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落在阿斯蒙德伯爵领的伯爵府内,勤劳的仆人们早就开始洒扫工作,忙得热火朝天。

    伯爵府的女总管普里查德小姐戴着白手套,一丝不苟地触摸被仆人们擦拭过的桌面,没有发现灰尘的痕迹,终于露出个满意的微笑。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普里查德小姐拿在手里的细瓷花瓶差点掉地上,她脸色阴了下来,正要质问发生了什么,一个男仆从伯爵府的左翼跑了过来,慌张地说,“霍利斯,霍利斯他,他被查克少爷从楼上丢了下去。”

    仆人们骚动起来,普里查德小姐厉声喝道,“你胡说什么?分明是霍利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了。还愣着干什么,找托马斯总管,问问是请医生来伯爵府,还是把人送去外面的诊所。”

    这声惨叫传到二楼右翼这边,惊醒了正在冥想中的艾莉西亚·阿斯蒙德。

    房间门被人敲响,响了三下,略有急促,但并没有乱了阵脚。

    艾莉西亚不慌不忙地收拾好冥想的水晶,放进隔绝魔法的白橡树制作的箱子里,再戴上隔绝魔法的水晶项链,确认房间内不会泄露一丝魔法气息,这才去打开门。

    门外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她是索兰,艾莉西亚的贴身女仆。

    “出什么事了?”艾莉西亚让了让,方便索兰进来。

    索兰端着艾莉西亚的早餐,进来之后放到起居室的玻璃桌子上,“查克少爷将霍利斯扔下楼,霍利斯断了一条腿,托马斯总管让人拿担架把人抬出去送诊所了。”

    艾莉西亚眉头一跳,没想到一大早就听到兄长查克·阿斯蒙德干的好事,“霍利斯还好吧?”

    “听说痛得厉害,送走的时候人已经昏过去了。”

    “塔拉雅夫人怎么说?”

    索兰摇摇头,“塔拉雅夫人似乎还未起来。”

    艾莉西亚了然。

    塔拉雅夫人是艾莉西亚和查克的继母,她和艾莉西亚的关系还不错,但对查克,基本上是不愿意沾边。

    艾莉西亚吃完早餐,打算去查克那里看看。

    刚走到左翼的二楼,就看到一个穿着绸缎衬衣、长靴紧身裤的高大男子迎面走来,艾莉西亚主动打招呼,“兄长。”

    查克比艾莉西亚大八岁,今年已经二十一,他长得颇为英俊,但轮廓有些过于柔和,没有父亲的锐气。

    此时看到艾莉西亚,略微点点头,“有事?”

    艾莉西亚看了一眼查克身后,跟着他的人是一个面生的男仆,艾莉西亚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刚听说你从沃华德回来了,过来看看。”

    查克勾了勾嘴角,脸上写满了嘲讽,“终于想起你还有个可怜的兄长了,这会儿倒是不用估计塔拉雅那个贱人了?”

    “兄长慎言。”

    查克冷笑一声,丢下艾莉西亚,扬长而去。

    他的男仆紧张地朝艾莉西亚露出讨好的表情,艾莉西亚挥挥手,他赶紧追上查克的脚步。

    她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下来,打开卧室门,“索兰,索兰,出什么事了?”

    索兰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查克少爷把霍克打了。”

    查克·阿斯蒙德,艾莉西亚一母同胞的兄长,阿斯蒙德伯爵的预定继承人,被打的霍克是查克的贴身侍从。

    外面慢慢归于平静。

    艾莉西亚的心情却没有因此好起来,她熟练地给右手小臂缠绷带,一连两次都没成功,索兰从外面回来,站在一边。

    第三次总算缠好了,艾莉西亚用左手小拇指勾住绷带一端,大拇指和食指配合,迅速地打了个结,然后慢慢抻开右手,合拢,这个动作牵动了小臂肌肉,但已经没有过去那种无力感,也没有刚开始治疗时的撕裂般的疼痛了。

    连续数次之后,艾莉西亚满意了,心境也随之平复。

    “怎么回事?”

    索兰汇报刚刚打听到的消息,“霍克叫醒查克少爷时,不知道怎么惹怒了查克少爷,被打断了一条腿。”

    艾莉西亚蹙眉,“霍克怎么样了?”

