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南椋】19
    郡主话音一落,池初宴的眸光便扫了过来。

    似意外与不解。

    林白目不斜视,抬着下巴并不与之对视。

    这趟浑水是池初宴自己主动表态要蹚的,事既然已经办了,她自然顺坡下驴,找准机会与之深度捆绑。

    待两人拴在一根绳上,她还用愁人家不与自己站在同一阵营么?

    再者,唱戏有人搭台,办事有人配合,何乐而不为之?

    虽说她其实早有安排,用不着池初宴出来暴力开路,唱红脸打圆场,但也不得不承认有人家极有眼力见地主动打了一轮辅助后,能替她省掉了中间好些折腾的麻烦。

    林白趁着人偏开头去,幽幽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人群中芝兰玉树,温文尔雅但超能打的少年。

    这要真能笼络成自己人该多好啊。

    可惜了,是个有主的。

    两人之间看似错开,毫无交集,实则隐隐牵连纠缠的眼神戏清晰地落在众人眼里。

    庄上的管事中知情者立时低下头,神情晦暗不明,隐有恐惧之色。

    金兰捂着心口,被刺激得快要厥过去。

    她倒没瞧出什么来,只是觉得深感背叛。

    大家明明都是一起来劝郡主回王府的,怎么池初宴忽然成了郡主惹事的帮凶了?!

    纵心头千回百转,这会儿也没人再敢出声,女使小厮们皆听从调令,很快退了下去。

    而道童老老实实回屋跑了一趟又出来,点头道:“郡主、池公子,里面请。”

    ……

    一进屋,林白便闻到了扑面而来的檀香,微微蹙了下眉。

    池初宴跟在她身后,瞧见郡主抬手,不适地掩了一下鼻子,但又很快地放下了手。

    静室内燃着的烛台不多,光线稍显昏暗。

    一个大大的静字之下,一须发花白的老者闭目盘膝坐在蒲团之上,手持念珠,浑似入定。

    林白好奇的眸光在老者的身上转了一圈。

    配着这香烛静室的背景,是有那么一点儿道骨仙风,得道高人的感觉。

    道童将两人引入内室,递上两个蒲团,又给布置了茶具便离开了,屋内一时陷入了寂静。

    林白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无声地压制之感,像是要晾着她。

    撇撇嘴,浑似看不懂眼色般上前拱手一礼,开口道:“真人,南椋郡主林白特来求见。”

    池初宴见状默了默,立马跟上:“见过真人。”

    白华真人:“……”

    ……

    白华睁开了眼。

    半垂着因苍老而耷拉下来的眼皮,混浊的眸子里情绪平且淡,像是高深,又像是空洞:“不知郡主今日非要见老道,是有何事要问?”

    求仙问道么,自然是有个求和问的。

    林白也不同他绕弯子,见人态度给得淡,似乎不打算同她这个小辈客气,便自顾自地拂袖盘膝坐下来:“自然是来问我的姻缘之事。”

    白华见林白兀自落座的失礼之举,面上未显,拨弄手中念珠的速度却稍快了一分。

    “郡主的婚姻之事,不该是由王爷王妃来操持的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年纪尚小,何必操心这个。”

    林白摇摇头,“我怕自己再不操心就迟了。”

    剧情里郡主作为恶毒女配,戏份本就不多,明确写过她成婚是在十八岁,也就是两年多以后。

    至于亲事具体是什么时候商定的,没正面提,仅有个可推论的信息点,就是这桩婚事乃是王妃找白华真人算定的。

    秉承着来都来了,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心态,林白直言道:“不如您帮我算算,我命定的红鸾,未来的夫婿,究竟是何人呢?”

    白华:“……”

    头回见未出阁的小姑娘自己厚着脸皮来问姻缘的。

    他拨弄念珠的手停了下来,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道:“那便将郡主的生辰八字交给贫道吧。”

    林白便将早就准备好的,写上郡主林白生辰八字的纸张给递了过去。

    白华拿着纸条略扫了一眼,便闭上眼单手掐算起来,嘴中还喃喃有词。

    林白眸带新奇,静静地等着,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自己的膝盖,见那老道维持姿势便不动了。

    哦?

    就这么干算?不需要任何法器之类的辅佐一下?

    林白挑挑眉,隔一会儿,从自己随身的荷包里头掏出个通体莹白,浑似珍珠,但足有鸡蛋大小的珠子来,放在手里把玩。

    视线便再没从那颗珠子上挪开过,眼神也愈发的意味深长。

    ……

    不及半刻钟,白华真人停下了念叨,再一次慢慢睁开了眼。

    “结果如何?”林白微微前倾身体,瞧着急切,嘴角却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意有所指,“真人怎么算得这样快?这可是关乎我后半辈子的大事,您可一定要仔细,别算错了呀。”

    白华眉心稍拧:“……”

    他着实没见过被教养成得这样差的名门闺秀,句句皆不讨喜,有意无意地阴阳怪气,若非王妃是白鹿观的大斋主,他早都要将她轰出去了。

    不悦刚起,转念又想到林白母家乃玄门出身,她从小耳濡目染,虽未有灵根,却恐怕知道些章程。

    再一垂眸,不期然看到了郡主手中的玉珠,明显感觉到此物不凡,像是玄门法器,心中稍稍一凛。

    郡主今日以来,态度明显不合理,莫非是他方才敷衍掐算,露了陷?

