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慌了,她最近得意忘形的把重要的忌讳全忘了。
金氏生了个儿子,唐府的长子,这样的筹码都没能坐上主母之位。当年叶千云还不在府里呢,如今,人安安稳稳的住在常平院,她又有多少胜算……
二宝打量着韩氏:“你方才所说的那些,什么主君同意的话,他知道吗?要不,姨娘同我去前院问个清楚?”
王忠点头同意:“也好,问个清楚,小人才懂如何做事。”
韩氏是被二宝的眼神吓到了:“你要做什么!”
二宝耸耸肩摊摊手:“我能做什么?我一个弃妇的弟弟,能做什么?”
王忠上前对韩氏行礼,说话语气没了刚才的恭敬:“姨娘最好别出门乱逛,城里风言风语够多的了。若是让主君听了去,恼了姨娘,断了您现在的恩宠,就不好了。”
“下贱东西!你敢诅咒我!”得之不易,最恐失之无意。
唐彦秋这人,在韩氏眼里就是喜怒无常的,之前对叶千云多有兴致,对自己多么不屑一顾,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就变了。
所以王忠的话,韩氏是怕的。
带着丫鬟回了屋,韩氏赶紧给母家写了封书信,让北凉那边定要好好的待唐彦秋。至少在她坐上主母之位前,她不能失了唐彦秋的宠爱。
二宝带着那个女婢还有王忠,一起回了常平院。
叶千云见到王忠没觉得什么,倒是见到那个女婢,有些意外。
“你怎么来了?可是又饿了?”
二宝说:“阿姐,你认识她?”
“之前来送东西的……这是怎么了?”
二宝将意柳院的事情告诉了叶千云,说:“韩氏越发嚣张了,我当时真像上去抽她两耳光。”
叶千云笑笑,对事情不做评价。看着女婢,叶千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女婢跪地行礼:“给主母请安,回主母的话,奴婢叫绿裘。”
“好名字。”叶千云说,“你我也算有缘,若是不嫌我这儿落魄,就留下来吧。”
绿裘直摇头:“奴婢多谢主母的那盘米糕,否则饿的两眼冒星做错事情,早被孙嬷嬷给打死了。奴婢愿意留下来伺候主母,绝无二心。”
唤来翠竹,叶千云让绿裘先跟着翠竹熟悉常平院的事情。
等人走后,叶千云笑着看向二宝:“把人带回来,是怕韩氏冷静下来,找她报复吗?”
二宝嘿嘿傻笑:“阿姐英明!”
之后,叶千云让王忠去查查绿裘的背景。这丫头她也挺喜欢的,若没问题,留下来也不错。
今日一闹,韩氏那边方才消停了几日。
也就几日。
记得那日是立夏,韩氏有孕的消息,传到了常平院里。
二宝撸起袖子往外冲,照壁处撞上楚仁,也没停下半步。
“若为了韩氏有孕的事,你没必要特意跑来一趟。”叶千云将人带进主屋。
绿裘上了茶,低着头退了出去。
楚仁说:“两个消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告知主母。”
叶千云喝口茶,示意楚仁说下去。
“第一个,事关寒舍,小产那个孩子。”
放下茶碗的手顿了顿,叶千云看向楚仁,表情怪异。
那件事后,叶千云让人去寒舍查看过。
当时埋下孩子的地方,的确被人挖开了。
那孩子还未成形,没有留下什么尸骨,金氏掉包,不知将孩子扔去了哪里。叶千云悲痛欲绝,也有为了这个的。
她让楚仁去查,一年来,毫无音讯,想来是找不到的。
楚仁说:“我查了当时去往寒舍的人,似乎不是金氏的。”
“不是金氏的人?”
楚仁点头:“有人见到快马赶去封平山的人,听描述,绝不是金氏带来的西金人。那穿着听起来,更像是北凉的人。”
叶千云深吸一气:“你是说,当时去寒舍挖出孩子的,是北凉人?”
“应该是那时,来府里的三个北凉人做的。可惜,都死了。”
“没关系……”叶千云喘着气,试图平复下心情,“府里不是还有一个吗。”
“这第二件,便是关于韩氏有孕的。”楚仁说,“估计这会儿,主君正和素墨动手呢。”
二宝冲到前院书房时,倒是没见到两人动手,不过唐彦秋吼的,的确有地震山摇的感觉。
“你不是说那药,绝对没问题吗!”
“我配的药,自然是没问题的!你干什么?怀疑我吗?”
屋里和唐彦秋对着吼的人,是素墨。
“没问题……那她怎么有孕了!”
“我怎么知道!”
