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道裂隙间,隐约可见地下河与溶洞。
潺潺水声自地底传来,伴随着偶尔一声不知名生物发出的怪唳,令人遍体生寒。
白翎又闻到了腥气。比在大姑河闻到的浓重百倍,几乎化作实体往鼻子里钻。
可他放眼望去,并未见到残尸,细看之下才发现,地表覆盖的黑泥不是厚土,而是一层犹在蠕动的血泥。
白翎头皮一炸,没有发出声音。
但尹真的喉结彼端,伸出一片薄薄的纸人手。少顷露出裴响的圆形脑袋,望着他片刻,眨了下镂空眼睛。
白翎强笑道:“没事……已经到战场了吗?”
尹真说:“嗯。道场推进很顺利,估计去收复群岛了。”
天尽头,是一望无际的海面。岛屿星罗棋布,血光冲天。
白翎定了定神。后方不断有修士赶来,冲向火神冢。
然而心怀鬼胎者亦有之,不远处突然爆发火花,有人被法器发射的灵石击落。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地面上游窜过去,掠夺死者的芥子袋。
白翎道:“当心,下面有人偷袭!”
尹真开始左右绕行,躲避攻击。
飞在前头的漱玉真人闻声清叱,数把仙剑浮现身侧。随着她一声令下,仙剑们遁入地裂。少顷,一连串坍塌声响起,下方的地表接连凹陷,烟尘滚滚。
几个偷袭者或是被仙剑洞穿,或是被落石覆盖,连同他们的法器一起,全部被埋在了地下。
路过的仙友们抱拳高呼:“前辈好道法!”
“多谢仙长仗义行侠!”
漱玉真人遥遥回礼,转头向白翎等人嘱咐:“离火神冢不远了,我们先去云上追踪,莫被发现。”
尹真随其掠往高空,穿过丝丝缕缕的云汽,来到棉被似的云端。因下方的团团云絮十分扎实,且距离很近,白翎的恐高没那么严重了,又战战兢兢地伸出脑袋。
尹真警告道:“别乱动,痒得要死。你晕就安分点,别等下吐我身上。”
白翎对着他耳朵“哕”了一声,前后张望。他们的来处尚有光明,晴空湛蓝如洗,云层绵密洁白;前方却是高悬的夜幕,星宿俱灭,仅一道猩红的弧光,仿若天裂。
众人沉默且快速地前进着,过了约一个时辰,尹真再度开口,说:“准备落地。”
根据李德传来的情报,问鼎一脉相中的锻剑处名为“神目洞”。
所谓的火神冢,实际上是一片活火山。火山口的形状仿佛倒地人身,其间熔浆横流似经脉,故得此名。
而神目洞,位于“火神”的头部,是一个天然洞窟,直达地底熔岩。据说把剑胆投进去,若其灵性精纯,自然会剥去尘表,焕然而归;但若资质驽钝,即刻熔成废铁,有去无回。
两柄剑胆,一柄藏在李德的芥子袋里,一柄交付于他师弟孔安手中,即将锻成上上品灵根天才唐棠的本命剑。
白翎惦记着裴响的剑胆,回过神时,一股热浪自下而上地袭来。众人乘风而落,已经抵达了神目洞地界。
寒风呼啸,在黑天上哭嚎。
白翎与裴响化回人形,沙尘如刀割面。若举起手,仿佛能滴水成冰,但把手往下按,热意蒸腾。
他们行走在嶙峋的岩地上,脚底板发烫,可见大地深处蕴藏着何等恐怖的高温。凡是来到此地的修士,无不处于冰火两重天中。
此处距离神目洞,尚有三里。
若是再靠近,便得小心转角遇上问鼎一脉了。
漱玉真人带队,择了一处地势崎岖、可堪隐蔽的背风口,暂且驻扎。
她对照地图,以眼神示意斜前方,道:“神目洞已至。魔域没有日光,若想视物清楚,须时刻捏着明目诀。”
白翎闻言念动口诀,一片黑暗的视野中迅速浮现轮廓。他眯眼瞭望,只见雄浑的风沙中,的确有一抹金红色,不过影影绰绰,相距甚远。
忽然,那一抹金红像火苗似的,猛烈窜动了一下,紧接着向外扩散,仿佛在遮天蔽日的沙尘中,舞开了浓艳水袖。一条龙卷风拔地而起,将四面八方的空气撕扯而去,染上明媚火光。
白翎愣道:“他们开始了?”
