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到了中秋,邵容知道过了中秋,邵梦便要离家,便提前跟二壮几人说好,这些日子她不出门了,让他们不必来寻,自己则安安心心陪着邵梦。
中秋是一年之中的大日子,县里会有各种活动,有杂耍艺人摆摊卖艺,有卖吃食的,唱曲儿的,是非常难得的欢庆之日。
邵家一早安排好护卫,一家人并邵明竹赶去五江县。
邵容去年就来过一次,只是当时更小一点,被人抱着,一路只有眼睛忙得要死,根本没怎么玩。
今天,因为有邵明竹带来的部曲,防卫力量过剩,直接给她分了一个专门保护她的护卫,又发了零花钱,只等到了五江县,她就要大展身手!
进了县城,众人先到邵家在县里的宅子里洗漱一番,略做歇息整理,按照各自关系,相伴着出门。
难得出门游玩,邵容当然不做电灯泡,她理由很充分:邵梦出嫁在即,她要珍惜陪伴小姑姑的时间。
于是姑侄两个各自带了护卫出门。
大街上人不少,但邵容总记得去年人更多一些,但思及今年频繁征兵,又觉得合理起来。
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乡下,眼前的热闹已经足够吸引两人的视线,边走边逛,护卫手上很快拎满了两人买的小玩意。
到了中午,便干脆坐在路边一家汤饼摊子。
“四碗汤饼,各加一份肉。”
摊主扬着热情的脸招呼:“您稍等,马上好!”
两个护卫不肯坐下,邵容无奈,让他们坐到两人对面的桌子,正好能看得到她们,也不耽误吃饭。
邵梦也再三命令,护卫才一脸忐忑坐下。
几人这般拉扯,早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大过节出门的女郎不少,多是和亲人一起游玩,眼前一大一小两个女郎,竟各带了个护卫,不知是哪个大户家的女公子。
邵梦感受到众多视线,有些不适,只是出门在外,也没有不让人看的道理。
邵容就更坦然了,等汤饼上来,找摊主要来清水,将她和邵梦的筷子洗了一遍,就埋头开吃,哪管谁看不看她。
护卫们吃饭很快,邵容见了,知道这些人饭量大,又招呼摊主上了两碗。
邵梦吃完,护卫们还没吃完,邵容便让他们别急,跟邵梦整理她们一路买来的小玩意。
“这个头绳好看,回头让三嫂给你编头发。”
“这个回去分一分吧,咱两吃不完。”
……
“这个,你一个我一个!”
邵梦分给邵容一个木头刻成的小老虎,不是什么手艺精湛的艺术品,做工不好不坏,却是五江县特有的小玩意,因传某座山上有山君食人,有个木匠有天进山找木头,碰到了山君,山君却没吃他,木匠回来后便照着山君刻了个小木雕,从此凡是要进山,或是要从山中穿行的,都会买个木老虎带着。
后来许多年不曾听到山君食人的消息,大多数人都只当故事来听,反而这木老虎在五江县流传开来,是很多小孩子幼年的玩具。
“日后,我生了孩子,就把这个老虎给他玩。”
邵梦小声跟邵容说,说着自己都笑了。
邵容突然想到,邵梦并不是自小生活在邵家村的,她好奇地问:“姑姑,你小时候是在上京长大的吗?上京是什么样子?”
邵梦愣了一下,回想着说:“上京……人很多,比五江县多得多,路上会有很多马车,铺子也多,卖什么的都有,哦,还有路,路全都是石头铺成的,每天都有人打扫,一点也不会扬灰。”
“那你想回上京吗?”
邵梦笑了下:“又回不去,我马上就要嫁人了。”
邵容低声问出她憋了很久的问题:“那你想嫁吗?”
“总归要嫁人的。”
从始至终,她都只有一条路而已。
邵梦语气寻常,一副天生就该是这样的模样,让邵容沉默。
她没有再说出自己不想嫁人这样的话,和邵梦逛街回到宅子里,便去找了老爷子,说出自己的决定。
这是老爷子期望听到的结果,但他问邵容:“为什么?”
邵容说:“我想去上京看看。”
晚上众人歇息在五江县的宅子里,邵梦的嫁妆基本都已经收拾到马车上,只等第二天一早出发。
薛氏高高兴兴玩了一天,谁知到了晚上,却被邵容告知她的决定,一时间宛如遭到晴天霹雳,整个脑子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半晌都不说话。
邵容钻到薛氏怀里,小心抱着她的腰。
薛氏有心发脾气,可想到或许再过些日子,便见不到面了,硬是忍了下来,只是闭着眼睛,不想跟她讲话。
邵明德赶她:“去,陪你姑姑睡去。”
薛氏却是一巴掌拍到他胳膊上,声音发颤,语气却很凶:“去什么去,就睡这!”
