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斯卡蒂拉消失了。
没有任何征兆，甚至不是在他们发生矛盾的那天。
在那天之后他们默契地回避了那个问题，依旧像之前那样暧昧拉扯着，迪克本来以为会这样持续到他们中的某一方对另一方失去兴趣为止。
却没想到斯卡蒂拉会这样没有预兆的消失。
她甚至没有退掉房间，衣柜里的衣服也没有拿走，除了花瓶里的一束百合，还有她的那辆车。
迪克甚至摸不清她是暂时离开还是什么。
……
瑞典，格里斯沃尔德庄园。
“卡尔德·安东尼奥·格里斯沃尔德！”斯卡蒂拉红着眼眶怒视着靠在床上的精神抖擞的老人。
两个小时前斯卡蒂拉接到了艾丽的电话，她说卡尔德陷入了昏迷，并且医生断定他已经时日无多。艾丽带着浓重哭腔的嗓音把斯卡蒂拉吓坏了，她来不及告知迪克就匆匆赶了回来。
等她穿过满是乱流的通道赶到时，只看到艾丽坐在床头，他们的孩子们围绕在床边，所有人都满脸悲伤地垂眼看着安静地躺在床上的卡尔德。
为了防止长生种族无法接受与自己签订契约的短寿人类慢慢地迈向死亡，世界意志限制了他们无法观察到契约对象余下的寿命，只有在契约对象正式迈向死亡时才能感受到镌刻在灵魂中的契约一点点地消散或是被下一代继承。
“这不对，”斯卡蒂拉慌乱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卡尔德生病了吗？这不可能！”契约虽然不能改变他们的寿命，但绝对能保证他们无病无灾地过完一生才对。
“他没有生病，蒂拉，”艾丽擦去眼角的泪水，她和卡尔德从年少时的相识一直到现在互相陪伴了近七十年，“医生说他只是老了。”
而老去恰恰是斯卡蒂拉无法改变的死亡方式。
她趴在卡尔德的床边，不知所措地看着卡尔德苍老的面容，接着拿起那只布满深刻褶皱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头顶。
卡尔德从小到大都喜欢这么干。
原来那天视频里卡尔德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虚弱才加大音量，原来他的消瘦不是因为天气导致的食欲不振，艾丽的眼眶也不是因为要和萨菲拉见面——
“啊哈！”床上的人突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surprise！”
斯卡蒂拉：？？？
“是这样的……”萨菲拉的儿子，也就是卡尔德的孙子阿德拉站在床尾嘴角抽搐着为自己这个不靠谱的外祖父解释道，“外祖父他——”
“怎么样？是不是被吓到了？”卡尔德还在哈哈大笑，完全没有注意到斯卡蒂拉越来越愤怒的目光，“看来我的演技还不错，是吧艾丽？我年轻的时候梦想当个演员呢。”
斯卡蒂拉快气死了，她是真的以为卡尔德命不久矣了！
终于，在斯卡蒂拉愤怒地喊出卡尔德的全名后，他才意识到斯卡蒂拉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他尴尬地轻咳一声，慢慢地收敛了脸上得意的神色。
晚辈们在斯卡蒂拉变了脸色的第一瞬间就静悄悄地退出了房间，他们才不是卡尔德那样没有眼力见的老头子。
“我是有意这么做的，蒂拉。”卡尔德说，阳光从玻璃窗外照射进来，打在他苍老的脸上显得他的神情无比地肃穆庄严，“我总会离开的，你要提前习惯——”
“起码不是用这种方式！”斯卡蒂拉大声地打断卡尔德的话。
“我知道你还没有学会习惯离别，蒂拉，”卡尔德用他那双和阿格纳如出一辙的棕色眼睛温和地看着斯卡蒂拉，“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迟迟不愿和韦恩家的孩子更进一步，我都知道。”
“你才不知道。”斯卡蒂拉又趴了回去，柔软的金发轻轻地搭在艾丽的腿上，“我只是越和迪克相处越害怕将来的分别，你知道的，并不是每个人都和你和艾丽，伊萨克和埃丝特拉一样携手这么久。”
斯卡蒂拉蹭了蹭卡尔德搭在她头顶的手，继续说道：“不过我看到喜欢的宝石就不会这样……真奇怪。”
“亲爱的蒂拉，爱情包含占有欲，但占有欲并不是爱情，迪克·格雷森不是一颗漂亮的宝石，而你也不会爱上一颗没有感情的宝石。”艾丽的眼神里透露着慈爱。
她虽然不像卡尔德那样从小在斯卡蒂拉身边长大，但也和斯卡蒂拉相识了六十年，比起还有些孺慕之情的卡尔德，她对于这位奇妙的、刚刚步入成年的家人更多的是像长辈似的关爱。
“爱是需要维护的，”艾丽拿起一把梳子，替斯卡蒂拉打理着被时空乱流刮得乱成一团的发尾，“用心维护的爱不一定会长久，但一味索取的爱一定会走向分离。”
“可是就算长久，我们最后也会分别！伊萨克和埃丝特拉，卡尔德的父亲母亲——还有你们。”斯卡蒂拉忍不住把脸埋进被子里，“就像卡尔德说的，我没有做好离别的准备，为什么不能永远在一起呢？”她曾经想让阿格纳和埃丝特拉和她共享生命，虽然对她来说有一些代价，但那又不是付不起？
她到现在都还没能完全接受伊萨克和埃丝特拉离去的事实。
越来越少地来到格里斯沃尔德庄园就是因为这个，她总是会在不同的地方看到和他们相处的回忆，遗忘对长生的种族来说要花费的时间太长了。
