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办法
安抚了季冠灼, 师从烨又转过头,看向一旁的乌西亚。
他情真意切地道:“谢谢。”
乌鲁图的兵力并不算弱,如果他们当真跟北狄联合入侵沧月, 会给沧月造成不小的麻烦。
师从烨并不认为自己会输,但这场战争下来,会浪费极大的人力物力。
单就这一点,就够他感谢乌鲁图的。
更何况,乌德蒙为了提醒他, 甚至还安排乌西亚和使臣出使沧月。
季冠灼情绪仍旧有些不好,但还是强撑着做了翻译。
乌西亚摆摆手, 说道:“嗨, 天汗不必客气。也希望沧月和乌鲁图的友谊能够长长久久。”
晚上睡觉的时候, 季冠灼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冒着的,都是师从烨出事的画面。
在原来的世界里,师从烨亡故的相关文献他曾反复翻阅过许多个不同的版本,妄图从里面找到能让师从烨存活的机会。
师从烨十一岁时就和师梦平一起战场征战, 虽不能横扫千军,却也可以一敌百。
是不少沧月将士们心中的“小将军”。
最后惨死于北狄手上,堕了昔日荣光,这件事实在可笑又荒唐。
荒唐得像是大名鼎鼎的大卫雕像,被人砸碎后, 和成泥巴, 用来糊墙一样。
他原以为, 他是能改变这一切的。
七年时间里,他可以做得还有很多。
可这一切, 怎么会来得这么快呢?
一时间,季冠灼在床上辗转反侧, 明明努力说服自己明天还有早朝。
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挤挤挨挨,怎么都不愿意离去。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长叹一口气,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逐渐放空自己。
某一个想法却宛如灵光闪现的一点,在他脑海里逐渐变得清晰。
他忽然想起来,曾经看过的一本野史里提到过,师从烨之所以会被北狄人偷袭成功,可能源于旧疾。
书中未写师从烨的旧疾是什么,但季冠灼很清楚地知道,师从烨是没有所谓“旧疾”的。
但一向骁勇善战的人,又如何会因为一场几乎是单方面碾压的战争,而亡故的呢?
或许,这“旧疾”指的就是师从烨的易感期?
想法变得明晰的同时,许多原本被忽略的细枝末节也逐渐明了。
师从烨本就常年忍受易感期带来的痛楚,这会导致他的易感期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严重。
如果当真是如此,那师从烨战亡一事,说不定还当真跟易感期有关。
想到这里,季冠灼趿着鞋下床,在两侧的架子上翻找着他的箱子。
箱子里面的抑制剂针管即可作为注射用的针管,又可以作为吸取信息素的针管。
保护针头的合成海绵自带消毒作用,不会因为注射或吸取信息素而造成感染。
他拿出了一个用过的空针管,坐在床上后,将一个软枕抱在怀中,身子伏下去,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和里衣遮掩间,越发明显的蝴蝶骨。
季冠灼口中咬着手帕,手指颤抖着解开自己身上衣物。
像是师从烨这样的顶级Alpha,越高浓度的信息素,越能帮他缓解易感期带来的种种症状。
想抽取这样的信息素,就需要他彻底陷入欲望之中。
季冠灼的指尖很灵巧,却也很生疏。
身上的汗水不住往外冒,将雪白的里衣打湿。
肩背贴紧里衣透出浅淡的粉色,季冠灼的眼睛不由得微微眯起。
眼里逐渐有水汽弥漫,将长长的睫毛浸润成湿漉漉的,贴在发红的眼尾。
软枕被他压得变形,浓烈的桂花气味的信息素格外热烈。
像是一场燃着的火。
季冠灼喉间没忍住发出一声宛如小动物一般的哀鸣,只觉得他要被这过于浓重的香气淹死了一样。
被打湿的衣物湿漉漉地贴着手背,黏糊糊的让人只觉得难受。
动作逐渐变得熟稔,桂花的味道也燃烧起来。
滚烫热烈到浸染大半个宫殿,甚至朝着宫外飘去。
师从烨做了一场大汗淋漓的梦,醒过来时,厚重的石楠花的味道几乎要将人淹没。
他坐起来,湿掉的地方早已经凉透,喉间干渴得好似烧过一把火,只剩下荒芜的土地。
李公公很有眼色地端着茶水过来让师从烨润嗓子,半晌才道:“皇上,今个一早,椒房殿就传来消息。季大人说他有些不舒服,今个可能没法上早朝了。”
师从烨想起昨夜梦中那股浓烈的木樨香气,眉头不由得狠狠一皱。
他支开李公公,自行擦洗了身子又换了亵裤,这才说道:“我知道了。”
椒房殿里,季冠灼正裹着被子,昏沉沉地睡着。
昨晚他很是忙活一番,直到蜜罐中的糖浆咕嘟嘟地都要冒出来,才抽取了信息素。
没有任何手段辅助,抽取信息素实在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白皙的指尖都泡得发皱,才勉强抽了一管出来。
他甚至来不及收拾自己和床铺,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黏糊糊的感觉还停留在指尖和大腿的软肉上,让他睡得格外不安稳。
被粗暴的动作扎得青紫的颈间软肉也暴露在外,看起来格外可怜。
季冠灼的眉头紧紧蹙着,像是陷入了云端里。
师从烨下了早朝,踏入椒房殿中,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木樨香气。
这香气太过浓重,厚实得像是屋檐上垂下的蜜,沉沉地往下压着,缓慢地往下流淌。
他眉头不由得皱起,脸上神情越发冷肃,直接推开椒房殿的门。
更加浓重的木樨香气几乎喷涌出来,混合着其他的一些味道。
并不难闻,却叫师从烨喉结不由得滚了滚。
他走到床边,轻轻撩开床幔。
季冠灼仍旧倒在被褥间昏昏沉沉地睡。
他平素喜欢趴着睡觉,一条腿架在软枕上,手还得抱着一个软枕。
睡得散乱的头发丝裹在脖颈间,饱受折磨的腺体半遮半露。
李公公还想探头瞧一瞧季冠灼的情况,却被师从烨挥退。
“烧些热水过来。”
他一步三回头地看向师从烨,便发现师从烨的眼神,好似恨不得把季冠灼整个吞吃了似得。
事实也的确如此。
越是靠近季冠灼,那股甜腻迷人的香气就越重。
他低下头,将季冠灼颈间黏着的黑发拨去一边,指尖在季冠灼脸颊上的软肉上点了点:“泽明?醒醒。”
抽回手的时候,师从烨的手指无意碰触到枕边的东西。
他将那东西拿出来,发现是装着季冠灼药的针管。
里面装的却不是季冠灼口中的“药”,而是信息素。
这东西,上次季冠灼离京前,为了防止他易感期难受,曾经也抽过一管给他。
但却没这么多,也没这么浓稠。
暗红色的液体与点点碎金混合,师从烨的手指却颤抖起来。
脑海里控制不住浮现出一个念头。
抽了这么多信息素给他,季冠灼是要离开吗?
