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殿下回到了忠诚的长安
    “你真的对侯君集这么说了?”

    上课前,房玄龄对李明这几天在大理寺狱的骚操作表示震惊。

    作为一国的宰相,他不可能天天来小学上课,其余时间都由崇文馆的学士来代课。

    而更让房玄龄震惊的是,对这只每天都来烦的小蚊子,侯君集居然没有一逼兜呼过去。

    至于是因为侯君集真心被说服悔改了,还是这只狡猾的蚊子随身携带侯宝琳当挡箭牌,他暂且蒙在鼓里。

    李明尴尬地摸摸头:

    “本来我只想混个面熟,了解下情况,顺便带宝琳和他阿翁团聚。

    “但那贪婪的家伙居然觉得贪污有理,振振有词,我一气不过就……”

    冷静想来,侯君集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唐军是威武之师,但不是文明之师,劫掠屠城什么的一样没少干。

    爽是爽了,但也给日后的治理挖了坑。

    到安史之乱以后,好家伙,连自家的城池都照样劫掠。

    所谓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形容的就是这种旧式军队。

    妥妥的体制问题。

    某种意义上来说,侯君集也算是给这体制问题背了一部分锅。

    房玄龄笑着摇头:

    “殿下做得一点都不错。

    “侯君集虽然有才,但你也看出来了,他太贪了。就像一把双刃剑,若不精心保养,容易伤及使用者。不过……”

    他啜了口茶,顿了顿:“下一个就不能用这种办法吓唬了。”

    “下一个?”李明一愣。

    “没事。”房玄龄换了个话题:

    “殿下别忘了,侯君集的女婿在东宫为官。殿下既然要韬光养晦,难道就不怕被归为太子一派?”

    李明无奈地说:

    “我无意间调解了父皇和太子,又勘破了李孝恭案背后的猫腻,早被打上太子党的标签了,虱多不痒。”

    这也是他带长孙延一起过去的真正原因。

    并不是因为侯君集的情报都是长孙延提供的,不带不礼貌。

    而是因为,长孙延后面是长孙无忌,而长孙无忌无疑是太子党。

    他这是在向大boss之一表明心迹:我是友军,别开炮!

    至少在自己成长起来之前别开炮。

    “而且。”李明补充道:

    “而且经过这两起事件,父皇对我的关注也水涨船高,这让我树大招风。

    “既然父皇忌惮侯君集,那我就偏要把侯君集捞出来,主动降一些热度。”

    皇帝太关注会招来嫉恨,但一点不关注又容易导致自己被不声不响地恁死。

    李明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简直在走钢丝。

    不,侯君集是我弄进去的,你父皇多半也想放他出来……房玄龄忍住没说,翻开了课本。

    “请殿下回席,准备上课了。”

    李明露出奸诈的笑容:

    “河间郡王案的侦破好像陷入了瓶颈,三司搜不出砒霜的来源。

    “我要带我的小弟们,去西市挨家挨户地走访调查。”

    你居然用我的诡计对付我,殿下……房玄龄一晃神的工夫,教室已经人去楼空。

    他的所有学生们都跟着孩子王溜之大吉了。

    “房相公您今天先歇歇吧。哎哎殿下,等等在下!”韦待价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房玄龄看着空荡荡的教室,不紧不慢地收拾起课本:

    “老臣也得在朝堂上加把力了。”

    …………

    群臣重现江湖,浩浩荡荡地杀向西市。

    “不知我们的粥摊怎么样了。”尉迟循毓大声地嘟哝。

    长孙延愤然道:“都是奸臣当道,爪牙阻我贤策,害得民不聊生!”

    群臣附议:“对啊对啊!”

    奸臣爪牙韦待价打了个喷嚏。

    “那不如我们去看看吧。”李明提议。

    “好啊好啊。”

    小朋友们一秒钟不到就把“查案子”抛诸脑后,一窝蜂涌向西域商人留下的店铺。

    “哎哎,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唉算了!”

    爪牙韦待价躺平了,只愿这帮今个打们能别惹事就行。

    一到地方,果然——

    人头攒动,秩序井然。

    自从没有了少爷们的鼎力相助,施粥铺的一众帮工终于能心无旁骛地工作,效率大为提升,来这里领粥的贫民也越来越多。

    甚至这个“李明皇子粥摊”名声太大,吸引不少热衷慈善的善男信女共襄盛举。

    他们在这里向穷人施舍食物、薪柴、衣物等等,相应的又吸引来许多摊贩,形成了奇特的“李明经济区”。

    孩子们眼看着自己离开以后就蒸蒸日上的事业,都沉默了。

    “都因为奸臣当道,才导致民不聊生,越来越多的百姓不得不领取施舍!”长孙延愤然道。

    群臣立刻附议:“没错没错!”

    大唐换了个角度又输了。

    在一片清君侧的高呼中,孩子们回到了忠诚的施粥摊。

    眼尖的难民立刻看见了那熟悉的小身影,惊喜地高呼:

    “殿下!李明殿下来了!”

    “殿下亲自来看我们了!”

