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玉想先从拉家常说起,于是便道:“听说沈小姐你是山西平阳人氏?”
从张廷玉转变态度时起,沈姝便已起了防备之心。又听他这么问,便不软不硬的回了一句,“张大人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沈姝记得只对十四阿哥和四阿哥说过自己的身世,她又没有山西口音,脑门上也没刻字。
张廷玉又是从哪里听说的她的来历?
还不是因为特意打听过了!
“……”
被这么一怼,张廷玉当即知道自己套近乎的方法已经失策。
这女子,变脸也太快了!
聪明人就聪明在知道失策后立刻转变方法,张廷玉直接承认了。
“还请沈小姐见谅,皇上令我与你接洽,故而我打听了一些你的大概情况。
听说你的亲人因噶大人而死,也曾通过袁桥、蔡珍两位御史弹劾过噶大人。
然而却弹劾未果,不知你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皇上的意思,张廷玉明白,可他不能明说,必须要找个由头来暗示沈姝。
但这个由头也不好找,总不能跟她说因为染料一事已经被弹劾,说不定日后还会被人弹劾陷害。
因为这次她自己就已经挫败了十五道御史的弹劾,正是自得满满时,会觉得不足为虑。
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从报仇一事说起来起比较合适。
反正对于噶礼的所作所为,他也很是看不上。并不是说皇上认定谁无罪,谁实际上就一定无罪。
以张廷玉对噶礼此人的了解,他一定是在山西作了不少恶事!
否则山西百姓不可能跋涉千里的进京来告状,对于百姓来说进京告状并非易事,若非实在是过分至极,谁会愿意冒这样的风险做这样的事情?
所以那噶礼作说服沈姝的筏子,张廷玉一点儿都不愧疚。
沈姝就知道一提起自己的出身,接下来八成就是噶礼的事情。
张廷玉这个陌生人不可能专门跑过来跟自己闲聊,必定是有其他目的,她想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于是配合着往下演戏,“没有打算,因为噶礼是否有罪得由皇上说了算,谁又能左右皇上的想法?”
“沈小姐果真是聪慧至极!”
张廷玉不得不感慨,这话说的可谓是剔透极了。
不少官员,要浸淫官场数年方可悟的如此真谛!
还有一些是混迹多年,都悟不出来这道理。而此女才多大年纪,居然能参透为官之道!
为官之道,正是如此。
要懂得揣摩上峰、揣摩圣意。
说实话,他喜欢跟聪明人共事,因为聪明人不做蠢事,闻弦歌而知雅意。
见沈姝如此上道,张廷玉也愿意趁机多提点一二,算是结个善缘。
“噶礼是旗人,皇上对旗人一向是先信三分。更何况皇上仁厚,还记着他以往的功劳和苦劳。
所谓:卑不谋尊,疏不间亲。
以沈小姐你此时的身份地位,即便是强行告状,怕是也难以如愿。
然今时不同于往日,以沈小姐你的功绩,若是能得皇上青睐,便是化疏为亲。”
这话说的,有点儿意思啊!
一时之间,沈姝摸不清楚这张廷玉到底是跟噶礼有仇想游说自己一起对付他,还是另有其他目的。
说实话,她并不喜欢跟这种心眼多的人说话,心累。
直接问的话对方肯定不愿意明说,还要猜来猜去!
“哦?”
沈姝扬眉,做出不解状,“肥料一事尚未得以验证,不知民女有何功绩可言?”
张廷玉闻言笑了笑,绕了一大圈终于说到正题了!
“沈小姐你在朝堂之上已经言明了染料的重要性,谁手握这种新式染料便可迅速敛聚巨额财富,这如何不可谓之功绩?”
等等?
同样一件事被四阿哥说成是“怀璧之罪”,张廷玉却说是功绩……
沈姝真不觉得这是什么功绩,否则她也不会找十四阿哥当靠山,就是因为知道单凭自己根本保不住这些财富。
这个张廷玉,有话不直接说,非要让她不停的试探。
沈姝轻晒一声,“还以为张大人会说染料之于民女,犹如稚子抱金过闹市呢!”
对呀,张廷玉确实是暗含了这个意思。
他认为无需多费口舌,沈姝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攀附上十四阿哥以做靠山。
但他想要提醒的是,十四阿哥未必护得住她。
“即便是稚子抱金,可沈小姐你却是过了皇上的眼,是福是祸全赖你如何抉择。
因为皇上想要爱护之人,绝无可能护不住!”
