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阴雨。
人们冻得实在受不了,有钱人家纷纷拿出冬日棉衣穿上,普通人家却因入了春就将棉衣当了,只好默默承受着刺骨的寒湿。
有人想去山上砍柴来烧,却发现树枝被雨浇了几日,根本燃不起来。
街头开始有人四处买柴。
秦娘一连修养了几日,伤口已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脚踝还日日作痛,不能下地,一想到那满屋子的柴,她就无法心安。
她想让小桃到粮铺去帮忙,毕竟当日小桃也经手过此事。
这几日小桃进进出出,皆不言语,只顾着干活,想来是打击过大,一时转圜不过来。
她默默将一包药拿进来递给莹秋,又转身出去。
秦娘叫住了她:“小桃,你过来。”
小桃回过身来,呆呆的看着她。
秦娘只好又招了招手:“叫你呢!”
小桃这才亦步亦趋的走到床边,弯身福了福,道:“夫人吩咐。”
“那件事……你如何打算?”秦娘单刀直入。
小桃惊慌跪下:“夫人,我错了,别把我给了予安做妾!”
“快起来!”秦娘躺着,一动腿就疼,只能看着她干着急,“别动不动就跪,我问你的意思,就是不打算插手这件事,一切随你。”
小桃神情这才放松下来,又磕了个头道:“谢夫人!”
“你的事原应你自己做主,只是如今你的清誉也算毁了……”秦娘看察着她的神情,斟酌道,“你若愿意,婚事便往后拖一拖,今后跟着我学做买卖,以后好有些经验傍身。”
小桃忙不迭点头,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正好我腿脚不便。”秦娘交代,“你这就替我去一趟粮铺看看,今日也该打出名头,让城里的人知道,我们这儿有干柴。”
“是,我这就去看看!”小桃转身走了几步,又退回来问,“只是夫人,若往外卖,我们该定价多少?”
秦娘告诉她账本的位置,让她去取:“账上记下了当时我们买的时候,每车花了多少,如今若有整买,你就加十倍卖,若是零买,你看看市价,不赔就成。”
小桃认真听完,不解道:“为何整买要加价那么多倍?”
“若你能买得起整车,还会在乎要付多少钱?”秦娘反问。
小桃恍然大悟。
物以稀为贵,若雨还这样下着,干柴必定会价格飞涨。
而一买就是一整车的,除了奸商囤货,就是家底颇厚的人家。
奸商囤货,大抵是不愿出十倍进价的,如此一来也能防止价格越来越贵,炒到天上去,害的普通人家用不起。
而一出手就能拿出那么多钱的人家,也不在乎价格有多贵。
玉蕊在一旁听了直拍手叫好:“好一招劫富济贫!”
小桃领命,便飞快出了门。
果然如秦娘所料,接下来的几天里,干柴价格水涨船高。
且因他人手中存货不多,渐渐地,人们都涌入陈衡的粮铺,连带着粮也卖出去了不少。
那粮铺原就是大户排挤,这些散客却不管谁家能买,谁家不能买,来买柴火时顺便捎带一些,也十分方便。
小桃每日回来,都高兴的合不拢嘴,将账本拿给秦娘看,今日又进账多少。
“可惜钱都在掌柜那儿!他还要扣掉什么租金,分成,扣着扣那的,我都弄不清咱们到底赚了多少!”她抱怨道,“夫人既然和公子一体,为何还要分的那么清楚,公子的不就是夫人的?”
秦娘只好胡乱诌道:“那干柴都是用我的嫁妆钱买的,当然要分开了!女子的嫁妆,自然要自己保管,就算哪天和离了,也得带走!”
“谁要和离?”陈衡走了进来,冷冷道。
他身后跟着两个庄稼汉,搬进来了一把木制的轮椅。
予安跟在后边,道:“大夫说了,夫人时常躺着也不好,得起来坐坐。这不,公子一听就上了心,找人做了这东西。”
陈衡瞥了他一眼:“多嘴。”
秦娘这些天躺的,背后骨头一块一块的疼,翻个身也得小心翼翼,怕动了伤。
一见到此物,她跃跃欲试起来:“快,我要坐上试试。”
她见莹秋和玉蕊要来扶,便撑起上半身。
下一刻她突然腾空而起,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被陈衡抱了起来。
只短短几步路,秦娘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香,身子紧挨处,隐隐感受到他紧绷的胸肌。
秦娘的心一慌乱,随即整个人被放在了轮椅上。
“如何?”他问。
莹秋过来推了推,道:“不用费太多力,不错。”
“太好了!”秦娘喜出望外,“备好马车,我这就去城中逛一逛。”
她不止心系她的柴火生意,还记挂着小女娇娇。
虽然交给陈衡看管她自是不用费心,可两人分开的这些天,天气不好,也不知她冻着了没有。
*
秦馠哆哆嗦嗦的抖着身子,推开街边一间屋子的门。
屋里酒气熏天,只见沈鱼抱着酒瓶缩在角落里的干草堆上,双眼迷离,鼻头通红,已是醉了。
他出狱后又来找了秦馠。
沈府回不去,外头租的那间小院两人也无力负担,只得在街上找了间便宜屋子住下。
这屋子里连张桌子都没,只有一张床加两张小凳,平日里两人只好将小凳当作桌子用。
窗外不时有冷气渗进来,秦馠跺了跺脚,又搓了搓手,才拿了一张草纸将漏风的窗纸窟窿糊上。
这一跺脚,惊醒了沈鱼。
他见秦馠回来,晃悠悠想站起来,却又倒了下去。
“钱呢?拿钱去给我买酒!”他伸手歪歪扭扭指着秦馠,“你想冻死老子!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买点炭火回来!”