漱玉真人神色一凛,说:“神目洞开炉锻剑,正是此景。裴师弟的剑胆被投入洞内,若是成功,只需一个时辰。我们即刻动手罢。”
白翎吹出两声口哨,学作鸟叫。此为他与李德约定的暗号,可是清鸣过后,四下并无变化。
田师妹道:“是不是发生什么变故了?”
白翎不语,片刻后再吹了一次。
这回,众人面前的地上升起一团暗影,膨胀变形成了李德的模样,道:“风声太大,刚才没听见。”
不知他修的什么奇技淫巧,能让分身来此,虽然面目模糊,但是身量大差不差,嗓音好像蒙着一层布,从极遥远处传来。
驾鹤一脉的弟子们对他冷眼相待,白翎则觉得眼前的李德有些古怪,不过一时半会儿,说不出奇怪在哪儿。
李德主动道:“你们总算来了。孔安日夜兼程,还是晚了一步,碰上了别家弟子。我们与之鏖战一场,师妹设下结界,防止外人踏入。喏,你们接着。”
他手心冒出数道符文,飞向众人。白翎警惕心重,抬手阻挡,却无法拦住。
符文融入在场之人的身躯,暂且毫无反应。
唯有漱玉真人的五指化作玉质,轻轻夹住了符文。她道:“此为何物?”
李德说:“自然是便于你们潜入结界的啊。快跟我走吧,等下剑胆出洞认主,再后悔可来不及了。”
白翎:“等等。”
驾鹤一脉的小辈们正要动身,听他发话,又停下来。
白翎不妙的预感越发强烈,他问:“符文是哪来的?”
李德诧异道:“我师妹教的啊!家门钥匙当然先分给自家人,不然我怎么待在结界里?”
白翎叹气道:“蠢货!你以为你的演技天衣无缝?”
李德的分身脸上,显出呆愣神情。
他道:“什么意思,我装得不好?孔安识破我们了?”
“不——我的意思是,”白翎示意众人退后,说,“一个嚣张了大半辈子的人,就算一时失意,也改不了狂妄毛病;而一块做小伏低几百年的垫脚石,让他支棱起来,他都直不起腰。你演李德,演得太拙劣了,孔真人!”
话音落下,分身人影锵然破碎。
一道洪钟般的声音围绕众人响起,似从四面八方传来:“奸诈小儿,竟敢出言不逊!岂知今日便是尔等死期?”
白翎嘲笑道:“果然是假货!”
此人喝问:“何处有假?”
白翎朗声说:“第一句话便不对。李德什么时候解释过?我还一个字没说呢,你上赶着解释迟到的原因干嘛?被责打惯了的人,才会着急辩解,不然马上就挨骂了。而且你不知道吧,李德才不会喊你‘孔安’——‘老狗’、‘贱货’、‘姓孔的小儿’,他喊的五花八门,唯独没喊过孔安!”
围绕他们的声音怒哧一声,显然被丢了面子,道:“放、放肆!”
走石飞沙之中,浮现出两条人影。
他们自神目洞方向而来,当先的老者颧骨高耸,长髯飘飘,正是李德的师弟孔安。慢他半步的则是师妹宁雪,是一位人如其名的美人,手持法宝,一步一念。
随着她口中呢喃,白翎等人的背后放光,浮现刚才融入的符文。显然,此物绝非什么通行结界的“家门钥匙”,而是锁定他们的标记。
不仅如此,孔安将袍袖一甩,收回一张天罗地网。此物深藏地下,埋伏在白翎等人的必经之路上。若他们跟随“李德的分身”行动,定会落网。
漱玉真人稍一用力,夹碎了指间符文,道:“既然你们已不慎中招,多加小心。”
她向白翎等人叮嘱时,尚且一袭红裙,剑未出鞘;待她转身向问鼎一脉的师兄妹,顷刻间看朱成碧,眉心花钿闪烁,十六柄仙剑一字排开,环护诸人。
漱玉真人一手持“衔烛”,一手“唰”地展开画卷,其上正是窈娘的遗像。
她沉声道:“死仇唯有血可解!他日宵小害我同门,今朝自当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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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授首,衔烛,结阵!”
