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做梦对吧?”白翎戳了一下裴响的肩头,似乎碰到了,又似乎穿透过去。他喃喃道,“为什么会梦到阿响……”
裴响不太真切的声音响起:“是梦。你听见喜乐了么?”
他垂着眸,细细观察白翎的神色,见白翎也没有痛苦的样子,才道:“我们都是残尸。”
白翎眨眨眼睛,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问:“阿响不是我梦到的?”
裴响道:“我们在做同一个梦。”
“太奇怪了吧,我不信。除非你喊我一声‘师兄’。”
裴响话少,“师兄”也喊得少。虽然他称诸葛悟一直是很有礼貌的“诸葛师兄”,但对白翎,几乎从没有喊过。偶尔数次,除了初见面尚且拘谨的时候,便是在阴阳怪气。
裴响张了张口,果然喊不出来,微微恼道:“如此古怪的关头,你……你还任性。”
白翎嬉笑道:“好啦,好啦,验明正身!都怪徐景买的剑。”
裴响:“剑?”
“不知道他哪买的,打开新剑匣的时候,我闻到了和林子里一样的兰花香。那把剑有问题。不过,只有我们梦到这吗?要不去前面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其他人。”
白翎习惯性地伸手拉师弟,看见他透风的上半身,不忍卒视,龇牙咧嘴地问:“看起来好痛……阿响,你真的没事么?冷也不冷?”
“没事。”裴响与他找到一条绕下悬崖的小路,又道,“不冷。”
是了,在梦里会淡化意识与感官,否则就要醒了。
喜乐声愈发清晰,从花谷的中心传来。一座破庙隐匿在繁盛的兰花间,门口贴着褪色的楹联:“情真意假梦中身溺水,似是而非局外人观火。”
横批长达八个字:“爱信不信,爱来不来。”
裴响蹙眉道:“平仄不工整。”
“是吗?”白翎飘进院子,见左右摆放着许多小像。木雕泥塑什么都有,高矮林立,参差不齐。
每尊小像都是精心打理过的,穿紫披绿,像是来赴宴的宾客。雕刻它们的手法很拙劣,许多小像眼歪嘴斜、甚至忘了捏出耳朵,乍一看,跟化形还不熟练的妖精一般。
小像们点了黑眼珠,全部咧嘴笑着,望向法堂。喜乐声更热闹了,在法堂里锣鼓喧天,震得房梁上簌簌落灰。
白翎大喇喇推门,差点被吵成聋子。喇叭声近在咫尺,冲着他耳朵吹,白翎往旁一闪,才发现屋里的小像是活的。
法堂里没有人,只有欢天喜地的小像们。石块做的脚在身下滚动,满屋子小像跑来跑去。细看之下,喇叭不是喇叭,而是一大捧牵牛花,朝两位不速之客“哔哔卟卟”个不停。
红光照面,烛火满堂,墙上贴着双喜字。筵席夹道,小像们觥筹交错,树枝或者泥捏的手拿不稳酒杯,洒得满地亮晶晶,酒香浸润了花香。
而在法堂尽头,一对新人正在举行婚礼。
穿着大花袄的媒婆人偶嘴角点痣,绕着他们手舞足蹈。司仪木雕的脸上刻着笑容,甚至涂了一口大白牙,不过画出界了,脸上也沾满白灰。还有敲锣的泥人,其实在敲一个破碗;打鼓的石像,“咚咚咚”以头抢地。
白翎纳闷道:“它们在玩过家家吗?”
裴响:“什么?”
“就是小孩儿的游戏。我演爸爸,你演妈妈……举个例子啦阿响,总不能说你演儿子吧。”
白翎试着走进法堂,梦境并未被他扰乱,小像们仍旧各干各的。不过庙宇早已荒废,他每走一步,地板都微微下陷。
白翎观察着背对他的新婚夫妻,发现他二人的身形与正常人一致,而且刚才“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他们的动作灵活,应该不是捏造的。
但白翎还想往前走时,周围的小像们忽然发生了变化。
它们画的或刻的脸不笑了。白翎一动步子,它们便回头来齐刷刷地盯着他,一对对漆黑的眼珠子,眨也不眨。白翎后退,它们又转回去有说有笑;白翎前进,它们再倏地转过来,安静不语。
梦境有限制。
想让入梦之人当旁观者?白翎倒是不急,索性招呼裴响过来,同他入席。
席面都是按小像的尺寸打造的,一块老树皮铺在地上,煞有介事地摆两片树叶、搁几枚野果,便是丰盛的菜肴。
两个身姿高挑的男人挤在一处,白翎没有腿还好点,裴响收拢四肢,仍快把靴子踩到隔壁的席面上去。
恰在此时,变故陡生。
两位新人进行完“夫妻对拜”,新郎官的袖中寒芒一闪,竟然拔出了一柄锃光发亮的仙剑。
他沉声道:“放心,阿眠。只是一瞬。”
下一刻,剑锋直刺新娘的胸口!
满堂哗然,白翎也愣了一下,倏地飘到半空。他窜得太厉害,险些撞上屋顶,或许撞上了,只是不觉得痛。
幸好,仙剑顿在半空——却不是新娘子有所格挡,而是什么尖利无比的东西,“嗤”地洞穿了新郎胸口!
新郎官面露惊愕,仙剑“锵啷”落地。他的生机迅速流逝,刺穿他心脏的东西隐约是怪物利爪,猛地一划,将他开膛破肚。
戴着红盖头的新娘察觉不对,喃喃唤道:“萧郎?”
