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明水公馆内。
一片寂静。
月光如洗,倾泻而下,将公馆的琉璃瓦顶镀上了一层银辉。
走廊尽头的书房,一扇雕花木门半掩着,透出里面柔和的灯光。
屋内,厉淮之坐在书房内。
他的身影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格外修长而孤寂,背脊挺得笔直。
桌面上,那枚领带夹静静地躺着。
银白色的金属表面,在灯光的照耀下微微泛着冷冽而又温柔的光泽,边缘因岁月的痕迹而略显斑驳,在那柔和的暖黄色灯光下,晕开盈盈光华。
他的视线,就这么直直的落在那枚领带夹上。
他缓缓伸出手,将那枚领带夹攥在了手心中,不断收紧力道。
随着掌心的收紧,领带夹的四角开始压迫着他细腻的掌心皮肤,带来一阵阵细微却清晰的疼痛。
这枚领带夹,是当年明夕送他的。
但也许,她已经忘了。
厉家老宅跟明家老宅所在的位置相差不远。
厉淮之的父亲厉爵宬也跟明瑞达也认识,只是两家来往的并不多。
记得那是高一下学期期末那会,一场宴会明家跟厉家都受邀参加。
厉淮之至今都还记得明夕看到他时,眼底闪过的惊讶。
也许是没想到,会在一场宴会上遇到自己的同班同学。
而就是在那场宴会上,明夕因为上楼时没注意,手中端着的饮料就这么翻在了迎面走来的厉淮之的西装上。
明夕当时提出要赔他一件衣服,但却被厉淮之拒绝了。
“那你要我赔什么?”
楼梯拐角处,穿着纯白色礼服的女孩仰着脑袋,眼眸微闪着看着比她高出了一个头的男生。
厉淮之垂眸,片刻后,少年青涩的嗓音在嘈杂的宴会中显得各位动听。
“我自己选如何?”
“好啊,”明夕想也没想就同意了,“你选了发给我吧,我帮你买。”
这样也好,毕竟她也不必绞尽脑汁去选要赔他什么样的了。
后来,厉淮之发给了她一个链接。
就是此刻,男人手中握着的那枚领带夹。
再后来,高二的时候,在老师换座位下他们成了前后桌,于是厉淮之便拿出了那枚明夕买的领带夹,天天戴着在女孩的面前晃悠。
就像是在刻意的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但明夕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带着她买的领带夹。
反倒掀起了学校男生们跟风戴领带夹的风。
那段回忆变得越来越清晰,掌心的疼痛也越来越分明。
这枚领带夹,他在身边放了很久。
久到,就连在国外的那些年里,无数次想起她时,他就会拿出这枚领带夹,指腹无数次的轻轻摩挲过那光滑的表面。
厉淮之轻叹出了一口气,缓缓地松开了紧紧握着领带夹的手。
“啪嗒”一声。
那枚领带夹就这么摔落在了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又震动,将他的思绪猛地抽回到了现实。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枚领带夹,将其放在桌上后才不紧不慢地拿过震动个不停的手机。
深邃的眸子扫过亮起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人,眸色变深了几分。
“什么事?”
“淮之,你有空么最近?”手机那头,传出略有些沧桑的女声。
“没有。”男人的声音冷冷的。
“淮之......”
“你回来看看你父亲好不好,算妈妈求你。”
厉淮之紧紧地蹙起眉,嗓音中透着烦躁:“你不是我妈。”
手机那头的女人一顿。
“淮之,那......算阿姨求求你好不好?”
“算阿姨求你,回来看一眼你父亲。”
......
厉淮之的母亲陈玲,在厉淮之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
而这一切,都要归根与现在跟他打电话的这个女人——
宋洁。
也是害死他妈妈陈玲的罪魁祸首。
陈玲跟厉爵宬是从高中在一起,一路走到了结婚,生子。
从校服到婚纱,是大家眼中幸福浪漫的存在。
陈玲也一度这么认为。
可直到,她在某一天里发现,那个曾经很爱自己的人却在自己怀胎十月里无数次跟别的女人开房。
伤心欲绝的陈玲患上了抑郁症,甚至因为过度悲伤早产生下了厉淮之。
也许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往后心灰意冷的陈玲对在外整日花天酒地不着家的厉爵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他不往家里带女人,那她就当做什么不知道。
可直到厉淮之五岁那年的冬夜。
厉家老宅的门被人在深夜敲响。
已经睡下的陈玲起身去开门,却见穿着昂贵的貂大衣出现在了门口。
见到陈玲的第一句话,便是——
“我怀孕了。”
“孩子他爹,是你老公。”
简单的两句话,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插进了陈玲的心中。
让本就因为怀孕得了抑郁症的陈玲,症状更严重了。
那天晚上,陈玲将厉淮之哄睡后,一个人在阳台哭了很久很久。
她想不明白,明明是少年时情深意切时喜欢的人,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一个烂人。
而宋洁并没有就此收手,依然每天出现在厉家老宅的门口,每一次都要在陈玲的面前手上很多刺激她的话——
“你老公已经不爱你了,我劝你早点跟他离婚,等我的孩子生下来,你也依然会被赶出去。不如现在自己走,还体面些。”
“陈玲,不被爱的人才是小三。”
宋洁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每次说的话也都越来越过分,导致陈玲的症状越来越严重。
到后来,连笔都拿不稳。
那天。
年幼的厉淮之正拿着陈玲画的珠宝设计稿纸玩着,只知道一个大着肚子的阿姨跟着自己母亲上了楼。
两人不知道在书房里说着什么,但下楼时,那个大着肚子的阿姨看向他的目光中也带上了几分敌意。
而就是当晚。
陈玲吞药自杀。
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厉淮之站在床边,看着以往抱着自己轻轻哼唱着儿歌的母亲,此刻却冰冷的躺在柔软的床上,枕边是散落着的药物。
那一天。
珠宝界知名设计师陈玲就此与世长辞。
而他,也失去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