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用力地抓住师从烨握着信息素的手掌。
季冠灼仍旧有些昏昏沉沉的,信息素的抽离让他有种全身都被掏空的错觉,嗓音也带着浓重的沙哑:“别……”
师从烨心情复杂地将信息素放在一旁的桌台上。
他轻轻地拍了拍季冠灼的手背,安抚道:“我不拿走。”
或许是因为季冠灼出了太多汗,师从烨坐了会儿,就感觉到一股潮气。
李公公端着一盆热水过来,将其放在床另外一侧的架子上。
瞧着师从烨似乎打算亲自替季冠灼擦洗,李公公慌忙伸手:“皇上,还是让老奴来吧。”
“不用。”师从烨淡淡说道,“你把他床褥换上新的就好。
他用干净的被子裹着季冠灼,放在了一旁的软榻上。
指尖探入被子中,将带着潮气的里衣脱掉,丢在一旁存放脏衣服的筐子里。
布巾被打湿,师从烨别过脸去,细细地替季冠灼擦拭。
即便不能改善多少,但能让季冠灼好一些,也已足够。
布巾从脸一路往下,逐渐擦拭到胸口。
蹭过胸前的一瞬间,季冠灼猛地抖了一下,喉间发出一声闷哼。
他有些惶然地睁开眼,便对上师从烨的后脑勺。
季冠灼:?
迟钝的神经终于归位,感知到一只手握着温热的布巾,正在擦拭他的胸口。
热气似乎从脚心一路冲到头顶,白皙的面颊迅速变粉,而后染上浓重的红。
他老祖宗,这是在做什么?
身体好似只剩下与布巾接触的那一小块皮肤还留有实感。
感觉到师从烨的手越来越往下,几乎有擦到他小腹的意思。
季冠灼立刻警醒,结结巴巴地说道:“皇……皇上,我……我自己来就好。”
老祖宗在替他擦身子?
他感觉自己的魂都要被吓飞了。
师从烨收手,将布巾丢在一旁的水盆里,起身去了殿中。
季冠灼手忙脚乱地替自己擦着身体。
即便背对着这里,但师从烨的存在还是让他有种裸奔的错觉,擦到残留着可疑痕迹的地方时,手没忍住使了大力,擦得那一整块皮肤都泛起浓重的红。
季冠灼又慌慌张张地套上衣服。
待到收拾好一切,他匆忙赶到殿中,甚至不敢抬头跟师从烨对视。
“皇上,您怎么来了?”
第82章 拒绝
“听李公公说你不舒服早朝告假, 特地来看看。”师从烨的语气仍旧是冷淡的,就好像他方才做的并不算什么似的。
或许是因为抽取信息素的缘故,屋中的木樨香气很浓, 季冠灼身上的木樨香气却很浅淡。
师从烨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滚,看着季冠灼的眸光却显得有些淡。
“为什么要抽信息素?”他问道。
从看到那一管混着淡金的深红液体之时,师从烨就克制不住地去想季冠灼做这一切的原因。
想来想去,只有季冠灼或许要离开扶京这一个可能。
季冠灼默不作声地低头,不发一言。
该要如何跟师从烨说, 他会死在那场和北狄的战争里?
别说师从烨会不会相信,倘若他是存活于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人。
倘若他曾亲眼得见小将军是如何在战场上意气风发, 退敌千里, 他也不会相信。
百般情绪纷扰着, 像是繁忙的蜂,哄闹又喧嚷。
却让季冠灼只能把所有的情绪与猜测都吞下,准备独自替季冠灼准备好一切。
师从烨陡然往前一步,大掌轻轻覆盖住季冠灼的后颈。
指尖碰触到颈后那块软肉, 疼得季冠灼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他被迫抬头跟师从烨对视,眼底已经泛上几分潮气。
“泽明。”他听到师从烨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的哑,磨砺过他的耳膜。
“我不会逼你。”他说。
“我不会逼着你把所有的一切都说给我听,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师从烨隐约知道季冠灼有事瞒着他, 但倘若那些事情, 季冠灼觉得没有必要, 他就不会追问。
这是他愿意给季冠灼的信任,在发现季冠灼与北狄无关后, 这种信任就已经存在。
些微的刺痛与麻痒让季冠灼双腿都有些发软,而后, 温热的掌心从他颈后抽离。
“你好好休息。”
走出椒房殿,李公公立刻颠颠地凑上去。
一路回到御书房,师从烨打开奏折,却是许久都未能看得进去一个字。
良久,他对着李公公说道:“我记得季爱卿好像曾经说过,他先前,一直同父母居住在深山之中,从未出来过。”
他的声音仍旧带着些哑,又好像压了沉重的情绪。
“是。”李公公急忙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师从烨说。
他先前是不信季冠灼说的那些话的。
如今仔细想来,久居山中不出,与世隔绝,似乎正符合乌鲁图人的习性。
再加上,季冠灼能够说一口流利的乌鲁图语。
他会是乌鲁图人吗?
