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是疗养院病人宵禁的时间,除非特殊情况,所有的病人都会被禁止离开房间。
余酒直到晚上都没有在疗养院找到哈维森。她询问了疗养院的其他医生,他们说今天是疗养院每隔一周的特殊日子,值班医生有重要的职责会非常忙碌。
余酒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头痛,但这症状非常轻微,这对她构不成丝毫影响,所以也没当回事。
今天她不经意地观察到,这轮游戏的玩家应该是有7人。她并不知道病人守则是什么,但从乌鸦的问题来看,说不定就与0号病人有关。那么明明早上还在的0号病人究竟去哪了呢?余酒也觉得有点好奇了。
余酒望向诊疗室外面的走廊,疗养院公共区域的大灯已经关闭了,微弱光亮的夜灯映衬着原本就阴森森的走廊更加毛骨悚然。
突然,余酒听到了走廊传来细微的刮蹭声。
刺啦...刺啦...
就好像断裂一半的粉笔,用它嶙峋的切口突兀地划过黑板发出的声音。
可走廊里显然没有黑板,这个声音有些闷闷的,也不是从敞亮的空间里传出。
感觉像是......有个人在墙里用尖锐的指甲在划擦墙壁。
墙里有人?
余酒走出房间。她遵守医生守则,她可以在病人宵禁的时候出房门。
昏暗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长,她静静聆听片刻,然后选中一块墙壁,将耳朵贴在墙壁上。
刺啦...刺啦...
刺啦...刺啦...
声音在墙内游弋,如果墙壁里面真的有人,那那个人显然正在移动。
她退后几步,观察着这面墙。墙的一面是余酒的诊疗室,墙的另一面是空荡荡的走廊。
这面墙的厚度是20厘米,除了虫子,不太可能有其他生物在里面了。
余酒试探着敲了敲那块区域,刺耳的划擦声停止了。
423房间内,乔玥也听到了这种声音,此刻她正躲在被子里。
这个声音她下午的时候也隐约察觉到了,但是她不确定这是不是由“爱丽丝梦游仙境症”带来的幻听之类的病症,所以她犹豫再三还是不敢问其他游戏者是否也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干涩的摩擦声,就像尖锐的指甲划过墙壁,瞬间刺入耳膜,轻轻拨动那名为理智的紧绷的弦。弦的拨动激荡到心脏,乔玥觉得似乎自己的心脏里也有个人,在用尖锐的指甲划过她的心脏内壁。
刺啦...刺啦...
刺啦...刺啦...
乔玥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逐渐融化,她好像身处在一个小船里,船下是翻滚荡漾的海面,她随着波浪的节奏一起沉浮。她的意识仿佛在一场梦境与现实的交织中游荡,周围的世界变得模糊而扭曲。她时常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变换,时而巨大得让她无法移动,时而微小到几乎要被遗忘。四周的物体似乎也在与她的情感共振,变得扭曲和不稳定。
病房内光线的强弱、颜色的鲜艳程度,甚至空气的温度,都在她的感知中变幻无常。在一瞬间她感到无比清晰,仿佛洞察了世界的秘密,而随即又被一种强烈的迷失感吞噬,仿佛每一秒都能拉长成永恒。乔玥觉得自己被轻轻推入了一个充满幻影和奇异色彩的梦境,她用力想获得身体主控权却还是无法逃离。
不对劲不对劲。
乔玥的心脏在狂跳,她用被子死死捂住耳朵,抵挡那渗透心底的刺耳声音。
刺啦...
她感到摩擦声就从她躺着的床板背后传来,床下有东西?
她惊恐的睁开眼,却看到她和天花板台灯的距离在不断缩小。天花板是如此的宽广厚重,中心的圆盘灯就像一颗巨大的星球向她挤压过来。她渺小的像一只蚂蚁,那颗巨大的星球会把她压成渣滓!
她的心脏收紧了,巨大的恐惧席卷全身,但乔玥也不是什么新手游戏者,她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道具。对,她还有晴天娃娃。她花费了15点精神值,使用了B级防御性道具【莉娜的晴天娃娃】。
这是一个白色麻布缝制成的纯白无垢的晴天娃娃,只有20厘米左右大小,眼睛是两个黑色的纽扣,看起来小巧而纯净。
晴天娃娃凭空挂在了天花板上,乔玥内心突然感到无比的安心,因为道具发挥了作用,病房里的一切变的正常了以来,病房的天花板和灯都回到了最初的距离和大小。
太好了。她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所浸湿,她刚刚紧紧地把自己缩在被子里,不让自己的四肢露出被窝。被子的天然结界,似乎是人类面对恐惧时最本能的防御反应。
现在终于一切都归于安全了,乔玥伸展了下紧绷麻木的四肢,被子里的温度让她感到燥热。
她把脚伸出了被窝,将刚刚严密压在身下的被子松动些,让被子外凉爽的空气进来。
回想起刚刚那个令人牙酸的声音,她感觉脑子好像有点痒,但这份痒意不是在头皮,而是在头盖骨里面更为深入的地方。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大脑的褶皱里,轻轻的摩擦。她控制不住地去抓头皮,可是就像隔靴搔痒,她没有办法伸手穿过头盖骨去挠她的大脑皮层。
刺啦...刺啦...那份痒意逐渐变的有点刺痛。乔玥有些恍惚,是不是她的大脑里其实有一间教室,教室里讲台旁有一块黑板,有一位老师拿着断掉一半的粉笔,在黑板上不连贯的写写画画。
她的神经元好像在突突的跳动,乔玥强忍着不适抬头看着她现在唯一的依靠晴天娃娃。没事的,她的道具在保护她。
这样想着,下一秒她的瞳孔骤然紧缩。是她又出现幻觉了吗,天花板挂着的晴天娃娃周身变黑了...
