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乌云蔽月,今日是个偷鸡摸狗的好日子。
鸡尾巷一户人家的院墙上,飞快闪过一道黑色的人影,来人利索的翻墙而入。不知走过几个来回,才能如此熟悉每个落脚地,落地之时,一点声音没发出。
这户人家的大门上,还贴着官府的封条。封条完好无损,充分展示主人深陷牢笼,无法归家。通常情况下,这种人家是小偷的重点关照地。
但今夜来偷家的,不是贼,是这座宅子的主人。
易妗已经回家住很久了。
有句老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易妗自承天县衙的牢房逃出来后,在外城躲藏了好几天。有时她睡在桥洞下,有时睡在墙根,睡的她腰酸背痛,忍无可忍。
观察几天后,发现官差好像完全没有搜查过她的宅子,甚至有点忘了她这个人。于是在某个夜晚,她小心翼翼的翻墙回家。
很好,宅子的大门从被封的那一刻起,再没被人打开过。
所以她重新住了回来。大门被封,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她飞檐走壁习惯了,飞来飞去还锻炼身体。
正当她从怀里掏出葱油饼准备吃饱睡觉时,她发现,今晚还有一个人跟她一起回家了。
她咬一口葱油饼,韭菜馅,香!
一手抓葱油饼,另一只手从地上捡了根柴火当棍,趁着黑影下墙还在空中飘着的瞬间,狠狠给了一棍。
“嗯。”一声闷哼传来。与闷哼一同传来的,还有人砸向地面的响动。
易妗把柴火横在来人的脖子上,斜眼睨他,一只手抓着葱油饼,一口一口嚼着,姿态很是嚣张。
一根柴火,愣是给她摆出长刀的豪横。
小贼手上下意识有一个反击的动作,看见横在面前的是柴火后,双手往上举,表示友善。
注意到他的动作,易妗眉头一跳。
小贼试图和她商量,讨好笑道,“兄弟,都来讨生活,都不容易,要不您先?您东西拿高兴了,我跟后头扫扫尾?”
易妗一脚把他踩下去,压低声音,恶狠狠道,“老娘是这座宅子的主人!”
小贼的脸色变了几瞬,“姑娘,你就算先来,也不能说自己是主人呀,道上的规矩可不是这样的。”
易妗冷笑着缓缓低头,“老娘买的宅子,你来我家偷东西,找死吗?”
“门前分明贴着封条……”
“是啊,所以你打算偷一个穷凶极恶的人家吗?”她警告意味满满。借着月光,看到她的眼神,像在打量来人有几斤几两肉,找个什么地方埋尸方便。
小贼脸色瞬间垮下来,然后舔着脸笑的油腻,“姐姐,我这不是和你开玩笑的,既然宅子的主人都回来了,我这就和道上的兄弟们都打个招呼,以后您家啊,咱们绕开走。”
“哼,算你识相。”
“滚!”
易妗松脚,小贼屁滚尿流的翻上墙头,紧接着,传来“哎哟”一句小声的痛呼,再就是重物落地的响声。
易妗咬了一大口葱油饼,嘴角微微上扬。
狗东西,偷到她家来了,也不看看姑奶奶是谁?
“小贼”从院里跳出去后,小跑几步,来到拐角处,那里,藏了一大队黑衣配刀的男人。
“队长,没错,是易妗。”
黑暗中,段圣寻的脸缓缓露出来,看着那扇贴着封条的大门,目光沉沉。
抬手,“走。”
一群人,脚步微不可闻的逐渐逼近。
易妗葱油饼嚼了一会儿,表情逐渐僵住。
不对!
西城根哪个贼会连墙都翻不利索?能在外城靠“偷”这门手艺吃饭的,被抓后翻墙只会翻的更快,眨眼就找不到人。怎会被她吓唬一下,连吃饭的本事都使不好?
而且那贼被她打落后下意识的动作和表情,根本不像贼,更像一个训练有素的武者。
——是官差!
干!这时候居然追来了!
这时段圣寻给手下比了个手势,一群人贴着墙根,左右包抄这间小院。
易妗抄起没吃完的葱油饼往怀里一塞,飞快从地上捡根长棍,又把柴刀斧头往腰间一插,仔细听周围的声音,她果然被包围了。
右手动动,算准那个还没人的角落,一跃,跳出去。
还好她家墙头低,不然跑路都拌脚。
她刚一落地,大门“砰”被一脚踹开,一大伙人乌泱泱从天而降,把小院挤得满满当当。
段圣寻瞬间发现易妗逃走,环视一周,当即找到易妗离开的位置,带人往她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镇诡司的可怕易妗头一回真切感受到了,他们可比承天县衙的看守难缠得多。
一追一逃,易妗带着段圣寻在西城根绕。
易妗在外城生活近两年,本以为自己占据地势,不成想段圣寻追她追的死紧,两人距离无法拉开,自然无法当着他的面躲起来。加上他做足了功课,对西城根错综复杂的道路竟也不陌生,偶尔还能派出几人绕开,从另一条路包夹易妗,惹得易妗不胜烦扰。
段圣寻和他带来的手下功夫都不弱,追人本事一绝。
着急之下,易妗一时慌乱,竟被段圣寻逼入一个死胡同,被困在里面。
先头跳到易妗家里的“小贼”再次出现,笑道,“姐姐,我给你道歉,我家东西多,要不你去我家挑几件,我赔给你?”
