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宪和一听,立即懂了。敢情这家伙是想借花献佛,拿檀州的兵,去给皇帝献殷勤呐!
他扭头去看闻人鹤,以目相询。
闻人鹤此时也是满脸震惊。
不是,谁给她的胆子,敢这么忽悠借兵的?周玉臣要兵做什么?当真要去勤王?
他手里也捏着敕书,上面清楚地写着他们此行的任务。可话在嘴边,却被另一句话给摁了下去——“我的心思同你是一样的。”
以及,那一件盖在关有情身上的披风。
几乎是转瞬间,闻人鹤拿定了主意,怒道:“周玉臣!眼下燕州濒危,你怎能以勤王之辞分走援兵?你仗着有皇上、太子的宠信,之前是对锦衣卫咄咄逼人,现在还敢胁迫总戎了!”
周玉臣混不吝地坐回圈椅,胳膊搭在椅背上,冷笑道:“闻人鹤,你只是随同监察的,莫要仗着有几分交情就想欺君罔上!假如李总戎有异动,咱家自会恭恭敬敬地请你笔墨文书。”
两人争锋相对,李宪和却只记住了两件事:周玉臣有皇帝、太子的嬖宠。以及,这种霸道行径不是第一次。
他再端量周玉臣,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竟然已带监衔了。
“周太监,”李宪和用更恭敬的语气,问道:“不知您觉得带多少兵马……南下勤王合适呢?”
最终双方捏定的人数是一千步兵,外加五百平夷突骑。
前者是做样子,后者是真割肉。
李宪和痛心疾首,但周玉臣是这么劝服他的:“你本人不去便罢了,毕竟檀州离不开总戎,但是你的亲兵也不去,这就说不过去了吧?届时把人拉到殿前行赏,你就给皇上他老人家看这种货色?你不嫌丢人,咱家还嫌掉面子呢!”
李宪和忍气吞声地答应了。
他又派出了两个亲信作为领军,并暗中叮嘱他们:看好情形,随时报讯。
可周玉臣还不肯走,李宪和无可奈何,只得捏着鼻子问:“您老定是累了,不如在这用一顿餐饭,明日再走?”
周玉臣一脸正气,义正词严地拒绝:“皇上危在旦夕,咱家急着回京救驾呢!”
她旋即又道:“哦对了,你刚才说檀州豪强,蓄养了不少山夫猎户,听起来这人数也不少啊!你去问问,这表忠心的机会他们要不要?”
如此一番,最终周玉臣从总兵府离开时,带走人数约三千人。其中一千多人来自本地的豪族,这帮地方霸王,虽说豪横一方,可一个个心里都想着念着京师呢!君不见,不论门第大小,家家户户都进私塾吗?
而考进京师的那些人,哪一个能有救驾之功?
闻人鹤见这帮豪族的门客养士,俱是驾鹰雕、牵猎狗的青壮汉子;檀州将士虽然优劣不齐,但好歹没有老弱病残;平夷突骑就更不必说了,都是身披黑甲、手持盾牌、携枪带箭的骑兵,整一个亮敞漂亮!
他放下轿帘,脸上的惊喜转为担忧:“那中渡镇有虏骑十万兵马,咱们这三千人,恐怕是不够填的。”
周玉臣跽坐在他对面,用羊皮擦拭着手中的长剑,道:“我虽然不知,虏骑是何故不分兵,但是鹰咎棱、鹰咎烈不会一直合兵。这两叔侄在燕州,不亚于同槽而食,马儿同槽都要给同伴一蹶子,何况是两只猛虎呢?”
闻人鹤见她气定神闲,道:“即便分兵,那也是万骑锐旅。以少胜多,须得倚靠险要!周玉臣,你心中可是有了主意?我们下一步当如何?”
周玉臣一指叩在剑身上,侧耳听声,道:“还在想。”
闻人鹤双目睁大,那张臭脸又要冷下来,却听周玉臣低声笑道:“咱俩要做的这件事,哪有万全之策呢?难道你借兵的时候,就想过万骑锐旅这回事吗?”
闻人鹤怔愣片刻,敛容道:“你说得是。”
“放心,”周玉臣收剑入鞘,笑眯眯道:“我什么话都对你说了,骗谁也不会骗你,对不对?咱们今天不是配合得很好么?”
