身穿打扮,应该是丫鬟一类的。她们挑挑拣拣专选好的收起。叶千云暗笑,这丫鬟眼光真毒,若不是长期如此,还真养不出这双势利眼。
采姻上前抢过一条翡翠手串:“这是少夫人的,不许乱动!”
手串也是唐彦秋送的,比起玉镯,叶千云更欢喜这个。
势利眼的丫鬟推开采姻:“什么少夫人,哪有少夫人。这么贵重的东西,这个帐篷里除了唐家少爷谁能用的起。”
叶千云拉开采姻,由她们去。
一个身穿鹅黄小衫的姑娘,冲着叶千云冷笑一声:“什么身份的东西也敢自称少夫人,彦秋哥是人中龙凤,那些国色天香的富家小姐任他挑选。别说正妻了,你,连个妾都配不上。”
这样的话叶千云听的多了,从未上过心从未动过怒。不知为何,今日眼前三个姑娘眼中流露出的对唐彦秋的痴迷,就够让她心情不悦。
姑娘应是族中的人,这样的态度怕是长辈的意思吧。
叶千云无力去计较,不自觉的想到唐彦秋会处理。她抱起兔子带着采姻准备离开。
“谁准你离开了?”绿衫姑娘站在帘前,打量一通叶千云,笑着说,“好歹是唐府的人,出来也不穿戴的好些,你这是要丢唐府的脸吗?”
这些姑娘的年纪同唐锦雁差不多,但嚣张跋扈的气势,初见唐锦雁时都没觉得她这样的。
叶千云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已经是好东西了,这些东西,随便一件足够让一家贫户不愁吃穿过活一年的。而且相比起来,姑娘们身上的东西,有些还没叶千云身上的好呢。人家要找茬,怎么说都行。
采姻有些不服气,顶撞了两句:“少夫人的穿戴每日都是少爷搭配的,小姐们觉得不妥,何不去找少爷说。”
有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姑娘,长相乖巧,气质出众,进来后站在一边看戏。此时突然开口:“哪里买来的丫鬟,一点规矩都不懂。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自己掌嘴,没喊停就不许停。”这一开口,形象具毁。
果真是物以类聚,一起进来的,真真都是同一种人。
叶千云看不得采姻她们受欺负,对着三个姑娘说:“此处是彦秋的帐房,几位族中小姐来此,所谓何事?”
“我们做什么,与你何干?”
“我同你们不识,你们的事的确与我无关。”叶千云说,“只不过,几位未出阁的大姑娘,冒然闯进男子的帐房,叔公们可知此事,可同意了此事。姑娘家的清白,开不得玩笑的。”
绿衫姑娘是个能说会道的,反驳起叶千云来,还挺理直气壮:“你这种人不配同彦秋哥住在一起,主母受你迷惑一味替你说话,但彦秋哥定是讨厌你的。我们给彦秋哥准备了新的帐房,过来收拾东西的。”
“你们是知道彦秋此时不在,特意过来羞辱我的。”叶千云笑着说。
三个姑娘互看一眼。
“人贵自知,你不配站在彦秋哥身边,应早早离开躲的越远越好。可你贪图唐家富贵,贪恋少夫人的身份,非要纠缠彦秋哥。被人羞辱,也是你活该!”
“不如几位姑娘行行好。”叶千云笑道,“让你们家彦秋哥放过我,别再纠缠我了?”
三个姑娘立马激动起来。
“口出狂言!简直是不要脸!”
“宓姐姐,我就说这个贱人用不着跟她客气,找人乱棍哄打出去最好!”
那个被称为宓姐姐的乖巧姑娘同样脸色难看,她抬手指向叶千云,却还没说出口,就被叶千云给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