她正欲揭开盖头,法堂尽头的墙壁忽然爆裂,什么仙尊贴画、魔王金身,全部打得稀烂。
烟尘滚滚,顷刻间吞没了新婚的二人。破庙不堪重负,轰然坍塌,白翎忙钻回裴响身侧,小像们失去了灵气,一个个倒在地上。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怪物在大力撕扯皮肉。它畅快地茹毛饮血,片刻后,新娘声嘶力竭的惊叫传出废墟。
浓烟与扬尘实在厉害,倒下的茅草顶挡住了路。白翎急得乱飘,幸好裴响发现了一处空隙,向他示意:“这里。”
白翎立刻跟过去,果然有一条缝。
透过缝隙,只见鲜血横流。新郎官早已气绝,头都被啃掉了半个,更别提淌了一地的肠子,以及到处乱飞的脏腑。
什么东西在眼前滴落,原来是一坨碎肉溅在上方,血半凝不凝。白翎头回直面如此富有冲击力的吃人现场,不禁沉默了,退开点问:“新娘呢……”
裴响亦浅浅皱眉,半晌才道:“地上有一角盖头的碎片。那边,还有一处空洞。”
白翎双手撑着眼皮,再度往缝里看。果然,一块被扯烂的红盖头掉在血泊中,旁边是断壁残垣支起的间隙,恰好容一人通过。
怪物不见了,新娘子也无影无踪。最大的可能是新娘子目睹惨状,逃出破庙,怪物追了上去。
白翎正想绕到新娘逃走的破洞处,忽然听见林暗的呼唤:“有人吗?”
白翎还没答应,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整个人往上飘,似灵魂出窍,即将脱离梦境。
苏醒前的最后一刻,白翎硬是往新郎的残躯周围仔细观察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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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剑不见了。
新郎准备用来杀妻的仙剑,同样不翼而飞。
—
白翎猝然坐起,第一反应是摸自个儿的腿。
太好了,他的腿脚俱全,而且依然在客栈华贵舒适的大床上。
白翎立即翻向床边,去找师弟。不料裴响正躺在那儿,险些被他撞下地去。
两人同时发出轻哼,白翎愣道:“阿响?”
裴响也睁开眼,顷刻间站到地上,踩着他这两日铺的被褥,面色微僵。
幸好,白翎犹想着刚才血腥又怪诞的梦,并未细究坚持打地铺的师弟为何躺在拔步床边缘,上前抓住他问:“兰花,破庙,婚礼?”
裴响一怔,道:“去找徐景。”
他们二话不说,同时伸手向床头衣架,取了外袍腰封,三两下穿戴完毕。当他们跃上徐景客房的露台,门里正传出惨叫:“啊啊啊!”
白翎一脚踹向房门,试图破门而入。
结果客栈的门质量太好,他并没有像江湖豪侠一样神兵天降,而是只踹出了一个窟窿,腿卡在里面拔不出来了。
白翎:“……”
白翎面露震惊,心说怎会如此?!屋里的徐景听见动静,发现门上嵌了条腿,嚎得更加惨烈。
一双手从背后伸到肋下,把着白翎的腰,将人端了出来。
熟悉的被端的感觉,白翎眨眨眼,说:“谢谢阿响……”
少年人把他好好地放在一旁,望着他轻出口气,而后把房门往外一拉。门十分轻巧地开了,原来是只能向外打开的,且根本没有上锁。
白翎面露微笑,佯装整理仪容仪表,无事发生。
他踱步进了屋内,满怀关切地问:“徐师弟,你怎么了?”
徐景只穿着中衣,抱着被子面无人色。他哆嗦了好一会儿,总算摆正舌头,语无伦次地说:“白仙长,我的房门长脚了……不对,有怪物要吃我!我、我的五脏六腑,啊,肚皮还在……等等我夫人呢?我是不是把她杀了!奇怪,我为什么要杀她??不对不对,我什么时候有夫人了???”
白翎与裴响对视一眼,同时看向桌上的剑匣。
兰花的香气犹在,不仅未散,还愈发浓烈,令人作呕。白翎在面前挥了挥手,打开匣子,却见里面什么都没有,好笑地问徐景道:“你的新欢呢?”
“什么?我……我的剑?”徐景总算平复了些,说,“一直收在剑匣里啊……我跟它还不熟,先让它好好休息……”
话音刚落,徐景便在身侧碰到了什么东西。他一低头,霎时如惊弓之鸟,大叫道:“怎怎怎么在这!我睡前拿出来过吗?!”
徐景连滚带爬地下了地,回头盯着床上,惊魂未定。林暗也携其他的师弟师妹到了,诸葛悟手挽拂尘,悄无声息地落在白翎和裴响身后。
众人皆望向徐景的床榻,只见一柄仙剑斜插在被褥间。和徐景同住的师兄躺在另一侧,被徐景鬼哭狼嚎了这么久,竟然还一动不动,显然也状况不佳。
与昨日寒光闪烁的仙剑不同,此时的剑身上,抓痕交错,像被怪物啃过一般,坑坑洼洼。
不仅如此,剑锋上还染着一抹血痕。在众目睽睽之下,仙剑仿佛活了,将血迹吸入血槽、吸食干净。
林暗问:“那是谁的血?”
“是……是我。”徐景伸出颤抖的手,掌心新伤横陈。话音刚落,他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