二宝一脚踹开书房的门,里面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看了满眼。
“不用管我,我就是来看看。”二宝瞧瞧周围,“看看从哪里烧,比较好。”
“你还是去烧意柳院吧。”唐彦秋坐下,疲惫的揉着额头,“这次火放大些,里面的人一个都别出来的好。”
二宝靠过去,用手肘捅捅素墨,眼神询问着,什么情况。
素墨解释道:“从留宿韩氏那边开始,她每日都会喝我调配的避子药,按理,绝不可能有孕。”
“会不会,是她没喝?”
素墨看向唐彦秋,后者说:“每日的药,都是我看着她喝的。”
三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各自想着心思。
之后素墨疑惑的提问:“北凉掌控着商秋全部的药材,见的多了,会些药理,也不奇怪。会不会是韩氏发现药有问题,偷偷让人给换了?”
唐彦秋想了想:“要真是这样,最有可能的,就是她那个陪嫁丫鬟。”
韩氏是什么样的人,唐彦秋最清楚不过。骄横跋扈她是有的,但说起医理药理,她才不会这些东西。
二宝不耐烦的说:“管那么干什么,灌她喝碗药,打掉不就行了?”
“晚了。”素墨摇摇头,“韩氏已经给北凉发了消息,我们想截时,已经晚了。这边刚有孕,扭头又说孩子没了,北凉还不趁机闹个天翻地覆。之前做的一切,就都没意义了。”
韩氏此举像是故意的,有孕瞒而不报,先给北凉去了消息,接着才告诉唐府里的人。
如此说来,她又是怎么肯定自己有孕的?
唐彦秋刚才说的那个陪嫁丫鬟,更加可疑了。
二宝扭头看向唐彦秋:“之前做了什么?眼下该考虑的,是这个吗?”
唐彦秋叹气道:“好不容易稳住了北凉,要是现下前功尽弃,再来就不是睡一个妾氏那么容易了。而且翻脸,说不定北凉韩氏会发现私下的猫腻。到时候,他们第一个要针对的,就是云娘。”
“你在外面乱搞,关我阿姐什么事?”二宝不乐意,“他们不对付你,欺负一个深闺妇人做什么?”
素墨说:“因为云娘,是唐府主母。斗不过主君,就拿主母开刀了。”
二宝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我阿姐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说完,二宝转身走了。
接着屋外又传来一句话:“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再进常平院!”
安静后,唐彦秋才对素墨说:“那孩子绝不能出生。”
“你放心,生不出来的。”
想了想,心里还是不舒服。唐彦秋继续抱怨道:“刚才还没说完呢,你为什么不亲自熬药,再送去。”
“亲自熬药?府里是个人都知道,我站在常平院那边。我亲自熬好药,送到韩氏面前,她再蠢也会知道有问题,还会喝吗?”素墨眼里都要喷火了,“你是在迁怒,**裸的迁怒!我还想说你呢,日日看着她喝药,也没发现药被掉了包。”
“进了后院,心思全在常平院里,我哪顾得上药是不是真的。”
素墨还想说什么,看他那样子,又给咽了回去,换了说辞:“怎么?之前不是斩钉截铁的说,做戏断情吗?如今这样,情比金坚也能断了,怎么你好像不乐意?”
唐彦秋起身,烦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叶千云和唐彦秋两个人,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装聋作哑的扮狠心。
一个觉得心里有愧,想要弥补,却选了最不合适的方法。
一个断不开情,静不下心,又被再次的伤害吓到退缩。
结发夫妻,恩爱做到了,可都做不到,彼此不疑。
若是那种情谊不在,相看两厌的夫妻也就罢了,偏偏两人,都做了狠心,又都狠不了心。
看的旁人,是真着急。
素墨说:“你们两现下,就差一个先站出来的人。你也别装了,舍不得就是舍不得。要我说,不如拿着搓衣板去常平院跪着,求云娘原谅,说自己混账。说不定,这夫妻还能做。”
“……”
常平院里,二宝还是将素墨的话,原样转告了叶千云。
韩氏有孕蹊跷,楚仁也说了。
叶千云此时,却想着另一件事。
“二宝,明日将院门打开吧。”
“怎么了?”
孩子的事情,叶千云告诉了二宝,说自己,要找韩氏算账。
可二宝盯着叶千云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最后说道:“阿姐,我看不出你这话,是真的,还是借口。”
当年回府的马车上,二宝看出了叶千云那番说辞下面的心思,可今日,却是看不出。
叶千云笑笑:“顺其……自然吧。”
第二日,常平院紧闭了一年的院门,重新打开了。
二宝去了玉氏的雨桐院,又去了韩氏的意柳院,传话让府里的两个姨娘,去常平院请安。
唐彦秋听到了消息,早一步赶了过去,那时,二宝不在。
院子里,叶千云坐在凉亭里,看着池塘中的小鱼,游来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