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帘被掀开,夕阳的余晖影影绰绰地洒在张起灵身上,氛围感十足。
他背着光,看不见脸,一种说不出来的故事感铺面而来。
就在这一瞬间,楼朝朝忽然幻视了一个看遍沧桑,历经人生百态的耄耋老人。
随着张起灵的走进,入目的还是那个长得很好看但面瘫的年轻人,刚才奇怪的感觉也随之消失。
再回来,他的手上多了一套女装女鞋和一个磕了个口子的陶碗,还有一个勺子。
女鞋放在床下,女装放在床上。
用自己那没有缺口的陶碗从锅里盛了一碗热腾腾,绿色的……
楼朝朝看着碗里那看不出原本食材的食物时,陷入了沉默。
不是……他是如何把新鲜的食材做出残羹剩饭的效果的?
如果不是楼朝朝亲眼看着他削土豆,切绿叶菜,切腊肉,她都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把剩菜全倒在一起搅和搅和做成的剩菜大杂烩。
这东西不仅让人看着没有食欲,甚至还感到反胃。
“这里只有这个。”张起灵淡淡的开口,大有一副爱吃不吃,不吃饿着的姿态。
楼朝朝按捺住心中疯狂涌出的恶心感,皱着脸接了过来。
她没有立马送入口中,而是先看着张起灵用那个缺了口的碗大快朵颐。
所以……这应该是能吃的吧……
摸了摸饿的抽搐起来的胃部,楼朝朝鼓起勇气,用勺子舀了一口,嘴里一塞。
不出所料,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瞬间弥漫口腔,再加上这糊状的口感,楼朝朝甚至都不愿意咀嚼,硬生生地将口中的东西给咽下。
一种想吐又吐不出来的不适哽在胸口,十分难受。
这不是梦,原本还抱着渺茫希望的楼朝朝非常的确定了。
毕竟梦里面吃东西没有味道,更没有这么难吃的味道。
张起灵知道楼朝朝吃不惯,但他并没有搭理,而是继续坐在角落,以一种慢条斯理但并不妨碍速度地消灭着碗里的食物。
楼朝朝看着张起灵这吃相,都忍不住怀疑到底是两个人吃得东西不一样还是两个人对美食的口味不一样。
想哭,在来这之前,是她的十八岁生日,家里给她举办了一场非常盛大的成人礼。
宴会厅里摆着长长的餐桌,精致奢华的瓷盘里堆满了各种各样色香味俱全的精致美食。
楼朝朝耷拉下眼皮,唯有惆怅地叹息一声:‘当时只道是寻常’。
从此以后不会再有好几个大厨轮换着精心烹饪的美味三餐和点心了。
半晌后,楼朝朝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也不管这东西难不难吃,恶不恶心,视死如归地吃了起来。
有食物入腹,几乎虚脱的身体开始恢复了一些力气。
吃过饭后,楼朝朝一脸呆滞的坐在床上,反胃的感觉一直在攻击她。
太阳已经落山,外面的天色渐暗。
楼朝朝寻思着这里也没个卫生间,洗澡洗漱上厕所该怎么解决呢?
很快,她就知道了。
多么原始的洗漱方式啊。
楼朝朝目瞪口呆地看着张起灵就在那汪泉水边洗漱。
洗漱不应该是很私人的事情吗?
一百年的差距……有这么大吗?
