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水中月(十一)
    凌月脖子上那条猩红色细线逐渐变宽,倏地裂开成一条豁口,正像她每次蛊毒发作之际那般,伤口幽深,却不见鲜血。

    那吹笛人瞳孔中倒映着凌月那非人的面色,奏响的旋律急促而悠长,眼看凌月飞身掠到眼前,却不及躲避。

    凌月那双初现修长的手指死死锁住那吹笛人的脖颈,迫使他无力再吹响笛音,那吹笛人倏地开始抽长气,四肢不自觉地挣扎,双手下意识地抓向凌月的手腕,试图摆脱束缚。很快,吹笛人的视线逐渐模糊,眼前的凌月变得不再清晰,身体也无力地瘫软下去。

    余下几名傀儡失了操控者吹奏的旋律,纷纷低垂着头,双手僵硬地悬在身侧,宛如被霜雪凝固一般不得动弹。

    先前被狠狠摔倒在地的将士们这才得以脱身,顾柠爬起身来,大步跑到江凌安跟前,请示道:“将军,这些傀儡,要如何处置?”

    凌月扔掉那吹笛人后,纵身跃下橡树,折返回营地,距离那些僵化的傀儡几步之遥。她抬眸仔细望着那些失去行动能力的傀儡,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参杂着悲伤、怜悯、惋惜,以及——感同身受。

    凌月泛白的双瞳尚未恢复常态,脖颈上锁骨处那条裂开的伤口未及愈合,尚余一条一指宽的细长口子,她回头看向江凌安佝偻着身形的位置。

    四周静默一片,不闻人声。围在一旁的将士们纷纷侧目,眼中充满戒备,皆是一脸怔愣,仿佛凌月如同方才嗜杀的傀儡一般。

    凌月眸光睡下,转身行至江凌安身侧,怔怔望着他,惨白的双眸瞧不出任何情绪。

    江凌安的脖颈上那处被凌月发狠咬过的皮肤依然可见点点浅褐色的瘢痕,周围尽是方才被那傀儡掐出来的青紫印记。

    凌月微微蹙了眉,朝江凌安靠得稍微近了些,她伸出手去,即将靠近江凌安的脖子时,又倏地顿住,抽回手来。

    江凌安不及顾及凌月此刻的所行所思,吩咐顾柠将那几名动弹不得的傀儡放火烧尽,以免留下后患。

    凌月闻言,心下慌乱,猛地抓住江凌安的胳膊,语气急促,“不……不……”那些傀儡是她的同类,和她一样身中蛊毒,才会变成这副模样,沦为军中的战争武器。她清楚,那些傀儡如她一样,并非自愿,如何能烧死他们?

    江凌安未及开口,云飞翎走到二人跟前,他满身泥污,白皙面庞印上几枚指痕,有鲜红血丝浸出,他似乎知晓凌月心中所虑。

    “凌月,那些傀儡已经是死物,无法恢复正常人身,即便有蛊毒高手在此,也无力回天,若是留着,却会继续沦为祸害。”

    凌月听了这话,眼泪如决堤,泪珠顺着面颊滚落,口中发出痛苦的呜咽。

    江凌安见状,强撑着伤痛的躯体挪动几步,便要开口安抚。

    “凌月……”一语未了,江凌安重重向前扑来。

    云飞翎手快,连忙接住。周围将士皆是一惊。

    -

    军营内四处掌灯,守夜的将士的数量肉眼可见增加了几倍。

    江凌安在营帐内沉沉昏睡着。

    凌月坐在床前,云飞翎拆开江凌安右膝处的纱布,正给他清洗伤口,乌黑血液顺着膝盖往下淌。

    经过刚才的战斗,江凌安身上的伤口变得更多更深。

    云飞翎施针给凌月调养,又喂了些随身带的药丸,凌月早已恢复神志。

    “将军也会中蛊毒吗?”凌月心中焦虑,抬眼望着云飞翎。

    云飞翎细心包扎伤口,动作熟稔,“不会。傀儡是死物,不会感染到人身上。”

    凌月倏地想起白日里那吹笛人声音凛然,“你是什么东西?”

    你是什么东西?

    凌月从对方这句话中得到一个消息:云飞翼并未向黔朝众人透露她的身份。

    至少,今日那名奉命于黔朝军队的沁兰山庄成员对此并不知情。

    凌月从中猜测云飞翼并不在意前朝王庭的死活,仅仅是痴迷于炼制蛊毒。

    她曾轻信云飞翼,却栽了个大跟头。常人吃了亏会长记性,从中吸取教训,凌月自认为她算得上一个正常人。

    凌月想及云飞翼,遂收回思绪,倾身凑近了看云飞翎包扎伤口,眸光似能穿透夜色,“云飞翎,你也炼制蛊毒吗?”