    索兰,“托马斯总管让人把他抬走了,他们会送霍克去医生那里。”

    艾莉西亚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查克,若不是今早发生了这样的事,艾莉西亚都不晓得查克已经回伯爵府了。

    看样子这次的沃华德之行不顺利,查克的脾气越来越坏了。

    伯爵府现在没人管得住查克……

    想着,艾莉西亚叮嘱索兰,“昨天查克才从王都回来,看这情形,他的骑士考核应该又没过,你们最近做事小心一点,和查克有关的能找托马斯总管就找托马斯总管。”

    骑士分为七个等级,从初阶骑士开始,分别是初阶、黑铁、青铜、白银、黄金、殿堂、传奇。

    艾莉西亚的父亲,戈德曼·阿斯蒙德伯爵就是一位殿堂级骑士。这个级别的骑士整个塔布拉斯王国不超过十个,虽然没有开山劈石的能力,但横扫千军不成问题。

    恐怖的战斗能力也是戈德曼伯爵从一个偏远地区的流放贵族,逆袭成为枭雄的关键。

    然而作为戈德曼伯爵的长子,他未来的继承人,查克的实力就实在太让人叹息了。

    年过二十一的查克连续三次去首都沃华德参与初阶骑士考核,三次都失败。

    这也导致了背地里出现了流言,说查克根本不是戈德曼伯爵的种。这样的流言从查克十五岁就开始了,六年来愈演愈烈,几个月前甚至有不怕死的还故意在查克面前说,被查克狠狠揍了一顿……

    想到查克的坏脾气,索兰打了个哆嗦,“我知道了。”

    ※

    用完早餐,侍女请艾莉西亚去花园,伯爵夫人找她。

    途中遇到托马斯总管。

    这位为阿斯蒙德服务多年的总管念过六十,他的父亲也是阿斯蒙德家族的总管,对这个家族的忠诚如同职位一样,是世袭的。

    看到艾莉西亚,托马斯总管主动为她让路,只是目光装若无意地往艾莉西亚缠着绷带的右手一扫,姿态十分恭谨,让人挑不出错。

    艾莉西亚右手手指不受控地颤了一下,已经愈合的伤口似乎在隐隐作痛。

    她克制住把右手藏起来的怯懦想法,淡然地朝托马斯点点头,越过他下楼去了。

    ※

    如今的伯爵夫人——塔拉雅·阿斯蒙德,是潘恩夫人去世后第三年和伯爵结婚的。

    塔拉雅夫人的家族十分有钱,以至于婚前谈判持续了两年时间才谈妥。具体细节艾莉西亚不知道,但塔拉雅夫人的到来,伯爵府的变化十分明显。

    以前戈德曼伯爵为了节省军费,伯爵府建得很潦草。查克和艾莉西亚的房间又小又逼仄。塔拉雅夫人还没

    伯爵娶她的原因很简单,塔拉雅夫人很有钱,她的父亲更有钱。

    打仗烧钱。

    阿斯蒙德伯爵领位于塔布拉斯东北,与蒙戈万王国、施勒格尔王国接壤,终年处于战备状态,隔三差五要来一场,王都对战争的投入向来是给一分钱要收十分利,阿斯蒙德领的战争得不到外界的支持。

    伯爵烧光了家底,借了能借的所有钱,最后只能用联姻弥补亏空。

    迎娶塔拉雅夫人是比很划算的买卖,随着塔拉雅夫人和她的巨额嫁妆来到阿斯蒙德家族,伯爵手下的军队待遇明显提升了不止一个等级,通往沃华德的商路也打通了。

    塔拉雅夫人是个眉眼艳丽的大美人,生的两个孩子也相当可爱。

    埃米尔陪着洛丝玩骑士游戏,两人穿着定制的骑士装,两把小木剑舞得虎虎生风,看着又精神又可爱。

    洛丝今年八岁,女孩子这个阶段生长发育快,个头窜得也快,只比埃米尔矮半个脑袋,两个人有来有往,玩得很开心。

    塔拉雅夫人在花园搭了个阳伞,看着一双儿女,嘴角含笑。

    “夫人。”艾莉西亚刚坐下,塔拉雅夫人的贴身女仆佩里端上来一份水果冰碗,用料都是来自黑森林腹地的奇珍异果,果肉饱满,鲜甜多汁,冰镇后更添舒爽。

    这样的品相要是卖到沃华德,至少十个金币。

    在阿斯蒙德伯爵领的中心城市,也是伯爵府所在的卡斯塔尼亚,普通的中产年收入在两百个金币上下浮动。

    不过自从戈德曼伯爵将伯爵领的边界扩展到黑森林山下,这样的水果几十个童子

    塔拉雅夫人瞧着艾莉西亚垂在身侧的右手,心里叹气,“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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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好彻底么?”