说完这句话之后,张廷玉看着沈姝,希望能听到她的回答。
他认为自己已经表达的足够明白,皇上才是大清国所有人唯一需要讨好的对象。
沈姝听明白了,不仅搞清楚了张廷玉在说什么,同时也突然间想明白了数日前四阿哥所言是何意!
不投靠皇上,就是怀璧之罪。
投靠皇上,怀璧之罪就变成了功绩。
至于如何投靠,当然是把怀抱之金、所持之壁献出去给皇上!
敢情这俩人一前一后的,是奉命来游说自己无私奉献的啊!
沈姝不仅是生气,更多是还是不甘心。
她已经自愿献出肥料以求护身符,结果皇上居然还想把染料也抢走!
纵然是如此,沈姝也知道自己不能因此而表达出任何的不满。
因为她面对的是在这个时代至高无上的皇权,再说强权,哪里都有……
既然张廷玉都这么说了,就当再交上去一笔保护费吧!
那么她只能在现有情况下谋求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张大人的意思民女听的很明白,也知道应该怎么做。
不过民女还有些私事要做,请恕不能立时做出决定。”
听沈姝说明白自己的意思,张廷玉很是欣慰,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省事。
他以为接下来她会要提条件,这是当然的。皇上宽厚仁慈,不可能做出那种强行掠夺而不予补偿的事来。
所以他直接问道:“沈小姐你有什么要求尽可提,你我同为汉人,我自然是会为你尽力争取。”
同为汉人又怎样?
沈姝才不会信这种虚无缥缈的民族情义,她表情冷淡的拒绝了,“此事乃民女之私事,无需任何人帮忙,民女可自行解决。”
可沈姝越是这么说,张廷玉心里越是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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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根本是不按套路出牌。
到底是什么私事,他必须要问清楚。
因为沈姝不是一般人,她要做的事情必定不是寻常之事!
别到时候搞出什么乱子来……
“沈小姐,方便透露一下究竟是何私事,竟与染料有关?”
轻瞥了张廷玉一眼,沈姝不急于回答,而是端起茶杯轻啖一口茶水。
这副冷淡的态度,看起来像是要送客。
但越是这样,张廷玉更得厚着脸皮继续稳坐不动。但他没有再问,而是耐心等着,等沈姝主动开口。
放下茶杯,沈姝很是简略的提了一下自己的打算。
这件事,没有隐瞒的必要性。
但如果不是在这当口上,她也不会愿意道于外人听。
她可以把染料交出去,但仇必要先报了!
“张大人许是忘了数日前民女被弹劾一事,但民女时刻铭记于心,从不敢忘。
若是人人都可割破手指头,用指甲盖那般大小的血迹来对民女谋财害命,那民女岂不是如同被人肆意欺凌的羔羊?”
说着沈姝转向张廷玉,定定的看着他,反问道:“张大人您说是吗?”
“……”
沈姝的表情很平静,语气也很平静,但眼神中透露着凌厉的萧杀之意,看得张廷玉有些心惊。
这是要自行报复啊!
他不能说不是,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她?
所以不能强行阻拦,那就太欺负人了。
说不定她一生气,前面刚谈好的事情就全不作数了。
但张廷玉也不敢直接点头说,这仇就该报,这事……
原来麻烦在这里啊,张廷玉斟酌的说道:“此事我会禀明皇上……”
但他话没说完就被沈姝毫不客气的高声打断,“张大人,民女在朝堂之上说过,在染料一事上不做仗势欺人之事。
所以不会因此而借由十四阿哥或者皇上之手,免得被人说是仗势欺人。
在商言商,民女会用光明正大的办法为自己报仇,就不劳他人费心了!”
“……”
刚才沈姝打断了他的话,表明她已是相当的不悦。
而且这番话说的是气势汹汹,又不说到底想要怎么报仇,弄得张廷玉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到底是要怎么做啊?
而这么做会不会惹出其他麻烦事来?
这些张廷玉现在统统都不知道,也无法预测。
而且他想了又想,眼下还真想不出来会怎样。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意外,张廷玉顿时感到了头疼。
这怎么跟皇上交代啊?
“张大人,请回吧,恕不远送。”
沈姝说着又端起了茶杯,这次是直接开口撵客。
张廷玉无法,只得站起身来,语气很是诚恳的劝阻道:“凡事还请沈小姐能三思而后行,千万莫要冲动。”
末了还释放出了善意,“沈小姐放心,关于噶礼一事乃是我自行探查得知,皇上并不知情,并且也不会主动告知皇上。”
如此这般,也是希望沈姝能领情,不要在肥料与染料这样的大事上跟自己过不去。
而且回去之后,他还得好好想想她到底要怎么报复那些商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