他会不会想要回到自己的国家,也许那里有另外的乾元,可以缓解季冠灼汛期的痛苦。
师从烨一向果断、干脆。他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而又惶惑过。
无数的思想几乎压垮他的神经,让他恨不得即刻便再回到椒房殿,将季冠灼按在床上,狠狠地标记他。
让季冠灼再也离不开沧月,再也离不开他。
可理智将他按在原地,好像分裂出来又一个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那具被困在原地的躯体。
让他不能伤害,也无法伤害季冠灼。
季冠灼感知不到师从烨的纠结。
被抽取信息素后,对于Alpha的感知会降低许多。
在现代,通常是作为一种控制信息素爆发的手段来使用。
他拖着软得如同面条一样的双腿,走向床边,打算再睡上一觉。
被抽取信息素的疲惫感仍旧笼罩着他。再过两日便是中秋宫宴,他总不能以这个状态去参加。
但坐在床边时,余光却瞥到被好好放在拔步床内桌台上的针管。
迟钝的脑袋忽然想起一幕,似乎是有人碰触针管的画面。
温度已经逐渐冷却的脸陡然涨得通红,季冠灼慌忙把针管收入抽屉里。
要尽可能地让更多信息素集中在腺体里,就得逼着自己情动。
但以Omega的体质,自然不可能只照顾一个地方。
是以到最后,他是用沾湿的手指抽取的信息素。
虽说经过一晚的时间,针管表面已经变得干燥,那它也曾经肮脏过!
居然还在师从烨手里短暂地待过那么一点时间。
心底不由得生出一种死后浏览器记录被翻个底朝天的社死感。
季冠灼猛地抱着头,倒在床褥间,喉咙中发出一声哀鸣。
半晌,他猛地站起来,拿了块布巾沾水,把针管里里外外地擦了一遍。
日后师从烨如果要上战场,这针管还要给师从烨。
同样的错误,他绝对不能犯第二次!
鸣蝉过来给季冠灼送药膳时,瞧见季冠灼躺在床上,整个人好似死一会儿了。
她把药膳和茶点都放在一旁的桌案上:“季大人?起来吃些东西吧。”
季冠灼爬起来,坐在桌案旁。
昨夜跟今天折腾了那么久,他也的确有些饿了。
翌日便是宫宴。
一早,便有穿着礼服的官员进宫。
礼服和平日他们穿着的官服略有不同,绣纹面积会更大,袖口和衣服下摆处也会用金线绣一圈云纹。
季冠灼上次未能参加宫宴,还是第一次穿这样形制的衣服。
这种形制因为太过复杂,到沧月后期便逐渐被普通的官服取代。
甚至他都没能见过实物,只看过课本上的照片。
如今第一次见到,自然很是新奇。不断低头去看袖口绣着的云纹。
到了宫宴上,师从烨身上的服制也和往日穿的有所不同。
亦是区别于衮服。
季冠灼想到师从烨曾碰过信息素针管的事情,情绪上就要死一回。
原本他打算宫宴上,不去看师从烨的。
但这种礼服实在是太少见了,季冠灼的目光又不可自控地黏在师从烨身上。
就连乌西亚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他都没能发现。
“季,喂,回神啦。”乌西亚在他面前挥了挥手,阻绝季冠灼看向师从烨的视线。
季冠灼收回视线,发现乌西亚坐在自己身侧,有些意外:“大鸿胪不是已经回京了吗?你怎么不去跟他坐?”
按照规矩,外国使臣即便参与宫宴,也不该跟他坐一块才对。
“你说那个大鸿胪?他年纪太大了,说话文绉绉的,我不喜欢。”乌西亚撇撇嘴,一头小辫子在风中晃动。
季冠灼有些无奈地道:“大鸿胪也才过不惑之年,哪里有你说得那么老?倘若日后你再来乌鲁图,我也过了不惑之年,你难道还要嫌弃我不成?”
乌西亚摇摇头:“你又不一样,你生得好看,就算是人过中年,也是好看。旁人怎么能跟你比。”
季冠灼瞧着他这般振振有词的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
因着乌鲁图明面上出使沧月的目的,师从烨还是命各朝臣带自己适婚的子女入宫。
这些子女皆在交泰殿后殿,先吃些东西之后,师从烨便命大鸿胪带着乌西亚去后殿相看。
乌西亚却非要拉着季冠灼一起。
他身份特殊,加之季冠灼也把他当弟弟看待,无奈只能作陪。
是以他们并未注意到,二人起身一同去往后殿时,师从烨原本平淡的神情陡然冷了几分。
后殿里多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比起前殿自是要热闹上几分的。
季冠灼和乌西亚探头看去,一眼便瞧见几个模样生得不错的。
他轻轻地戳了戳乌西亚,问道:“怎么样,有你满意的吗?”
乌西亚一个一个看过去,颇为嫌弃道:“没有。”
“怎会没有?!”季冠灼有些惊讶,随手指着一个道,“那个少年生得貌美,看起来又文质彬彬的。你看不上吗?”
“可他看起来书卷气太浓,婚后必然只知道扎在屋中读书。我不要。”乌西亚毫不犹豫地拒绝。
“那这个呢?这个看起来活泼灵动,跟你的性子应当也相符。”
“不好,他脸太长了些,不行。”
季冠灼指到谁,乌西亚便要挑一通毛病。
到最后,季冠灼也回过味来,忍不住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一开始说得还算合理,到最后臀不够圆润,一胎不能生四个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这个世界又没什么ABO之分,除却他和师从烨,便只有男子和女子。
两个男子,怎么能一胎生四个?
“我就是!”乌西亚理直气壮地叉腰,“明明有你这个最最完美的人选,偏偏还要我去相看其他人。过分的分明是你们!”