呸!去镇诡司还能逃出来?
狗东西!
老关告诉过她,镇诡司在清路,段圣寻来抓她,只会是因为山寨的事。
但面上仍装作不知,理直气壮的骂道,“你们属狗的吧?闻着味就追上来。我只是参与了一场殴斗,你们至于追我这么久吗?那天我可是被打,吃亏的那个,算是苦主。你们不去找打我的人,追着我一个苦主捉拿,还有没有天理了?”
段圣寻根本没理她,他背后青色的长剑在月色的照映下,散发出幽幽的光,有如鬼魅之影。
好长一柄剑!
他抬手握住剑柄,缓缓将剑抽出,看易妗的视线毫无感情,和他每一次追踪犯人的态度一致,不把人放在眼里,甚至,绝大部分情况下,被抓的犯人会成为一个死人。
“你可以选择主动跟我走,或者,我砍断你的双腿,把你带回镇诡司。”
易妗再往后退了一步,干笑道,“我平头老百姓,犯事到承天县衙也够了吧?镇诡司的大人们这么忙,我还是不打扰了。”
剑芒闪过,一抹青色刺痛易妗双眼,她下意识弯腰闪躲,堪堪避开段圣寻的第一剑。
耳边,一缕发丝掉落。
“抱歉,砍错了,习惯砍头,忘了你是要带回去审的人,该砍的是脚。”
他出手,其他人都没有行动,只做出一个包围圈,将二人团团围住。
青光闪烁,又一剑,凌厉的剑风扫来,让易妗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好在她本身武功不弱,反手撑到地上,翻了个筋斗,躲过第二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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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易妗蹲在地上,一时没起身。
“有没有搞错?你只是要把我抓回去审,还什么都没审出来,就在这里砍头砍脚。你就没想过,倘若我是无辜的,也太冤枉了。”
段圣寻提剑而立,气势凌人,看易妗的目光越发不善。
“真正无辜之人,看见镇诡司的第一瞬便会束手就擒。这样的人,审完也吃不了太多苦头。你不敢被抓,已经够说明你不无辜了。”
“还有,能轻松躲过我两剑的人不多,这样一身本事,放在整个天下也能排的上号。说你无辜,你信吗?”
易妗道,“我当然信!被别人抓却不逃的,是傻子,你看我,明显挺聪明。还有,我本事大,怎就和我爱作奸犯科挂上钩了?我习武强身健体不行?自保不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行?爱和别人显摆我比别人强,就喜欢得意洋洋炫耀不行?”
“已经有人供出你了。”段圣寻打断了她的话。
易妗才不信,“要是你们有确凿的证据,早大张旗鼓的抓我了,何必偷偷摸摸?又把我折腾到承天县衙牢房,又是悄悄半夜蹲守。还不是没证据,需要抓我回去审出能给我定罪的信息?”
“办案不是这么办的,人证物证,你一个都没有,该不会是拿到了点谁的口供,就来抓我了吧?那可大错特错了。要是所有官差都像你一样查案,世间该有多少冤假错案,又该有多少无辜枉死的人?”易妗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一副他已经铸成大错,她诚心规劝他悬崖勒马的表情。
段圣寻神色不动,在易妗摇头叹息时,平静的问道,“说完了吗?”
“你要是想听,我还能再说点。”易妗偏头一笑,这时候还有心思打趣。
第三剑挥舞,这一次,拦腰朝易妗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易妗右手抽出她随身携带的长棍,打在青色长剑的面上,将段圣寻的攻势打歪,而后往侧面一个闪躲,再次险险避开。
易妗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剑芒途径之处,空气凝聚出一层薄霜。
此时,易妗不再藏拙。
段圣寻不好对付,再不认真,今日在劫难逃。
她甩了甩手中的长棍,做出和段圣寻同样的姿势,这一刻,她手中的棍子宛若一柄锋利的宝剑,浑身气势骤变。
“三剑,我让了你三次了。”
右手的木棍转至左手,指向段圣寻。
“也许你不知道,世间顶级的剑客,哪怕用一根棍子,也能削铁如泥。你想试试吗?”
段圣寻的眼中升起三分警惕,剩下七分,则是对她表示出极大的兴趣。
“看来你想。”易妗轻声笑道。
金色的光芒自木棍上一闪而过,只见木棍带起天边划过一道刺目的金光,灼痛所有人的双眼,段圣寻下意识闭上眼睛。
紧接着,他手腕被人重重打了一下,青剑险些脱落在地。
他出于本能回击,一剑横扫,耳畔传来布料被划破的撕裂声,紧接着,好似有沙子窸窸窣窣流出来。
待段圣寻睁眼,只见眼前空无一人,沙包被他砍出一道大大的口子,仿佛一张咧开的大嘴在肆意嘲讽他,沙子漏了一地。
转头,易妗早已跑到巷子口,一个拐弯,消失不见。
段圣寻心头恼火。他做好准备死战一场,竟被耍了,一股邪火憋在心头,差点没把自己气爆炸。
也不知用的什么邪术,暗夜引光刺目,手段极其下作。
“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