算了,就当是在野外露营了。
……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恶臭。
楼朝朝站在这原始的厕所旁边破防。
这里没有智能卫生间,只有一个小小的旱厕,而且从小土屋到这个旱厕的距离,还得穿过一条山间小径,不远,也就走两分钟。
白天还没什么,就是晚上想上厕所的话,很需要勇气。
对此,楼朝朝倒是一点儿抱怨的意思都没有。
因为这旱厕要是搁小土屋隔壁……那画面,她简直想都不敢想。
……
重新回到房间时,夜幕已经落下。
在这个时代,由于村子坐落在深山老林的缘故,这里并没有通电,所有的一切都还维持着旧社会的生活习惯,屋里的一切全靠烛火由于村子坐落在深山老林的缘故,这里并没有通电,所有的一切都还维持着旧社会的生活习惯,屋里的一切全靠烛火照明。
煤油灯的照明范围很小,哪怕这个房间并不大,昏黄的灯光也无法将整个空间照亮。
张起灵铺开被子,拍了拍枕头,便让楼朝朝去睡觉。
“那你呢?”楼朝朝问。
“不用管我。”
楼朝朝看了看张起灵,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嘴到嘴边最终还是咽下去了。
她默默躺下,盖上被子,手紧紧捏住被角,背对张起灵而睡。
在楼朝朝睡下后,张起灵吹熄了煤油灯,靠墙坐下,单腿屈起,胳膊随意搭在屈起的膝盖上。
随便找个地方将就一下,张起灵早已习以为常。
四周很安静,安静得能听见外面夜风吹动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夏虫的鸣叫声。
楼朝朝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感觉过去了很久,直到床下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楼朝朝才缓缓放松下来,松开了手中的被角。
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但糟糕的环境仍旧让她无法进入睡眠,即便她现在已经很疲惫了。
楼朝朝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虚虚聚焦在某处,空洞无神。
食物的体验感很差,衣服的布料很差,厕所也很一言难尽,这床就更不用说了,凹凸不平,咯得人难受,被子盖在身上也好重。
想家了,想回家。
想她那柔软的床铺,蓬松的被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可口的甜点和水果,还有最重要的手机和网络。
明天醒来的时候,会是在自己的房间吗?
楼朝朝辗转难眠。
……
糟了!想上厕所!
……
忍一忍,睡着了就不想了。
……
睡不着。
……
还是想上厕所。
……
楼朝朝从床上爬起来,摸黑穿鞋,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掀起草帘。
天空漆黑如墨,深夜的寒风吹得人鸡皮疙瘩直冒。
和灯火通明的世界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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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来自基因深处的恐惧油然而生。
那些在黑夜中随风摇摆的树,犹如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兽。
光是这个门口她都不敢出去,更何况还要穿过一条小径才能到厕所。
楼朝朝放下草帘,转头看向斜靠在墙角,似乎已经睡熟的张起灵……
纠结一番之后,楼朝朝蹲在张起灵的身边,伸出的手还没碰到他,他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楼朝朝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为难,带着鼻音地哼哼道:“我想上厕所……”
那你去上呗。张起灵的眼神如是传达道。
“可是我害怕……不敢一个人出去……”楼朝朝尴尬极了,这辈子就没这么尴尬过。
张起灵:……
山间温度低,楼朝朝抱着胳膊,深一脚浅一脚的紧随在张起灵的身后。
夜晚的山林万物俱寂,天空中连星星和月亮都不见踪影。
整个世界仿佛被浓郁的黑暗笼罩,只有张起灵手上的煤油灯发出微弱昏黄的光芒。
四周树影婆娑,高矮不一,形态各异的树木,仿佛潜伏在黑暗中的某种邪物,随时可能会冲出来把人撕碎吞掉。
一阵风吹树叶的淅淅索索声响起,为这份恐惧舔砖加完,惊得楼朝朝立马从背后把张起灵抱住,脑袋死死的埋在他的背上,好像这么做,那些想象中的鬼怪就不会找上她了。
张起灵:……不太明白她到底在怕什么。
“你还走不走。”
“走呜呜呜呜呜……”哭腔加颤音。
“放开。”
“我不放!我害怕!”
“不放开怎么走。”
“就这么走,你往前走,我跟着。”
两分钟的路程,被楼朝朝走出了两小时的架势。
张起灵把煤油灯递给楼朝朝,她颤颤巍巍的握着,手抖个不停。
……
解决了生理上的问题,重新回到床上,楼朝朝还是没睡着。
脑海中不断地想着,假如自己没有穿越的话,现在正在做什么。
爸爸说有个小伙子很不错,想让她去见一见,看看喜不喜欢。
妈妈说的礼物她还没有收到。
二哥交了女朋友她还没去帮他把把关。
还有大哥……算了,大哥一天天的,只知道教训她,比爸爸还凶。
心中思绪纷杂,一种委屈感挤满心头,眼眶都红了。
白天强忍着的情绪,终究还是在深夜爆发出来。
倾泻而出的眼泪滑落在床铺上,侵染出一朵朵水花。
楼朝朝怕哭出声来吵到张起灵,只得把脸埋在被子里,尽量让自己别发出声音。
她不断的安慰自己,其实自己的运气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没有遇到坏人。
直到她哭累了,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张起灵望着裹在被子里哭泣的楼朝朝,神色淡漠,没有丝毫安慰或是询问的意思。
直到她哭累了,睡着了,说着想要回家的梦话。
张起灵收回目光,闭上双眼,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如果他也会做梦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