季冠灼管不了他,摆摆手走回前殿。
乌西亚紧紧地跟着他,嘟嘟囔囔地说道:“我可是乌鲁图唯一的小皇子诶,你怎么能这么点面子都不给我!”
“面子是什么,能吃吗?”季冠灼拈起一块桂花糖糕,狠狠地塞进乌西亚嘴里,“好了,不许再说要我跟你回乌鲁图的事情,不然你就去跟大鸿胪坐一桌!”
“好嘛好嘛。”乌西亚答应下来。
宫宴之后,乌西亚带着陶自厚单独去找了师从烨。
听清楚乌西亚的来意之后,师从烨断然拒绝。
“北狄本就是沧月手下败将,我也断然不会同意拿朝臣去换一夕安稳。”
“还请小皇子自重,日后莫要再提及此事。”
乌西亚气得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第83章 坦然
乌鲁图使臣此次出使沧月的目的便是为了告知师从烨北狄有意入侵沧月一事。
如今此事既然已经叫师从烨知晓, 自然也不会在扶京中再停留太久。
三日后,乌鲁图使臣告别师从烨,准备启程。
按照沧月的规矩, 师从烨以及三品以上官员都要去送行,以示对使臣的重视。
师从烨走到城楼附近,便不得不停下脚步,站在城楼上,远眺百官继续往前送使臣队伍。
季冠灼今日仍旧穿着一身官服, 和牵着乌黑马匹的乌西亚并肩走。
其实这也不合规矩,但乌西亚身为远道而来的客人, 她的要求, 也没办法不满足。
季冠灼往前走着, 隐约能感受到有一道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半分也不曾偏移。
师从烨的确一直在看着季冠灼和乌西亚。
他目光死死地盯着季冠灼的后背,生怕他就这样跟着乌西亚离开。
倘若异地处之,他也会更想回到故土。
从使臣团提及要离开沧月时, 那种隐隐约约地不安就一直盘绕在师从烨心头,怎么都挥之不去。
越临近这一天,就越剧烈。
他几次三番想下城楼,皆被礼部尚书拦住:“皇上,沧月是大国, 您亲自去十里亭, 未免失了气度。”
大掌用力扣紧城墙, 似乎这样便能抚平心中的不安。
季冠灼不敢回头去看,怕失了礼节, 只一路跟乌西亚说话。
送到十里亭,其他使臣皆上马离开, 徒留乌西亚牵着黑马,站在那里同季冠灼说话。
大臣们看了一眼这边情形,也转回头,往扶京方向走去。
乌西亚脸上还有些遗憾,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季冠灼:“季,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们沧月,倘若不是我还有任务在身的话,一定会多留些日子的。”
他声音带着些许缥缈的意味,像是在经历一场即将醒来的幻梦。
季冠灼有些于心不忍,安抚道:“还会再有机会的,日后你也可以来扶京。到时候我做东,请你到沧月其他地方看一看。我们这里有不同的风土人情,你一定会喜欢的。”
乌西亚摇了摇头,深深地凝着季冠灼:“季,你还是不肯跟我回乌鲁图吗?你长得好看,性格又好,一定会有很多乌鲁图人喜欢你,爱戴你。月亮神也会将你当做是祂的子民,会将幸运降临给你。”
季冠灼微微摇头:“我只愿意留在沧月。”
像是得到最终的答案,乌西亚送一口气,张开手臂道:“那能来一个临别前的拥抱吗?”
季冠灼抬手,把乌西亚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不带任何感情,像是告别一个相识多年的老友。
良久,季冠灼即将放开乌西亚时,听到他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不再是少年音,反而是更加清脆,更加透亮一点的音色:“季,其实你应该叫我乌西娅才对。”
长长眼睫上的水汽沾在季冠灼白皙的侧脸,乌西娅松开季冠灼,露出一个释然的笑:“父汗的身体不行了,我回到乌鲁图后,就会成为乌鲁图新的王。”
乌鲁图的规矩,从来都是男女轮流为王。
破坏规矩之人,会被月亮神迁怒。祂会降下责罚,毁灭整个乌鲁图。
她是乌德蒙唯一的女儿,也是乌鲁图如今唯一的小公主。
是必须要继承乌鲁图王权之人。
季冠灼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乌西娅。
捆绑着小辫子的发带被乌西娅解开,所有小辫子都散下来。
原本略显少年感的脸颊一下子柔和许多。
“虽然没能带你回乌鲁图,但我要送你一个礼物……”乌西娅深吸一口气,骑上马后,反身过来,似乎想要把季冠灼也拉上马。
师从烨在城楼上等了一会儿,其他的大臣都已进入城中,却不见季冠灼的身影。
他抬眼,命人叫住魏喑,语气冰冷地问道:“季爱卿呢?他怎么还没回来?”