秦馠看着他,目光怨毒。
他清醒时,她是绝不会露出这种目光的。
若不是知道他将来过了院试做了秀才,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在这烂人身边待上一天!
这次她一定要跟他一起,陪他过了秋闱,上京赶考取得官身!
“问你话呢!快把炭火点上!”沈鱼嘴里还在嚷嚷,“冻死老子了!”
秦馠走了过去,将干稻草胡乱抓了几把,扔在他身上。
“炭火?”她嘲笑道,“如今有柴火就不错了,还要炭火?你买得起吗?还当自己是大少爷呢!”
对了,柴。
她也冷,想着不如去买点柴,回来与这稻草一起烧了取暖。
上了街,秦馠才知道,现在干柴的价格竟十分昂贵,还只在城中沈记粮铺有卖。
“几根破树枝,也敢卖那么贵!”路上不停有人抱怨。
“谁知道这冷天还得多久才过去,不如忍一忍,熬一熬,说不准明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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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了呢?”
“我能熬,我们家三岁小儿和八十老母熬不住!”
路人议论不断,秦馠裹了裹身上披风,迈着小步快速往粮铺走去。
想来那“陈”公子,是会给自己几分薄面,便宜给些干柴的。
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她撑了把油纸伞,刚过了街角,一道熟悉的身影窜入眼中。
是秦娘。
她身着华服,披着大氅,坐在轮椅上。
身后一婢女正推着她进去,身边一婢女拿了手炉放入她怀中。
陈公子小心为她撑伞,伞微倾斜,他的身子竟湿了一半。
秦馠停住了脚步,瞪大双眼看着这一切,不知不觉间手已捏成了拳。
凭什么,她过的这样好?
上一世明明她一直未嫁,日渐衰老……
难道自己重生后的改变,也影响了其他人?
若是当初还按照自己的命运走下去……
她不敢想。
其实回想起来,上一世她过得并不差,只是因着与沈鱼的私情被秦娘硬生生阻断,害她错过了适婚年纪,年长未嫁,其余的事都很顺利。
如今不甘再次涌上心头,秦馠松开手理了理衣服,稳住步伐走了过去。
她倒想瞧瞧,秦娘和陈公子,到底是真是假。
秦娘看着掌柜的拿出一袋袋银钱,笑得合不拢嘴。
短短几日竟赚了这么多。
“还剩多少?”她往后院那几间房看去。
“不多了。”掌柜的此时面对她更显恭敬,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整整五间房!如今只剩那一间里还有些。夫人,这次我们可赚大了!”
众人正高兴,见一女子进来,忙收了笑容。
店小二迎上前:“小娘子过来采买何物?我们这儿黍、栗齐全,还有干柴。”
秦馠合了伞,施施然走到陈衡面前,低身福道:“公子,可还记得奴?”
陈衡默默退后了一步,眼神陌生。
虽然只有两面之缘,可他……竟把自己忘了!
“奴是沈家家奴沈鱼的……”她咬了咬下唇,“妾室。”
予安忙挡在陈衡面前,隔开两人:“一个家奴的妾室,还敢擅自跑公子面前!有什么话,同我说,我会转告我家公子。”
旁边玉蕊悄声与莹秋耳语道:“一个家奴,也有妾?我看是无媒苟合吧!”
莹秋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闭嘴。
秦馠听了这话,满面通红,恨不得上前撕了对方的嘴。
可她不想在公子面前失了分寸,只得忍着:“妾家中湿冷,听闻公子这儿有卖柴,想来买一些……”
予安一脸傲然指了秦娘:“那是我们主母,公子说了,我家生意全凭主母做主!想买柴?去问我们主母!”
主母?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轮椅上正襟危坐的人。
她竟真成了公子夫人?
“不、不可能!”她忍不住叫出声来,“无媒苟合!你们说我无媒苟合!你秦瑶不也是!”
“放肆!”予安怒道,“我们夫人那是有婚书在的,正儿八经的明媒正娶!谁敢诬陷我们夫人?”
秦馠将目光投向陈衡,盼着他拒绝一句,哪怕说一声“秦娘不配给他做正室”,也是好的。
不料陈衡却冷冷道:“阿瑶正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
秦馠听了,满目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