    云飞翎闻言,手中的动作顿了片刻,旋即将纱布打了个活扣,偏过头注视凌月,“不曾。我,我自小热爱习医。但……”他似乎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却在唇边轻轻止住,转而换了话题,“你放心,将军不会被感染,回去歇着吧。”

    凌月轻轻摇头,“我在这里守着,你回去吧。”

    云飞翎不再多劝,转身出了营帐。

    凌月又将视线落在江凌安露在被褥外的膝盖上,心下思虑方才云飞翎说的话。

    今日那些傀儡没有自主意识,所以是死物,很大概率是用死人炼制,如她这般神志清明的应当算得活物。

    凌月思忖道:活物不受人操控,炼制来作何用处?

    云飞翼曾说他和凌月都是炼制蛊毒的容器,从字面意思来看,炼制蛊毒的人将众多蛊虫放入活人体内,令其自相残杀,最后存活下来的那只便留存在人的身体内,将人当作容器。

    江凌安在床上动了一下,眼角余光扫到坐在床边的凌月,面色微怔,“凌月?怎么不回营帐睡觉?”

    凌月回过神来,微微摇头,凑到江凌安面前,低声道:“我担心你会被傀儡身上的蛊毒感染,变得和他们一样。可云飞翎说傀儡是死物,你不会被感染。我还是不太放心,想亲眼看你醒过来。”

    江凌安听她说完,面色平和,宽慰道:“我没事,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凌月听了,不便再作停留,遂转身便要出去营帐。

    谁知江凌安在身后似又想起了什么,斟酌着字词,叫住她,“凌月,你可愿同我说说在义州的事?”

    凌月心头一紧,脚步顿时停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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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下清楚江凌安终究会问起这件事。她本该主动告知,却苦于不知如何开口,又担心暴露自己的身份。

    凌月僵硬地转过身,眸中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迟疑片刻,她将视线虚虚落在在江凌安那张略带病气的脸上。

    江凌安眼神清明,凌月被他看得心里发虚。

    是江凌安将她带回凌州大营,视她如亲闺女一般细致入微。

    然凌月心中明了,她和江凌安是两个对立面,她是黔朝送往荣朝的质子。因她私下逃走,荣朝使团众人尽数丧命,两国之间嫌隙更深。

    近日来凌州大营屡遭偷袭,凌月不敢否认与她无关。

    凌月意识到自己内心的矛盾,她愧疚于这一切因她而起,然自己也是深陷其中的受害者,心中难免觉得委屈。

    凌月微微垂着头,只留头顶一个发髻对着江凌安,声音细如蝉翼,“我其实……”

    她差点就要将自己不便言明的身份宣之于口,然又及时止住,话在唇齿间转了个弯,变了味,“那个带我去义州的人,便是沁兰山庄庄主——为黔朝军炼制傀儡的人。他说我本是他炼制的傀儡,却打伤他逃走了。”

    凌月稍稍抬起头,打量江凌安,察觉到对方脸上的神色未变,除却病容,并没有她害怕看到的情绪。她继续道:“可是我并不记得这些,我不相信他,但我身上确实有蛊毒,这又很矛盾。”

    前些时日,江凌安从云飞翎口中得知云飞翼的身份,这二人正是惊云山庄庄主云鹤祥的那对孪生子,双双因故离家数年,与云鹤祥再无来往。此事在昀京城内常被茶肆酒楼里的客人当作谈资。

    然云飞翼在黔朝军中炼制傀儡一事,却是闻所未闻。想必云鹤祥老先生亦是对此毫不知情,不然早已亲自上门清理门户了。

    “将军。”顾柠在营帐外轻声喊道。

    凌月起身,上前将营帐门拉开。

    顾柠跨进帐内,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函,语速飞快,“将军,京城来的加急信。”

    京城发往各地驻军的加急信函,通常分为四类。信筒上绑有缎带,颜色分别代表不同的内容:黄色代表天子令;白色用于朝中发生的重要事务,需优先处理;黑色指军务;红色则标示加急军务,诸如有人起兵造反、外敌入侵之类。

    顾柠手中握着的便是一个红标信筒。

    江凌安像是被那抹红色刺痛了双眸,一时忘了自己右腿上的伤,倏地起身从床上跃下,直直往前扑了过来。

    凌月同顾柠二人皆是一惊,双双迅速拥上前去扶稳江凌安,才堪堪没让他直接摔倒在地上。

    江凌安接过信筒时手指微微发颤,手背上青筋微凸,他就那样立于营帐正中央的位置,怔怔地注视信函上的字看了许久。久到凌月以为他只是因着腿伤疼痛而不得动弹;久到顾柠以为黔朝军队攻到了昀京城门。

    顾柠见他神色有些不对劲,试探着开口探询,“将军,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