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认出自己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颜桑哪里敢还让苗峥亲自来请。
在其余观众的好奇打量下,他硬着头皮站起身跟着季砚沉往后台走。
到底是哪出问题了?
颜桑在心里反思。
他都裹成这样了,老师是怎么认出来的?
想到苗峥刚才的语气,颜桑心里发怵,出声叫住走在前面的季砚沉:“季砚沉。”
男人偏头看他。
颜桑眉头有些纠结:“你和老师为什么这么熟?”
在他记忆中,两人应该是不认识的。
至少他和季砚沉谈恋爱时,苗峥和季砚沉两人是没见过面的。
而现在……
苗峥不但知道季砚沉今天来了,甚至能准确知道他的座位。
听了颜桑的话,男人不答反问:“你在干涉我的社交?”
“……”
颜桑噎了一下,解释自己没这个意思。
男人实在冷漠,颜桑垂下眼帘不说话了。
两人一路来到剧院后台。
苗峥正在休息室换衣服,助理端来热水:
“两位稍等一会儿,苗老师马上就好了。”
颜桑道谢:“谢谢。”
放下水杯,助理多看了两人一眼,心里好奇两人是什么身份,能让苗老师特意叫住。
尤其是戴着口罩的颜桑。
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剧院单独给苗峥准备了休息室,助理一走,密闭的房间就剩下颜桑和季砚沉两人。
想到待会儿要面对的人,颜桑手中水杯拿起又放下,频频看向门口。
季砚沉看着坐立难安的人,平静无波的眼眸微沉。
他能看出颜桑眼底的期待。
只有在意,才会近乡情怯。
可当时在别墅遇见自己,颜桑并没有这些情绪。
有的只是旧情|人见面的难堪。
有了苗峥做对比后,季砚沉不得不正视他之前忽略的事实——
颜桑并不想见到自己。
见到自己的那一刻,他甚至是抗拒的。
心里有事的颜桑捧着水杯小口喝着,一杯水喝完后知后觉室温好像变低了。
低得他后颈有些发凉。
颜桑缩了缩脖子。
等待总是煎熬的,就在颜桑站起身准备活动活动手脚时,休息室门被敲响。
颜桑闻声扭头,正好和推门进来的苗峥对上视线。
颜桑:“……”
迅速立正站好。
站得比军训还直。
看着一坐一站的两人,苗峥满意点头:“很好,这次都很听话。”
颜桑有些局促开口:“老师……”
“哇塞。”苗峥眉毛挑得老高,转头看向季砚沉语气夸张:
“有个蒙面侠客叫我老师诶。”
季砚沉:“……”
颜桑:“……?”
颜桑赶紧摘掉口罩。
苗峥见此“啧”了一声,上下打量颜桑这张脸:
“这不是长得和以前一样好看么,我还以为毁容了呢。”
知道苗峥是在说自己遮遮掩掩来看舞台剧的事,颜桑尴尬又心虚。
完全接不上话。
苗峥打趣完颜桑后才对季砚沉道:“能把他带来不容易,辛苦你了。”
季砚沉回:“碰巧遇到的。”
苗峥意外:“碰巧?”
季砚沉点点头:“是的。”
在苗峥面前,男人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收敛许多。
甚至是有问必答。
听了季砚沉的话,苗峥看看他,再看看一旁的玩手指的颜桑,突然笑了一声:
“行。”
碰巧就碰巧吧。
苗峥拖了个椅子坐下,看低头罚站的颜桑,慢悠悠问:
“以后就在宁城定下了?”
颜桑不确定苗峥口中‘定下’的意思,便说自己在宁城租了房。
苗峥:“进了宁城舞剧院?”
颜桑摇头,说自己现在是个舞蹈博主。
苗峥听后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只是道:“基本功没丢就行。”
至于是在舞剧院还是当舞蹈博主……
反正都是给观众看的。
苗峥也没问颜桑这消失的八年去哪儿了,闲聊了几句现状后,想起来问:
“那你爸妈呢?现在也在宁城?”
颜桑的爸妈苗峥也认识,以前三人在同一个剧院上班。
颜桑爸爸是剧院的小提琴乐手,妈妈则是一位古筝弹奏家。
两人能力出众,志气相投,走到一起是理所应当的事。
两人是剧院出名的佳偶。
后来苗峥被选进国家顶尖舞剧院,和两人的联系就逐渐少了。
直到许多年后,苗峥收颜桑为徒,他才知道宝贝徒弟竟然是老朋友的孩子。
更让苗峥没想到的是,时过境迁,佳偶也成了怨侣。
全靠孩子绑定在一起。
提起爸妈,颜桑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痉挛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开口:“爸妈……他们不在了。”
苗峥一时没理解:“不在了?”