魏喑即便不太敏感,却也觉察出师从烨的情绪略有不对。
“泽明说他和小皇子还有些话要说,让我们先回来。”魏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师从烨目光直勾勾地看向十里亭。
半晌,他陡然站起,在礼部尚书的“皇上,这不合规矩”的呼喊声中,匆匆地跑下城楼,朝着十里亭的方向跑去。
十里亭距离城楼并不很遥远,师从烨却觉得好像跑的是此生最长的一段路。
厚重的礼服被风吹得鼓起,他却管不得那么多。
匆匆踏入十里亭,师从烨猛地拉住季冠灼另外一只手腕,将他揽入自己怀中。
他的心跳格外剧烈,有种差点失去此生最重要之物的后怕。
青梅的信息素气味也变得紊乱,跟着师从烨的心跳一起砸向季冠灼的心脏。
连带着季冠灼的心脏也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
乌西娅看着这一幕,眼底湿意加重。
半晌,她毫不犹豫地回头,双腿夹紧马腹,狠狠地抽了一鞭。
黑马纵身而出,带着乌西娅追赶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朝臣去了。
手掌在背后轻轻挥了挥,是无声的告别。
师从烨却像是忽略了耳边的声音一般,用力地抱紧季冠灼。
“不要走。”他说。
他从来没这么害怕过,明明知道乌西亚和季冠灼的关系好,可能也只是说些最后的话而已。
可没看到季冠灼出现在城楼下,他的心跳就已经停下,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空洞,甚至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泽明,你不要走。”他紧紧地抱着季冠灼,又怕过于用力,箍坏季冠灼似得。
季冠灼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乌西娅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师从烨又为什么会忽然出现,紧紧拥抱着他。
Alpha的信息素在空气中肆意流淌着,颈后因为过度抽取信息素而甚至有些干瘪的腺体也突突跳动着,似乎有新的信息素在慢慢形成。
“我不会走啊。”他说。
他就是为了师从烨而来,他怎么可能会离开。
“我说的不是这个。”师从烨哑着声音,轻轻地放开季冠灼。
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季冠灼,使得季冠灼能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他小小的倒影。
“泽明,我心悦你。”他轻轻地扶着季冠灼的肩膀,让季冠灼跟自己对视。
“和信素无关的心悦,就只是喜欢你。我不想让你离开,我只想你留在我身边。”他说得直白,不给季冠灼任何反应的机会,就将自己的心思一一道明。
他原本以为,只要两个人互通心思就好,不必特地说出来。
季冠灼在意他,他也恰巧在意季冠灼,一切都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可他此刻朝着自己的心妥协。
他就是在意季冠灼,就是不想季冠灼离开。
有那么一瞬间,季冠灼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眼前之人可是师从烨,战场上无往而不胜的小将军,朝堂中高高在上,却又体恤百姓的帝王。
他在说,喜欢自己?
脑子乱蓬蓬的,像是有千百只无头蜜蜂勿入其中,努力寻找着离开的路线。
“泽明,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吗?”师从烨又问。
从他心悦季冠灼那天开始,他一直都相信他们两个是两情相悦的。
季冠灼一向都很看重他,会在意他的声名,会为着旁人说他几句,就跟人吵。
但此刻,长久的静默让他不安。
“皇上,微臣得想想。”季冠灼用了平常最惯用,此刻又最疏离的称呼。
两个人并肩回了城中。
但谁都没有说话,任谁都看得出两个人之间气氛略微有些诡异。
可没人能猜得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季冠灼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回到椒房宫中,躺倒在床上。
他看着头上重重叠叠的垂幔,思考着自己和师从烨之间的感情。
他喜欢师从烨吗?
或许有一些吧。
但这种喜欢的最初,是来自于幼年时的影视剧。
那是他在影视剧中见过的唯一一个虽然暴戾,但也体恤百姓的师从烨。
他对这个历史人物感兴趣,开始研究他。
是以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哪怕知道师从烨是唯一的Alpha,他也只是把自己当做是师从烨的药罐,没想过其他任何可能。
或许是因为疲惫,季冠灼很快便睡过去。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回到分化之前,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课。
研究沧月历史,研究师从烨成了他生活与学习的全部。
就在某一天,他忽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个人问他,如果可以送他回到沧月,但需要他再次分化。
他可以以唯一一个Omega的身份在沧月生活五年,接触到那个只活在历史书和史料中的人。
五年之后,他就会因为信息素爆发而死,他答应吗?
他觉得喉头忽然哽了哽。
“我答应。”他看到自己目光沉静地说道,“只要让我去师从烨所在的那个时代,让我改变他的结局。”
“不管需要我吃多少苦,受多少罪,我都可以答应。”
睡梦中,季冠灼忽然彻底平静下来。
他是喜欢师从烨的,只是他与师从烨毕竟相隔着数百年光阴。
所以他不相信师从烨会喜欢上他,以“老祖宗”为掩饰,遮盖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私心。
他嘴角在睡梦中不由得微微勾起。
明天吧,明天早朝后,他就告诉师从烨,他喜欢他。
他愿意为了他留下来。
他还可以教师从烨怎么永久标记他,他们没办法拥有孩子,但可以像历史上的师从烨一样,从育婴院抱养。
师从烨教孩子骑射六艺,他可以教他未来的技术,教他把沧月变得更好。
第84章 捷报
夜半, 空气中陡然“噼啪”闪过一阵电光。
沉闷的雷声后,豆大的雨滴陡然砸在砖瓦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雨水迅速在地面积蓄成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水洼。
雨滴飞溅四散成细小的水珠, 将空气都染得沉闷厚重。
季冠灼有些不安地往被褥中埋了埋。
这一觉他睡得并不是很安稳,醒过来时,脑子还有些混沌。
不过,想到他已经计划好早朝后去找师从烨剖白,季冠灼嘴角又抿起一点甜意。
他打开椒房殿的大门, 雨还在下着。
湿润的水汽让他的睫毛都变得沉重,几乎有些睁不开眼。
鸣蝉候在殿外, 瞧见季冠灼出来, 急忙把提前准备好的蓑衣和斗笠给季冠灼戴好。
“今日这雨实在太大, 您身子骨不好,可得小心着点。”
季冠灼抿唇一笑。
他没告诉鸣蝉,AO结合后,Omega天生的体弱就会有相对程度的改善。
这件事, 等他和师从烨在一起后,鸣蝉他们会慢慢发现的。
这么想着,季冠灼有些轻快地踏入雨幕之中。
太和殿里,燃着明亮的灯火。
他抬起头往主位上看去,却没瞧见惯常见到的, 师从烨的身影。
站在台阶上的是宋海成,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冷肃。
强烈的不安陡然攥紧季冠灼的心脏, 摇曳的灯火像是重重鬼影,撕扯着他的理智。
因为起得过早而有些昏聩的朝臣也逐渐恢复理智, 发现竟是许久不见的宋海成主持早朝。
大殿中一时间冒出不少窃窃私语之声,都不明白发生什么。
“肃静!”宋海成的目光扫过朝臣们, 道,“昨夜北狄进犯边城,及安已被攻陷。皇上已连夜冒雨带兵赶往及安。”
季冠灼身形克制不住地晃了晃。
太快了,比他想象的快太多了。
他还什么都没有准备,他还没来得及告知师从烨,他也心悦他。
朝臣亦是议论纷纷。
“北狄怎会在此时入侵?”