剑鸣如骤雨,衔烛赤色如新,以数十道剑气回应。
漱玉真人以六柄仙剑留作防护,其余仙剑追随衔烛,结成剑阵,攻向问鼎一脉的二人。
白翎记得,早在他登门拜访驾鹤一脉时,漱玉真人便提过要求:一定要让她亲手砍下李德的头颅,为师妹窈娘平恨。
可是不知为何,李德迟迟不曾出现。或许事情败露,他已经被孔安和宁雪诛杀了,也未可知。
不过此时此刻,顾不得闲杂。
白翎自知修为低微,帮不上忙,但也绝不会拖人后腿,作了短板。他拉上裴响,招呼其余人退至一旁,待在尹真左右。
只见幢幢风沙中,孔安亦召剑出鞘。他的兵刃与“衔烛”不断相击,眨眼发出上百次次裂玉之声。
漱玉、孔安、宁雪皆是元婴前期,此刻漱玉真人与孔安对敌,宁雪仍在念念有词,闻之令人心烦意乱。
徐师弟托着窈娘遗像,问白翎道:“白仙长,李德是不是穿帮了啊,他何时露出马脚的?”
“最开始时。”白翎摩挲着铃铛,一面向诸葛悟传讯,一面说,“我与你家大师姐都要向李德寻仇,他却不向师弟师妹求助,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被我们策反了。所以,孔安和宁雪必然能猜到他倒戈,这内应根本没成功过。”
徐师弟惊道:“那怎么办?问鼎一脉岂不是有备而来!”
“是啊。不过策反李德,确保他们内乱,已经是大大削弱。三脉之间,迟早一战,最后还是得仰仗你家师姐,和我家师兄呀。”白翎的目光落在宁雪的法宝上,道,“那炉子好生眼熟,我好像在老祖笔记上见过……叫什么来着?”
尹真悠悠道:“玄天炉,他家二代的神级法宝之一,修真界‘最防不胜防的法宝’排行第三。”
“二代的东西?”白翎扬眉道,“他俩找外援啦。”
徐师弟说:“不对,问鼎一脉的二代道君闭关很久了。诸葛道长灭绝三代后,他恰好出关,听闻噩耗险些气死,不得不又闭关了。他现在还没出来呢,玄天炉是早年传给宁真人的吧?”
白翎道:“无所谓。我想起来了,老祖的批注说过,玄天炉的确‘防不胜防’。”
尹真接言道:“没错。只要是你想要的符箓,它都能按你心意画出来。而且比你修为低的人,就不可能逃过,所以,刚才只有大姐头没中招。”
裴响忽然动了白翎一下,道:“有人。”
白翎:“什么?”
裴响蹙眉道:“暗处,有人。气息非常隐蔽。”
白翎一扬眉,相信师弟的敏锐。可是不等他们细细查探,众人背后大亮,上空的乌云破碎,降下无数剑锋。
这些剑锋与他们背上的符文连线,显然是锁定目标的攻击。
尹真将长刀一甩,打出纵横刀意,与剑雨碰撞。幸好有漱玉真人的六柄仙剑助阵,铮铮剑响如珠落玉盘,将小辈们护在当中。
宁雪牵制住他们,转而为师兄保驾护航。她啮破指尖,往玄天炉滴入心头血,引出一张崭新的黄符,融入孔安背部。
白翎笑道:“她的修为比孔安高吗?辅助大佬带飞输出啊。”
尹真领会了他的语意,却说:“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孔安吼开扑面的黄沙,剑光暴涨。他年迈的脸上浮起一丝病态的红润,几招过后,锵然击退了“衔烛”。
漱玉真人召剑回手,正欲再战,忽然听见一个师弟惨叫。原来宁雪唤动的剑雨突破防线,刺伤了他。
田师妹急忙翻出丹药止血,冲漱玉真人喊道:“师姐别顾我们,当心!”
白翎亦瞳孔微缩,因为孔安如鬼魅般欺身上前,分身十余道,同时袭向漱玉真人。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架住了孔安剑招,并且见招拆招,显然对他的路数烂熟于胸。
孔安勃然大怒:“你——你还有脸回来!”
来人正是李德。他不知在暗中观战了多久,此时连续接招,不屑叫道:“他们果然靠不住。还得我亲自出马,砍死你个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