一直安静听着的季砚沉拧了下眉,也看过来。
颜桑暗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动作:“他们身体不好,已经都不在了。”
这下苗峥和季砚沉都听懂了。
两人对视一眼,表情都很意外。
季砚沉以前就那对严苛的夫妻没多少好感。
他虽然没见过他们,但也能从小男朋友不经意间说出的三言两语中,拼凑出一对典型的望子成龙式父母形象——
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施予高压,干涉你的一切。
颜桑的父母严格把控他的身材,有他们在时,颜桑永远吃不饱。
哪怕正是十五六岁长身体的时候,每天也是吃不完的沙拉。
他们会因为颜桑某一个舞蹈动作出错,在寒冷的冬天把身穿单薄练功服的颜桑关在门外几个小时。
美其名曰:反省。
他们把出人头地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颜桑身上。
这样的重压下,营造出来的家庭氛围必然也不可能轻松。
尽管季砚沉不喜欢对方,但听颜桑说他们都不在了,心里也做不到毫无波澜。
苗峥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叹气,起身拍了拍颜桑肩膀:
“好孩子……”
颜桑冲老师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苗峥问颜桑接下来的打算:“要不要回来,很多人都惦记着你。”
随后他当面调侃:“毕竟是退圈白月光。”
颜桑虽然已经离开舞剧院八年,但以他的能力,重新回来是很容易的事。
况且还有苗峥这个老师在在。
听着“白月光”三个字,颜桑尴尬得又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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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地缝让他躲,颜桑顶着发热的脸回答:
“师父……我身上有纹身。”
“?”
苗峥上下打量:“你纹哪儿了?”
除非特殊情况,身上有纹身进不了国家级舞剧院。
颜桑下意识看了一旁的季砚沉一眼,抿紧了唇不肯说。
几秒后,季砚沉面无表情起身,跟苗峥打了声招呼后开门离开。
颜桑张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叫住主动避开的男人。
收回目光,颜桑对苗峥道:“纹在后腰。”
很小的纹身。
平时不会漏出来,也没人知道。
颜桑担心他师父好奇要看,好在苗峥并没有这个想法,听他描述了纹身大小后松了口气:
“没事,这么一点问题不大。”
刚才听颜桑说有纹身,苗峥着实吓了一跳,还以为宝贝徒弟迟来叛逆,纹了左青龙右白虎呢。
苗峥:“实在不行洗了就行。”
颜桑低着头不说话。
他没想过把纹身洗掉。
“对了。”苗峥目光落在颜桑手上:
“你手上戒指怎么回事?你结婚了?”
颜桑能在直播间对一群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睁眼说瞎话,但对着自己恩师他做不到。
“没有。”颜桑摸上左手的戒指:“还没有结婚。”
苗峥就笑:“当年剧院就有好多人喜欢你,你要是结婚了那有的人就要难过了。”
颜桑:“。”
苗峥表情正经了两分:“你现在也二十四、五了,可以谈恋爱了。”
“要是没情况的话,师父给你介绍一个?”
颜桑怕苗峥真的牵线,赶紧道:“不用了师父,我……我有喜欢的人。”
苗峥好奇追问:“谁啊?”
怕苗峥刨根问底,颜桑直接道:“是师父您不认识的人。”
“行吧。”苗峥耸肩:“不问就不问。”
苗峥接下来还有事要忙,要了颜桑的电话和住址,说后面有时间再找他。
要考考他这八年有没有懈怠退步。
加完好友后,见苗峥准备走,颜桑没忍住:
“老师,我能问您一个事吗?”
苗峥:“什么?”
颜桑终于问出一直想问的事:“你和季砚沉……怎么认识的?”
今天又是怎么认出我的?
几分钟后,休息室的门从内打开,苗峥和颜桑一前一后出来。
“季先生。”
听见苗峥喊人,颜桑从苗峥背后伸出脑袋,才发现季砚沉竟然没走。
姿态随意的男人支腿倚在墙上,指间夹着一支没点燃的香烟。
“苗老师。”季砚沉直起身。
看着神色冷淡的男人,颜桑心底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他脑子里还在回想苗峥刚才的回答:
—你说季砚沉?当初你离开后他去剧院找过我,询问你的下落,他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让我有你消息后给他打电话。
—不是宁城的剧院是京市。
—不止一次,最开始两年他每年寒暑假都来,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他那时候还是学生,每次来都坐绿皮火车,来回四十几个小时,每次都失望而归。
—小桑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欠了季砚沉什么天大的债,人家干嘛这么执着的找你?
—我作为你亲师父看着都不忍心。
—但我问他找你什么事,他又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