“如今乌鲁图的使臣还未归国,倘若北狄对他们下手。乌鲁图使臣但凡受伤,都要记在沧月头上。他们这是想挑起沧月和乌鲁图的争端!”
“天哪,及安怎么这么快就被攻破?”
“肃静!”宋海成又重重一声,眸光格外威严地从朝臣身上扫过。
“今日早朝,由我主持,有是上奏,无事退朝。”
他如今虽然已不是丞相,但他毕竟入朝为官那么多年,威严仍在。
一句话落下,太和殿中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半晌,有朝臣上奏,早朝如同往日一般进行。
季冠灼的心思早已不在早朝上了。
他恍惚地挨过早朝,便立刻去找李公公问情况。
这会儿,宋海成和李公公都在御书房中,商量着昨晚发生之事。
瞧见季冠灼进来,李公公赶忙给季冠灼倒了一杯茶水。
季冠灼却没心思喝,只是道:“到底怎么回事?”
“先前皇上得知北狄去找乌鲁图以求联合之时,便开始着手准备。”李公公叹一口气,“他早已做好随时作战的准备,昨夜急报传入宫中后,皇上便立刻冒雨点兵,离宫去往边关了。”
季冠灼用力地握紧了杯盏。
滚烫的茶水隔着薄薄的杯壁熨烫着他的掌心,疼痛似乎还能让他稍微清醒一些。
李公公看着季冠灼的模样,有些担心地道:“季大人,皇上临走前吩咐老奴,这几日就在您跟前伺候着。他忧心着您的身子,您也别太过担忧了。”
“皇上可是十三岁便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如今定然也能将北狄人杀得有来无回。”
李公公的话却是让季冠灼又有一瞬间的恍然。
师从烨临走前,甚至来不及同他说一声,足以说明战况如何紧急。
“我先前让鸣蝉送来的东西,你拿给皇上了吗?”季冠灼抬头,看向李公公。
“拿了拿了。”鸣蝉说那是可以缓解师从烨旧病复发时的良药,李公公怎么可能不叫师从烨带着?
昨日他伺候师从烨穿盔甲时,还特地让师从烨贴身带着,生怕遗漏。
宋海成瞧着季冠灼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半晌,他说道:“若是实在安不下心,便去承天寺拜一拜吧。”
“听说那里香火很是灵验,说不定可以心有所成。”
师从烨点点头,起身离开御书房。
李公公跟在他身后,替他撑着伞,忍不住道:“昨夜其实老奴想叫季大人的。”
“只是皇上忧心夜间暴雨,水汽太重。您身子骨不是很好,万一受了风寒,那便糟了。”
他还记得,师从烨提及季冠灼时,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
目光越过宫墙,似乎落到椒房殿中:“告诉他,等等朕,朕一定会早日回京的。”
季冠灼没有说话。
只是李公公恍惚觉得,他好像一瞬间瘦了许多,瘦得好似一阵微风,就能把季冠灼吹走似得。
翌日,处理完政事之后,季冠灼带着李公公和鸣蝉去了承天寺。
从师从烨走得那日开始,整个扶京就一直在落雨。雨丝轻微如同纱线,被风一吹,就能飘很远。
让整个扶京都压上一层沉沉的雾色。
原本这种日子,山路泥泞难走,是不该上山的。
但谁也拗不过季冠灼,只能备好马车,随他一起上山。
承天寺近日本也闭门不见客,但宫中来的马车,自是不一样的。
季冠灼站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
威严的佛像自上而下地看着他。
季冠灼虔诚地俯身,跪倒在蒲团之上。
或许是他心生妄念,这一切来得才会如此之快。
倘若当真有一个人会出事,也合该是他才对。
他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本就该早早地离开。
拜过佛像之后,季冠灼自大殿中走出,神情似乎有些恍惚。
等在外的方丈瞧了一眼佛像,唇角却陡然浮起一抹慈悲的笑。
“这位施主,老衲看你着有善缘,不知可否听老衲一句话?”