这场游戏到底怎么回事啊?她第一次在使用晴天娃娃的时候出现了这种反常情况,B级的防御性道具难道还不足够对自己施加保护吗?
眼前又开始天旋地转了,伴随着脑中逐渐变大的“刺啦”声。乔玥颤抖地闭上眼,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她并没有违反病人守则,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觉得下巴处有什么东西在有节奏的触碰,凉凉的,并不是什么尖锐的物体。
一下,二下,三下。
冷静点冷静点,都是假的,都是“爱丽丝梦游仙境症”症状罢了。
她将自己重新缩在被子里,她不敢大幅度的挪动自己的身子,害怕被黑暗中某种潜在的恐惧所注视到。被子盖住了她几乎全部的身体,但还有一点点额头和头顶露在外头。
下巴的撞击感没有了,但取而代之,她感到有东西踩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乔玥觉得自己的精神要崩溃了,每分每秒恐惧都像无形的虫子蚕食着她的理智。她的内心产生了动摇,也许自己真的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触犯了病人守则,也许这里根本不是病房她身处在某种精神病的意识世界里。
这场游戏的游戏者真的都会患有精神病吗?可是她现在还可以思考还存在理智,她真的有精神病吗?
乔玥知道她没有!
病人守则规定,病人在宵禁后是不能离开房间的,一定是房间里有什么诡异在故弄玄虚想引导她打开房门逃出去。
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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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皮,有股强烈的冲动想像敲鸡蛋一样敲开自己的脑壳,她想把脑中的那块黑板拿出来,想那个令人理智沸腾的刺耳声音永远停止。似乎是抓挠头皮的动作大了一些,打破了病房中黑暗的宁静,她再一次被那个东西注目到了,乔玥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重量加重了......
她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咚咚”声,就像心脏直接长在了耳朵里。她很想睁眼看一看自己的额头上到底有什么,可是又怕看到什么让会自己极度崩溃无法接受的东西。
额头上的重量一深一浅在浮动,乔玥用力紧闭着的双眸忍不住微微敞开了一条缝。
她眼神往上,看到自己的额头上踩着一双鞋,然后看到了腿,看到了白色的裙子——这是一个被白色头发遮住整个面部的人,从裙子和装饰上判断,很像是一个挂在天花板上的巨大的晴天娃娃。
她想尖叫,然而无论她如何努力,喉咙深处却像灌满了水泥完全发不出一丝声音。天花板上,一个诡或者尸体悬挂在她正上方微微摇晃,尸体的脚一下一下轻轻触碰到自己的下巴,等到她钻进被子里时,尸体的脚就踩到了自己的额头上。
“晴天娃娃”静静地悬挂在空中时,衣物原本是纯净的白色,如今却被污染沾满了黑色的斑点和污泥,细长的手指如同锋利的刀刃,指尖微微弯曲,是那种不用粉笔也可以在黑板上发出刺耳声音的指甲。
天花板有多高,它就有多高,它高高的俯视着乔玥,苍白的发丝随着垂落的头颅而晃动。
乔玥被这无比恐怖的场面惊惧的无法行动分毫,她的血液仿佛在倒流,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脑中现在除了刺啦声外已经是一片空白,就是它那双弯曲尖锐的手在自己在大脑褶皱中划过黑板的吗?
她受不了!这见鬼的爱丽丝综合征,她不要再呆在这里了。她拼死调动全身的力气跑下床,猛的推了一把“晴天娃娃”的僵直的腿,趁这个空挡往病房门口跑去。
她要出去,出去!离开这间诡异的病房!
晴天娃娃在外力的作用下,就像游乐园的大摆锤,在病房里大幅度的摇荡起来。
乔玥颤抖的手不能很快打开之前自己落下的门锁,但身后的晴天娃娃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半圈,面朝自己的方向大幅度摇摆,就像荡秋千一样越摆越高。
她感受到自己的后脑勺被什么东西触碰到了,她知道这是后背那个东西的脚尖。
快打开啊,快打开啊,拜托了。
眼泪忍不住滑落了下来,不是她不使用第二个道具,而是从她跳起飞奔到门口的时候就发现她的左手的手环不见了。
她没有游戏手环了,她没有办法使用道具了。
乔玥的理智崩溃了,身后的东西还在有节奏的用用脚尖踢她的后脑勺,她只能一边用出汗过多滑腻腻的手尝试解开门锁,一边把自己的身体紧紧的贴在门上,尽量拉大和后面东西的空间。
“啪”,门锁打开了。
她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得救般的冲出房门。逃出生天的激动才刚刚涌起,她看到了走廊对面紧闭的病房大门。
走廊对面,423号房间的大门在月光下黑洞洞的,从未打开过。
乔玥茫然地回头看,发现自己刚刚出来的地方是一堵坚实的水泥墙。对面423房门上的小玻璃窗里浮现了一颗熟悉的头颅,乔玥看到了那个“晴天娃娃”,用黑洞般的纽扣眼凝视自己。它长着一张跟乔玥一样的脸,伸出尖锐扭曲的手指,用指甲在玻璃上缓缓划下。
——刺啦,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