邵容见薛氏默默流泪,只好把自己埋到薛氏怀里。
薛氏的手一下一下抚着邵容的脊背,不知道多久,母女俩紧拥着熟睡。
第二天一早,邵容醒来时,邵明德薛氏都已经不在房里,门口的侍女见她醒来,端来水和毛巾,伺候她洗漱。
邵容拒绝了,如往常一样自己给自己打理好,才走出门,就听到外面忙乱的声音。
这一去,可不止是邵梦嫁妆的事,还有家里这些人的日常用品,出门见客的衣裳首饰,跟亲朋故友的人情往来。
即便这些天一直断断续续在收拾,眼下也做不到说走就走。
因知道今天一天都乱,吃饭也没个点儿,邵容先去问薛氏吃了没,得知就她没吃,拉了个仆从问厨房在哪儿,好歹没饿到自己。
到了下午,才有仆从找她,说收拾妥了,老爷子说要出发。
邵容找到薛氏,小鸡仔一样紧贴在她身边出了门,打眼一看,好家伙,好长的车队,她都看不到头。
上了马车,车厢里布置得还不错,空间宽敞,还有各种储物空间,放着常用的物件和点心。
她困了还能睡一觉。
在车上睡觉的美梦,在出城后不久就破灭了。
城外的路不如城里平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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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容坐在车上,被颠得七荤八素,赶路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她当即在休整之后,要坐在她爹马上。
骑马总不会太颠簸吧!
邵容体验了一次之后,对此表示拒绝,又回到马车里,趴在厚厚的褥子上哼哼唧唧。
薛氏一边笑一边给她揉腿。
躺了两天,邵容被迫适应了古代的赶路生活,已经到了它颠任它颠的境界,偶尔掀开帘子往外瞅瞅,被薛氏抓住,就要挨一顿训。
邵容感觉路上也没什么好看的,不知道薛氏为啥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第三天,车队进入丰郡,邵容又偷偷往外瞧,她们此时经过的仿佛是个小镇子,房屋建得很密集,但路很破,街上没什么人在走。
她眼角一瞥,发现不远处墙根好像有个什么,她连忙问薛氏。
薛氏一把拽下帘子,敷衍地说不知道,还警告她不许乱看。
邵容没忍住,趁着薛氏没注意,又掀开一角往那边看了一眼,看到有个人把那个东西提起来。
她瞪大眼睛,那是个瘦脱相的死人!
她心神不定地坐在马车里,半晌才缓过来,问薛氏:“是不是有很多人饿死了?”
薛氏见她这样,就知道她看到了,瞪了她一眼,问:“吓到了?”
邵容缓过劲来,慢慢摇头,她不怕死人,只是第一次见到人能饿成那个样子。
薛氏见状,才解释道:“咱们陵郡还好,丰郡这两年都旱,闹粮荒,饿死的人多了些,别怕,有邵氏的部曲在,他们不敢靠近。”
邵容点头,又想看看外面,被薛氏压到远离窗子的位置。
终于安稳到了丰郡的泽山县。
这就是邵梦未来的夫家刘氏所在。
不过她们此时要去邵氏在泽山县的庄园里安顿,还要在当地采买一些生活用品,礼物之类的,一部分充入邵梦的嫁妆,一部分用作人情往来。
庄园位于城外,占地数顷,各式景色与玩耍的场所都齐全。
据说这只是因为邵梦要嫁到刘氏,邵氏才在当地弄了个小庄园,等到邵梦嫁过去,这个庄园可会变成邵梦的嫁妆。
邵容听到这个,整个人都傻了,感觉自己对这些贵族生活的想象,还是稍显欠缺。
好在因为婚期将至,不论是准备婚礼,还是人情往来,薛氏都忙了不少,顾不上管她,整个庄园她想去哪儿玩去哪儿玩。
这里还有一个巨大的人工湖,养了很多荷花,据说是什么名贵品种,到了这个时节,还有不少荷花盛放,十分好看。
她招来一边侍候的仆从,问:“我听说丰郡这两天旱得很,这些水是哪里弄来的?”
这么大一湖泊水,能浇多少庄稼啊!
侍从得意道:“女郎有所不知,这湖里的水可是从山的另一头引来的,据说当年只这片湖,就挖了好多年,若不是平州牧开口,前面的庄园主人未必肯卖呢。”
知道邵容是未来主人的侄女,他还谄媚道:“这庄子能被平州牧送来做嫁妆,也是它的运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