季冠灼转头,看向方丈。
“你既已在此,又如何会觉得,自己不该是本地人士呢?菩提生于乌坨,长于扶京。亭亭冠盖亦于扶京,难道便算不得扶京的菩提了吗?”方丈微微笑着,一双眼睛格外澄澈,好似能看到季冠灼心底,“万事万物,只需随心便可。世间万物,自有其法。人渺若尘埃,是改变不了什么的。”
他话音落下,扶京中下了几日的雨,忽然停了。
原本沉重压在季冠灼心头的阴云也逐渐消散。
他对着方丈微微颔首,哑声道:“多谢。”
师从烨不在京中,朝政还是要照常处理的。
有宋海成相帮,倒是没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情。
只是偶尔,宋海成会撑着他的腰,苦笑着说道:“本想着这几日便向皇上提辞呈,回乡好好休养一番的。没想到,到这个时候,还需要我出马。”
他这几年身子的确越来越不好,上次的大病也消耗他不少精气。
孙国辅隔几日便到宋府替他诊脉调整医方,小心替他调理身子,如此精力才好上一些。
如今却是又要在朝堂中出力。
实在是……
一旁的桑焕不好意思说话,但唇角是抿着笑的。
季冠灼反倒是笑眯眯地调侃道:“这是老天觉得宋老您老当益壮,得多干些时日,给我们这些年轻人减减压力。”
“哼。”宋海成冷哼一声,“你倒是会说,小老儿身子骨可是承担不住。等到皇上一回来,我就提辞呈。”
他们说说笑笑,倒是减去季冠灼些许担忧。
边境传来的,也几乎都是些好消息。
师从烨果然不堕往日荣光,一路所向披靡。
非但将北狄自及安赶出去不说,甚至还护着已经赶到边境的乌鲁图使臣回到乌鲁图中。
一封封捷报自边境传入扶京,让人不由得精神大震。
如此凶猛的战势之下,只花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北狄便被沧月大军一路驱逐到淄河以北,往后数十年,都不敢再进犯沧月。
消息一至扶京,朝堂上下都为之一振,百姓更是欢呼雀跃。
季冠灼和魏喑他们去茶馆闲坐时,还能听到楼下茶客交口称赞师从烨的声音。
季冠灼比谁都高兴,趴在窗口听着那些人夸师从烨,一双眸子满是笑意。
如今师从烨的声名已然扭转,无需他再做什么。
他毕业时便给自己定下的课题,论文没有生出来,却以另外一种形式完成了。
如此想着,季冠灼命人叫来茶楼中的掌柜。
掌柜听季冠灼说了几句话后,脸上也露出兴奋的神情。
而后,茶楼中的客人便听得一楼的说书人一拍惊堂木,高声宣布道:“今日大喜,诸位客人茶点茶水全免,皆由皇上出资。”
“哇!”堂中立刻爆发一阵欢呼声。
季冠灼笑眯眯地趴在窗边,便见文鸢也看向楼下。
“泽明今日可是大出血。”
这茶楼开在最热闹的地方,加之边关捷报,今日茶客可不算少。
季冠灼这一下,便要拿出不少银子。
“左右我住在宫中,衣食住行皆无需我花钱,也算是皇上出的钱。”季冠灼心情愉悦,也不在意文鸢的调侃。
他将窗户合上,捧着茶杯坐回厢房中:“若是日日都有这样的好消息的话,我也日日愿意出血。”
“那还是算了吧。”文鸢笑着摇摇头,“我看你是钱多没地花烧得慌。不过我听人说,书局中又出了本新的《太武秘闻》下册,讲的是此次皇上征战时的风土人情,要去看一看吗?”
季冠灼顿时瞪大眼:“《太武秘闻》?”
要知道在原来的时间线里,《太武秘闻》从始至终就只有那一本。
他先前买的那本下册,倒真不足为外人道了。
“是啊。”文鸢道,“这次很正经,没有半点不该出现的东西。”
“那走吧。”季冠灼兴冲冲地站起,茶点碰倒桌面上的茶水,“这次,我要买上十本,好好保存起来,藏在椒房殿中。说不定哪一日,还能被后人拿出来看呢。”
第85章 班师
捷报后传出半月, 师从烨率领的沧月军便班师回朝。
即便北狄已退至淄河,但以防他们仍存不轨之心,原先守边的将士仍旧留在边关, 继续守城。
跟着师从烨回京的,自是原先师从烨调拨出去的那些。
季冠灼听说师从烨要班师回朝的消息后,一夜都未睡着。
一大早上完早朝,便迫不及待地在扶京城墙上等着,恨不得第一时间瞧见师从烨。
冬日的风极冷, 李公公跟着站了一会儿,便觉得自己叫吹透了。
他不断地更换着季冠灼手里慢慢变凉的碳炉, 无奈道:“季大人啊, 皇上若是知晓, 定要责怪老奴没伺候好你。”
季冠灼却像是没听到一般,把半张脸缩进毛茸茸的领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扶京城北很远很远的地方。
临近晌午时, 城北地平线附近,隐约出现第一道身影。
紧接着,是第二道。
阵列有序的军队朝着扶京的方向前来,远远地便能看到为首的师从烨。
Omega耳聪目明,瞧见师从烨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 身上还穿着盔甲。
明亮的天光照着师从烨身上磨得发亮的盔甲, 反射出点点寒光。
使得Alpha看起来高大俊朗, 身上还弥漫着浓重的一股血腥嗜杀之气。
他迫不及待地从城楼跑下,站在城门前, 仰着头等师从烨。
军队行进的速度很快,不多时, 便到了城门前。
百姓们也听说沧月军班师回朝的消息,夹道列队欢迎。
季冠灼站在人群中,只感觉师从烨似乎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说不定是什么意味。
他的心脏陡然怦怦跳动起来,跟着街道两侧的百姓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
“沧月军所向披靡,无往不胜!”
“皇上勇冠三军,举世无双!”
季冠灼混在人群中,声音愈发高昂。原本冻得有些发白的双颊也逐渐因为兴奋变得通红。
他跟着百姓一路涌向宫门,而后走向师从烨。
高大的Alpha身上还带着浅淡的血腥气,瞧见季冠灼过来,原本冷肃的面容上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笑意:“季爱卿,一起回宫吧?”
刚一进入乾清宫中,师从烨就开始摘身上的盔甲。
季冠灼伸手去帮忙。
坚硬的盔甲侵染着寒气,师从烨轻轻地推开他:“你身子不好,还是坐在碳炉旁暖着吧,我自己来就好。”
季冠灼无奈,只能坐在软榻边上,看着师从烨慢慢卸掉一块又一块的盔甲。
浸染着寒气的盔甲被放在一旁,只余下其中白色的棉布内衬。
原本裹挟在师从烨身上的嗜杀之气似乎也减淡许多。
季冠灼打量着师从烨的眉眼:“皇上,你好像黑了一些,也瘦了一些。”
闻言,师从烨抬头,一边慢条斯理地解着绑在腰间的护腰,一边道:“你也清减了一些。”
他动作不带任何其他意味,却莫名叫季冠灼红了脸。
等到头盔也被卸下,季冠灼猛地站起,直直地撞入师从烨的怀中。
师从烨被撞得闷哼一声,整个人往后退了退,差点跌坐在软榻上。
季冠灼陡然一颤,从师从烨怀中钻出,七手八脚地去扒师从烨的衣裳。
“没事,就是小伤。”师从烨顺从地坐在软榻上,方便季冠灼动作。
乾清宫的地龙烧得很足,半点也不觉得冷。
上衣被季冠灼扒开,露出胸口一大块已经被洇红的纱布。
季冠灼心疼得眼睛都红了,颤抖着手去揭纱布。
最后一层纱布被解开,伤口暴露在他面前。
师从烨心口的地方被不知什么击出一块血肉模糊的痕迹,伤口要愈合不愈合的,看起来格外可怖。
除却这一处伤以外,师从烨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
有一些许是陈年旧伤,已经只余下疮疤。落在季冠灼眼里,却让他心疼不已。
师从烨轻轻地摩挲着季冠灼的后颈,柔声道:“没事,我恢复能力很好的,只是会留下些伤疤而已,不严重。”
“墙边第二个匣子里装的有金疮药跟纱布,能不能帮我换一换?”
