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的秦九章忙于译稿赚钱,每天工作六七个小时,下午就去天桥与杨晓寒、杨爷爷研究新曲子。
两边的进展都非常迅速。
三天后,杨晓寒与杨爷爷的曲目练得已经非常熟练,秦九章便提议道:“咱们去前门大街全聚德吃顿烤鸭,提前庆祝庆祝!”
——不算半场开香槟,毕竟有九成把握。
杨晓寒摇头道:“烤鸭是宫廷御膳,一顿最少一两块大洋,太贵了。”
“现在不差钱了!”秦九章笑道,“反正以后你们也是道儿北的名角儿,吃顿烤鸭有何不可?”
杨爷爷想了想说:“好吧,既然小秦如此有心,也不能拂了他好意。”
“那咱们约好了,明天中午全聚德见。”秦九章说。
前门大街位于秦九章住的毛家湾胡同以及杨晓寒他们住的天桥两地的中间。
次日,秦九章带着妹妹萱萱到了全聚德。
这也是一家百年老店。
没多久,杨晓寒扶着杨爷爷到了。
杨爷爷看了看那块招牌,似乎非常有感触:“上次来,还是20多年前。”
“20多年前?前清光绪年间?”秦九章说。
“对啊,”杨爷爷叹道,“时代不一样了。”
跑堂的已经过来招呼他们这一桌客人:“时代不一样,但味道还是那个味道!蒲师傅还是掌炉大师傅。”
“20多年了,还是蒲九?”杨爷爷问。
跑堂的说:“所以我才说味道还是那个味道。”
建国之前,全聚德就已经开了起码七八十年,这么久,却一共只有四代掌炉师傅。
基本都是上一代大师傅临近退休时,才把手艺传给徒弟。
旧时代都是这种规矩,毕竟有个说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手艺轻易不会传人。
在北方,以往烤鸭主要是宫廷里的菜,清朝的几代皇帝都喜欢吃烤鸭。
到了清末,时局动荡,一些大师傅从御膳房离开,才把宫廷垄断的烹饪技术带了出来。
全聚德能起家,靠的就是从御膳房出来的第一代孙师傅,——他把挂炉烤鸭的手艺带到了全聚德。
这手艺目前是全聚德的最高机密,孙师傅年迈退休,作为徒弟的蒲师傅学到手后,也不能随便传人。
全聚德的掌柜更不愿意大师傅轻易教人,因为每多一个人会技术,就多一分外泄的风险。
一旦发现掌炉师傅允许他所喜爱的某个弟子试烤一只鸭子,掌柜的马上就会过来制止:“你让徒弟烤,砸了我的生意怎么办?”
反正目前的全聚德,的确是相当正宗,毕竟是宫廷手艺。
秦九章几人坐好后,跑堂的问道:“客官,吃点啥?”
杨爷爷道:“如果还没变,就来只烤鸭,然后四个热菜,四个凉菜。”
秦九章加了一句:“再来壶酒。”
“好来!”跑堂的向包厢外高声喊道,“烤鸭子一只;四热炒,炒鸭肠、烩鸭心、火燎鸭胗、烩鸭翅膀;四冷盘,卤鸭胗,拌鸭掌、糟鸭心、盐水鸭胗;好酒一壶啊——”
最后的长音拖得很长,肺活量真大。
喊完后,跑堂的又说:“各位,随我去选个鸭胚子吧。”
民国吃鸭子讲究挺多,竟然能自己选鸭子。
秦九章起身说:“杨爷爷,请吧!”
两人挑了只肥大的鸭子,回身落座。
萱萱干惯了家务活,已经倒好茶水。
秦九章笑道:“杨爷爷,看得出您也是阔过的。”
“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杨爷爷喝了口茶。
此时,门口又走进来两人,秦九章一瞅,立刻过去说:“梅老板。”
梅兰芳看了秦九章一眼,“你是……”
“那个拉过你的车夫秦九章。”
“哈,对对对!”梅兰芳说,“车夫多了去,但你这个车夫可不简单。我现在还时常给班里的人说哪,才子车夫秦爷曾经拉过我!”
果真成了炫耀的资本。
秦九章笑道:“这话要是让仁和车厂听到,他们一定又要换个广告牌。”
梅兰芳说:“秦爷现在不简单啊,我在报上看过好多次你的新闻。”
“要聊的还很多,”秦九章笑道,“要不一起坐?”
梅兰芳问向身旁的一人:“吴兄,你说哪?”
与梅兰芳一同来的人叫做吴震修,两人是多年朋友。
吴震修本人并不是梨园人士,他的本职工作是BJ中国银行的总文书。但他却是个梨园大拿,很懂戏,经常给梅兰芳出谋划策。
吴震修问道:“报上的秦九章?”
梅兰芳说:“没错。”
“可惜啊!”吴震修叹道。
梅兰芳问:“可惜什么?”
“可惜秦师傅不再拉车,我不能体验一把。”吴震修道。
秦九章接上话说:“不可惜,今天你们能看到不少好活儿!”
梅兰芳说:“要是有好活儿,就当赏!这顿饭让吴兄买单!”
吴震修笑道:“你真会借花献佛。”
两人随即也落了座。
秦九章立刻招呼跑堂的加了两道菜。
然后说起正事:“梅老板,吴经理,我们的好活儿,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
“现在就能亮出来?”梅兰芳问。
秦九章对杨晓寒和杨爷爷说:“让梅老板鉴赏鉴赏新曲。”
杨晓寒和杨爷爷当然知道眼前就是当今梨园界最炙手可热的大腕梅兰芳,有机会必须抓住,端出二胡说:“给梅老板献丑了。”
梅兰芳讶道:“二胡。”
秦九章胸有成竹道:“梅老板,听完你就知道了。”
杨晓寒刚要拉,秦九章又打住:“为了节省时间,三首曲子只拉一小段就够。”
杨晓寒点了点头。
《猪八戒背媳妇》、《半生缘》、《市集》三曲的经典部分一一拉出。
其实听到第一段,梅兰芳就已经非常震惊了,三曲终了后说:“原来二胡还能有这么棒的曲目!”
杨晓寒说:“都是九哥教我们的。”
“嗨!我哪会二胡,就是把曲子告诉你们罢了。”秦九章说。
吴震修则问道:“二位平日在哪家茶楼演出?我怎么没见过,更没有听过?莫非是从南方过来的名家?”
杨爷爷道:“我们一直在天桥演。”
“道儿南的天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