“死亡是新的旅程，我们只是比你先走一步。”卡尔德说，“或许要过很久很久，但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会永远在终点等你。”
“我们一定会再见的。”卡尔德的语气笃定。
斯卡蒂拉埋着头没有说话，她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个话题对她来说太沉重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卡尔德和艾丽一直想把她往外面的世界推。
“我们希望你是自由的，而不是被契约束缚在格里斯沃尔德的身边。”卡尔德叹了口气，“我们爱你，但我们不能保证未来的新生代也像我们一样的爱你，将来要是格里斯沃尔德的后代们不再在乎你，我们希望解除契约的你依然可以享受世界，而不是回到那个孤独的溶洞里。”
斯卡蒂拉不是一只耐得住寂寞的龙，卡尔德从每次圣诞节的家族聚会就能看出来，她喜欢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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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呆在一起，也喜欢一群孩子在她的身上滑滑梯。
“可是我不会解除契约。”斯卡蒂拉的声音闷闷的，“我会永远守护你们的。”
“这可不行，要是以后有坏孩子要求你帮他做坏事呢？”卡尔德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格里斯沃尔德是为了你而存在，不是你为了格里斯沃尔德而存在。”
“就这么决定了，蒂拉，去试试和格雷森交往，或者别人也行，好好感受世界的美好。”眼看斯卡蒂拉还想再说点什么，卡尔德直接替她决定了，他知道斯卡蒂拉会听话的，“你该回去给他一个答复了，我们家到现在还没出过情感骗子呢。”卡尔德突然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好吧，”斯卡蒂拉瘪着嘴，“我过几天就走。”她急匆匆地赶回来连家里的一口水都没喝上呢，才不要这么快就走。
“明天。”卡尔德的语气非常冷漠，一点也不像刚刚那样温和又语重心长了。
斯卡蒂拉看了他半晌，突然抱住了艾丽的腰，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我才刚回来——再让我在家里住几天吧。”
艾丽可受不了斯卡蒂拉这样可怜巴巴的眼神，她怜爱地摸着斯卡蒂拉的后脑勺，驳回了卡尔德无理的要求并同意她在家里再住一个星期。
斯卡蒂拉得意地冲他做了个鬼脸，兴冲冲地抱起他们那个正躲在门口偷看的曾孙女往外跑去，她才不要和卡尔德这个臭老头呆在一起了。
“就是因为你总惯着她。”卡尔德坐在床上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不敢再反驳一句。
艾丽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斯卡蒂拉变成原形趴在花园里，卡尔德的曾孙女软软地趴在她的尾巴上，尾巴高高翘起以一个安全的幅度摆动着。
话说回来，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斯卡蒂拉一边注意着小女孩的情况一边分神想到。
依稀记得是一件挺重要的事情，但是被卡尔德的行径一闹就全忘了。斯卡蒂拉努力回忆着，但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到底忘了什么事。
有节奏的摆动让本就觉多的小孩子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小小的脑袋慢慢地贴在了尾巴上，僵着不敢动的斯卡蒂拉只先得把这件事先抛之脑后——不过会忘记的事应该也不重要吧？
斯卡蒂拉默默地安慰着自己。
……
“这么说迪克被甩了？”斯蒂芬妮同情地看着对面心不在焉地戳着盘子里的羊排的迪克，“斯卡蒂拉没有留点什么消息吗？”
“……没有。”迪克根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前几天还一起看了一场电影，突然就失去音信了。
卡珊德拉和芭芭拉也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可惜斯卡蒂拉也没有给她们留言。
“再等等？”芭芭拉安慰道，“或许过几天她就会回消息了？只是有点忙？她并不是一个会不告而别的人。”
再等等，也只能这么办了。而且斯卡蒂拉不仅带走了她心爱的车，也带走了他送的那束花，或许说明自己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了呢？
迪克安慰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