    艾莉西亚

    艾莉西亚轻轻摇头,接过索兰递过来的湿帕子净手,“我吃这么多就够了。”

    塔拉雅夫人看她的确不想吃了,也不再说什么。

    她轻摇鸵绒羽扇,看着不远处的兄妹俩,“你说,等洛丝再大一点,我送她去沃华德学习做一个骑士,如何?”

    艾莉西亚一惊。

    学习做一个骑士?

    女骑士?

    沃华德哪有教贵族女子做骑士的学院?

    艾莉西亚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迅速调集从沃华德报纸上收集到的信息。

    阿斯蒙德位于塔布拉斯王国东北的偏远地区,但这里并不闭塞,伯爵府雇佣了专人,在沃华德收集信息。

    伯爵领也有发行自己的报纸,官方的诸如《伯爵领月报》,背后金主是伯爵府,刊发出自伯爵府和伯爵府所在的城市卡斯塔尼亚市政厅的决议,此外,《月报》还发布诸如城市建设招标、大宗商品交易信息、最新审判信息、最新通缉令等等。信息比较杂,算是官方信息的发布平台。

    另外就是《卡斯塔尼亚》,周刊,主要刊登一些王都流行风向、结婚丧葬告示、房屋出租信息、招聘、菜谱、厨房小妙招、连载小说、偶尔还会有一些贵族花边八卦等等,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当然,还有最不能缺席的广告。

    《伯爵领月报》的前身是贴在城门口的告民书,后者是艾莉西亚弄出来的。

    这个事,说来话长。

    托马斯总管对艾莉西亚的态度尽管很奇怪,但到底没对艾莉西亚下死手,再加上塔拉雅夫人的照拂,自由度还挺高。

    艾莉西亚幼时那段经历在她心里留下了深刻的阴影,再加上伯爵对待她和查克明显区别的态度,她很明白,自己这个女儿在伯爵心里完全没有任何地位,未来的出路,估计就是嫁出去联姻。

    艾莉西亚重活一世,并不想就稀里糊涂过一辈子。她的想法很简单,她要掌控自己的人生,她不要随便来个谁都能威胁自己。

    但艾莉西亚再伯爵府就是个小透明,什么决定都做不了——查克十五岁那年第一次骑士考核失利,就没那么多精力放妹妹身上了;塔拉雅夫人呢,她喜欢艾莉西亚,可她毕竟有自己的孩子。

    艾莉西亚想要获得好,就必须要更了解这个世界。

    艾莉西亚以好奇沃华德那边的消息的名义,请求塔拉雅夫人帮她订购报纸,塔拉雅夫人有专门的商队,多送几份报纸也不算什么,便答应下来。

    订了几年报纸之后,艾莉西亚也九岁了,有了自己的小圈子,就试着小范围地办了几期,主要刊登一些贵族小姐们的随性之作,也会挑选沃华德那些报纸上一些有趣的事。

    贵族小姐大多空闲,虽然只有四五个人,也办得似模似样,开始时小姐们自己拿钱,免费往伯爵领各个贵族家里免费送,后来会象征性地收一点油墨费,渐渐地,竟然也办得有声有色。

    随着影响力扩大,小姐们的兄弟也参与进来,后面人太多,管理混乱,艾莉西亚就顺势退了出来。

    因为有这个案例,艾莉西亚顺利地从塔拉雅夫人拿到了投资,正式办起了《卡斯塔尼亚》。

    最开始的一年都不赚钱,赔了不少,后来慢慢地能做到收支平衡,这两年开始真正赚钱了,不过也不多,一年一两百金币,不多,但也差不多是一个城市中产家庭大半年收入了。

    《伯爵领月报》差不多和《卡斯塔尼亚》一起起来的,不过伯爵领月报和艾莉西亚这种小打小闹不一样,它由伯爵领的执政官和塔拉雅夫人二人亲自操刀,一人主理政务,一人管理经济相关。

    伯爵领的财务官对此颇有微词,戈德曼伯爵也觉得女人不应该插手政事,但伯爵领的经济支柱是塔拉雅夫人的父亲带起来的,办《伯爵领月报》也是塔拉雅夫人的主意,甚至报纸能顺利发行,也有赖于塔拉雅夫人的运作。

    伯爵象征性地反对了几句,塔拉雅夫人不听,就没再说什么了。

    塔拉雅夫人私底下和艾莉西亚吐槽,“捏住男人的钱就像扼住了他的咽喉,真可惜啊,你没看到他那时的样子,表情可太精彩了。”

    对此,艾莉西亚就只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