    “阿弥陀佛,求殿下保佑我家小儿子的病快点好起来……”

    呼啦啦,所有贫苦百姓齐刷刷跪拜在地,欢呼声山呼海啸。

    李明十分自然地走进人群,扶起身边的百姓,谦虚地说:

    “哪里哪里,折煞我也,都是那些帮工的功劳,你们应该感谢他们才是。”

    他是真心这么说的,而百姓们也是真心地感激着他的。

    要不是李明皇子开了头,上面那些人根本不会向这些收不到税的流亡客籍、贱籍人户多看一眼。

    韦待价怔怔地看着。

    所到之处民众竭诚欢迎,这一幕他只在儒家经典里读到过,描述的无不是正义之师、或千古名君。

    可自己亲眼所见的,竟是发生在一个让自己恨得牙痒痒的熊孩子身上……

    他愣了好一会,才猛然想起自己的职责,拼了命挤进人群,护住正和贫苦百姓互相作揖的李明。

    “你干嘛?”李明嫌弃地甩开他的手。

    韦待价气喘吁吁地说:“人多危险,下官来保护殿下安全!”

    李明斜了他一眼,苦笑道:

    “谢你好意,但我在拥护我的百姓之中,怎么可能遇到危险呢?

    “真正的危险在你以为安全的地方。”

    韦待价听得半懂不懂。

    最近殿下和房相公之间的对话,他都是这样,听得云里雾里。

    他猛然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位朝夕相处的小殿下……

    十四党的绝大部分成员挤过前呼后拥的人群,来到了自家店门口。

    很好,帮工们一直在时时打扫,店里一尘不染。

    地板上多了一道暗门,一万六千多贯铜钱全都安全地窖藏在坛子里,一文不差。

    “很好,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大家都干得不错,没出岔子。”李明抱着胳膊,赞许地点头:

    “只是有一个疑问——

    “这家伙为什么被吊在我店里?”

    孩子们抬头,一个熟悉的、猥琐的、獐头鼠目的少年被绳子绑住手脚,挂在横梁上。

    那位叫“来俊臣”的小哥都快哭了:

    “明哥你终于来了!我什么都没干,那些傻子就要揍我!”

    “呸!肯定是你偷摸干了坏事!”狄仁杰条件反射地怼他。

    李明脸有点黑:

    “把他放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帮工如实禀告:

    “那小子每天都来蹭吃蹭喝蹭钱不说,还造殿下的谣……”

    “什么蹭吃喝,是明哥答应我每天来吃饭的!”来俊臣反驳。

    “对对对,他造的就是这个谣。”

    “我%¥#@&!”

    李明摁平抽搐的嘴角:“这小子没说谎,他是我小弟,以后不用管他。你们很尽责,值得嘉奖。”

    他抽出好几贯钱,分给了帮工们,大家跪谢慷慨的殿下,欣喜若狂地投入到工作中。

    来俊臣嘟哝着活动肩膀,立刻嬉皮笑脸地贴到李明身边:

    “明哥,原来你还是一位皇子殿下?”

    他在这里晃荡这么久,自然也知道这施粥摊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这条野狼天生反骨,对皇族并没有天然的敬意。

    不然这家伙后来也不会杀害宗室李续因、灭门宰相乐思晦。

    专业对口了属于是。

    “怎么了?”李明感到头皮凉飕飕的。

    这酷吏难道想拿我的头盖骨当碗使?

    “没什么,没什么,就问问。”来俊臣局促地笑笑:

    “您官儿这么大,能把那长安县令给……”

    他做了个铡刀的手势。

    “不行。”李明有些无语。

    上次是举报,这次直接超度。

    长安县令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迫害他。

    “哦。”

    来俊臣倒也不在意,往嘴里塞了一整个蒸饼,就无事发生地往外走。

    “你去哪里?”李明叫住了他。

    “在你这里搞饭,去别的地方搞钱。”来俊臣倒也挺坦诚,一边咽着干巴巴的饼,一边口齿不清地开玩笑:

    “还是说,明哥你要养我一辈子?”

    李明嘴角一勾:

    “几根狗骨头我出不起?没有行不行,只有值不值。”

    来君臣一个激灵,立刻谄媚地微笑打恭,活像一条不得好死的舔狗。

    狼族是这样的。

    “哎明哥……不,明爷!您就是我的爷,我一定替您把事情干得漂漂亮亮的!”

    演技还需提高……李明客观地评价,指指门外:

    “你在那些难民里,多寻几个机灵点的小孩。一定要机灵。”

    “好咧!”

    来俊臣兴冲冲地出去了。

    安排完油腔滑调的混混,李明又面对无所事事的群臣,清清嗓子:

    “房相公讲课,已经有一段时间吧?正好大家都在,我来考考你们学问。

    啥?

    突然被隋唐测验偷袭,孩子们都震惊了。

    咱不是逃课吗?而且是明哥你带头的耶!

    你居然背叛革命了!

    连韦待价都吃了一惊。

    这是玩哪出?

    既然要读书,那还逃啥课啊?

    身体的本能了是吧?

    “考试的内容是,策论。”

    李明无视大家的抱怨,严肃地抱着胳膊。

    同时大脑飞转,为接下来的行动做规划。

    房玄龄言之有理,不代表自己必须无保留地信任那个老银币。

    更不是被那老银币拨一下才动一下的棋子。

    他先以李孝恭案为突破口,一步步挣得了行动自由。

    蛟龙入海,海阔天空。

    接下来,侯君集具体该怎么捞,他有自己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