季冠灼闷不吭声地转身去拿金疮药。
真正用酒擦洗过师从烨的伤口,才发现伤口的确不是很严重。
只是溃烂的面积有些大,再加上愈合一半的缘故,看起来才格外狰狞。
师从烨像是有些疼,清洗伤口的时候,指尖一直在季冠灼的腺体附近摩挲,像是要分散自己注意力。
只是他好过,季冠灼的腰却被按得发软,差点没摔到师从烨怀里。
他咬着嘴唇,低声问道:“这里是怎么伤到的?”
“回京之前,我带兵去了趟赤柳镇。”
他将季冠灼之前在乌乡遇到的那几个人和赤柳镇的关系简短说明一番:“贰一行动快,赤柳镇的普通百姓几乎已被换走。我便带兵将赤柳镇重重把守起来,清查其中的北狄探子。”
“为首的北狄探子自知大势已去,试图暗器伤人,却被这个挡了下来。”
说着,他拿出一支抑制剂的针管,正是他在季冠灼床上见过的那个。
针管中的东西已经被他用干净,只余空荡荡的针管,被他小心地收在心口处。
如今针管上却被击打出一个极深的凹槽,整个都变了形。
师从烨的声音也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好在这是你给我的,我没舍得丢。那人被抓起来之后,才发现暗器上淬了剧毒。倘若不是我没舍得丢它,说不定当真要命丧当场。”
季冠灼把上了药的伤口包好,抬头看向师从烨。
便见师从烨将针管放在嘴边,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季冠灼想到针管曾在他手上的经历,一张脸陡然涨红。
他毫不客气地把师从烨往后一推,整个按在了软榻上。
而后跨坐在他腰间,格外气势汹汹地说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屋里浓重的青梅气味和桂花香气混杂,让人指尖微动。
师从烨像是有些意外,瞪大眼睛,唇角却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泽明想跟我说什么?”
“你别看我!”季冠灼恼羞成怒,胆大包天地捂住师从烨的眼。
在电视中第一次看到师从烨时,他从未想过自己有天会这样。
“我要说的是,我也心悦你。我会永远留在你身边的。”他气势汹汹地说道,“我们可以来一场以一生一世一双人为前提的永久标记。”
师从烨见过季冠灼恭谨的模样,见过季冠灼有理有据跟人辩驳的模样,见过季冠灼笑着同人拌嘴,或是沉浸读书,温润如玉的模样。
但却唯独没见过季冠灼这样。
嘴上说得气势汹汹,按在他胸口的指尖却在颤抖,连带着他的胸腔也忍不住,发出一阵阵沉闷的笑。、
“你笑什么!”季冠灼真的恼了,狠狠地一口便咬在师从烨唇上。
沉闷的笑声陡然变调,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姿势陡然变换,季冠灼整个被按在软榻上。
师从烨的声音自他身后想起,带着些许难以抑制的沙哑。
“季大人好大的胆子,不知道这样撩拨乾元,是要负责的吗?”
温热的吐息喷薄在季冠灼的后颈。
季冠灼忍不住微微抖了一下,轻微的挣扎着。
但他很快被按死。
Alpha和Omega的力量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他的挣扎无异于蚍蜉撼树。
厚重的外袍被扒下,和盔甲扔在一处。
季冠灼单薄的肩膀被按压在软榻上,大手自他颈边一寸一寸摩挲过,最后在微微凸起的软肉上轻轻一捏。
他整个好像被烘烤过的年糕,融化在这炽热的温度中。
季冠灼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声线颤抖着说道:“皇……皇上,这不合规矩。”
“叫我向阳。”师从烨齿尖抵着那块软肉,含混不清地说道,“你知道吗?战场上燎原症发作的时候,我是真的很想飞回扶京中,狠狠地标记你。”
这句话说得跟床上威胁没什么区别,季冠灼的耳朵骤然爆红。
他刚要再张口,虎牙已经狠狠扎进颈后腺体。
大量的信息素交换中,季冠灼用力地咬着牙,生怕发出什么声音来。
他眼睛陡然湿了,脊背绷直,蜜糖又渐渐地装满蜜罐,有一些甚至将包裹蜜罐的布料都浸染得湿透。
师从烨也闻到了那股甜腻的香气。
嘴唇仍旧未尝从后颈离开,安抚着方才被狠狠咬了一口的腺体。
季冠灼被安抚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像是被煮熟的虾米一样。
他含着眼泪,颤抖着说道:“皇……皇上……求放过……”
太过汹涌的感觉,让他这个连自我满足都很少有的三好大学生有点承受不来。
“晚了。”师从烨狠狠地按着他,又一次咬了上去。
他像是在吃一块怎么也吃不够的蜜糖,反复啃咬。
疼痛和麻攀上季冠灼的后背,让季冠灼出了一身热汗。
这也太……太夸张了点。
谁都没在特殊时期,但季冠灼恍惚觉得他的发情期好像到了似得。
漫长的临时标记让他疲累至极,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师从烨心满意足地把季冠灼抱到龙塌上,也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