    还是她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白华终于正视起这个小姑娘来,心思急转。

    缓缓从玉珠上收回视线时,心中便有了定数,淡声道:“郡主的姻缘,老道我已不是第一次算,自然用不着大费周章。方才掐算一番,不过是为了复核罢了。”

    “哦?”

    林白面上的震惊不似作假,“是我母妃先来问过真人?”

    她是真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就这么巧给她撞见了,而白华竟没打算瞒她。

    手里拿来唬人的宝珠可不是玄门法器,而是她今日签到送的一个系统道具,名为鉴灵珠。

    别的用处没有,只能监测周遭灵气波动。

    刚刚这老道掐算的时候,她掏出来一瞧,嚯,珠子没有任何反应。

    摆明了是在假算。

    白华真人脸色一点没变:“正是。”

    林白也无所谓:“也好,这样便更省事了。那劳烦真人告知我结果吧,我夫君选定为何人了?日后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白华真人直到此时才稍稍抬起眼皮,没有回答郡主的问题,而是看了一眼依旧温润有礼站在一边的池初宴。

    “这位是池公子?”

    侯立一旁的池初宴从进屋起便一直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不念不想不听,只当自己是根无情的柱子杵在这。

    忽然被点名,默了一下,拱手行礼:“是,在下池初宴。”

    林白见白华真人无故岔开话题,扭过身,故意诧异道:“啊?是他?”

    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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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

    白华面皮隐忍地绷紧了,慢慢:“并不是这位公子。”

    池初宴垂下眸。

    林白呼了口气:“那您方才提他做什么?”

    白华很不喜欢林白那一双桀骜的眼,与玩世不恭的性子。对他这样的玄门高人毫无敬畏,放肆得很。

    真当自己出生王府,就高人一等了么?

    语气里不由地冷淡下来:“郡主的婚事事关女子清誉,怎好随意叫个外男听见?郡主还是让他先出去吧。”

    林白没有应和,将白华真人一闪而过的不悦收入眼底,面不改色:“既然有外人在,真人不便说,我倒有个法子。”

    “什么?”

    林白笑吟吟:“我心中亦有一人选,只是不知是否与真人算定的对得上号。”

    白华:“……”

    白华这会儿是真惊疑不定起来。

    ……

    白华真人年纪虽高,法力却平平。

    因着命好,得入高门跟了好师父,这才因为辈分高,在白鹿道观混得风生水起,被世人尊称一声真人。

    凡人愚昧,不懂玄门中事。

    实则但凡修仙者,资质好些的,早去海外神州寻仙缘,入正经门派了。再次一些的,若是云国中人会被镜天观挑选上带去培养,学成之后便是云国供养的正经国师。

    而他们这些外头的道观,说得好听些是闲散修士,难听些就是堪比赤脚游医的存在,真实水平水分很大。

    不排除有真厉害的,但更多的是学了两手就出来混饭吃的。

    白华真人应该就属于后者。

    这是林白用鉴宝珠测定后的结果。

    想来也是,若这位真人真的能掐会算,又岂会不知王府五年之后血光大灾,还把自家堂亲送来攀富贵呢?

    都是名头和外貌年龄唬人。

    论资质,他恐怕还不如他那位三灵根的女弟子方鹤仙子呢。

    而王妃乌渺之所以对他们深信不疑,则是因为她早些年因预告无子之事与自家叔父大国师乌恙闹翻,无法寻求镜天观的帮助,只剩下白鹿道观这一条路可走。

    最终乌渺以旁门左道求子失败,诞下林雪,深受其害却因为偏执过深,至今执迷不悟,不肯清醒。

    因而原主林白对白鹿道观也是有怨的。

    否则她不会一闻到檀香就生理性地几欲作呕,否则庄嬷嬷不会一听她打听白华真人消息,便如临大敌。

    白华真人迟疑的是,他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明明特意嘱咐了前几日来求问过郡主姻缘的王妃,在亲事落定之前,切莫将消息传出去。

    难不成郡主手里已经拿到了他给的名字,心中不愿,要来找茬不成?

    可怎么会?

    王妃对他言听计从,无有不依的。这等大事,她怎么会违背自己的嘱托?

    白华真人很快再次看向了池初宴,隐隐了悟。

    眼神多了三分轻慢。

    年少情动,无依无凭,在父母之命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终于弄懂郡主此番闹事的缘由了。

    摇头一笑,带着几分长者看胡闹小辈的宽容道:“老道能算出的并非具体之人,而是与郡主相匹配的命格。”

    林白哦了一声:“无所谓,都行。”

    她随手拿过一张桌上的黄纸,刷刷在上头写了个名字。

    往前一递:“您就说此人符不符合吧?”

    池初宴抬眸,恰好扫见写在符纸中央,那清晰的男子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