闻人鹤端方正雅的一个人,向来是自持清高,何曾像今日这样演过“大龙凤”?他硬邦邦地点了点头:“只要你是救国救民,我闻人鹤自然会配合你。”
“如此甚好!”周玉臣倾身上前,扶住他的膝盖:“晚上跟我一起安抚两位皇子?你的名声比我好,说话比我更可信。”
二人又商议了怎么安抚皇子,又怎么说服何弥、金不换。毕竟现在人人惧虏,真让他们知道救中渡镇的计划,莫说是何弥,恐怕两个皇子先要带头“哗变”。
最后,闻人鹤坚持道:“涉及两位殿下的安危,我们还需想法子把他们另行安置,这是君臣之礼。”
周玉臣自然应下,满脸都写着“谦恭忠实”。
但实际上,周玉臣敢用“勤王”的名义借兵,对什么王权、什么君臣,早已经是面子功夫了!
除了那两个献祭品皇子,这支北上队伍里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还抱有一丝“办完差事,还能回去”的念头。
但周玉臣没有。
她从开始就清楚,自己不会再回京师。不然呢?周玉臣一介宦官,明明没有柄兵的权限,却愣是从地方搞出了一支队伍。王知恩本人以及他的徒子徒孙,最嚣张的时候都没这么嚣张好吗?
十个脑袋都不够她掉的。
再者,周玉臣手上的这支临时队伍,也有极强的不稳定性。
一旦他们知道前路不是所谓的“勤王”,这帮趋利之徒就会一哄而散,可能反过来杀了她。甚至还能一边打出“灭奸佞”的旗子,一边把随行的金银珠宝一抢而空。
但是周玉臣并不慌张,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
她哪来的信心呢?
按母亲当年的说法:
先把人骗过来,再花点手段,你就能得到一个士兵或一个炮灰。
不管他们是哪儿来的,之前有没有杀过人,能不能打仗。
能打的,你忽悠他是绝世奇才,但是缺乏优质主顾,这次一定让他稳赚不赔。
然后,高价把他卖去一流的军事公司当士兵。
不能打的,你忽悠他是绝世奇才,但是缺乏锻炼机会,这次一定让他稳赚不赔。
然后,低价把他卖去三流的军事公司当炮灰。
周玉臣记得,母亲说完后耸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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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赚钱的是后者,他们看不懂合同,也没上过战场,以为有武器就能横扫天下。无知无畏。等把人骗到战场上,他们再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在我的故乡,你甚至还能赚一笔他们的死亡抚恤金。反正只有你稳赚不赔,这就是军事掮客。”
什么军事公司、军事掮客……这些母亲教过的词,在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了。
但是有两件事却越来越清晰:
第一,把人先骗过来,再把他们送进一个无法反悔的境地。
第二,不论是梁廷的士兵,还是蔑里干的虏骑,他们所图不过就是一个字:钱。什么荣誉什么使命,那是世袭贵族的事情,老爷夫人们要保护自己的利益,拼死拼活很正常。但是士兵卖命,不图钱图什么?图挨刀子、断胳膊?图白发人送黑发人?
只要有钱,忠君爱国、愤而起兵——都不是问题。
潇潇夜雨中,马蹄声、兵甲声、攀谈声显得嘈杂而踏实。周玉臣抚摸着乌木剑鞘,脸容浮出些许笑容。下一次剑再出鞘,就该见血了。
那个时候,她希望杀的是北虏,而不是自己人。
而北虏的两个“大小王”鹰咎烈、鹰咎棱,此时正在渠城。
“鹰咎棱,我凭什么不能走?”
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壮汉,他身形胖大敦实,肿胀得像胡萝卜一样的手指间,捏着只小小的金杯。此人正是蔑里干的南路军副帅鹰咎烈,在愤怒之下,那金杯竟被他捏得变形了!
北虏的数位参谋、将领,并着几个梁女婢仆,他们胆战心惊地听着鹰咎烈喝道:
“我来燕州只是助你一臂之力,现在燕州就剩个中渡城了,以你手上的军马打下来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难不成——你还得靠着我,才能拿下此地吗?”
与他共席的是青年约莫二十岁,他生得不像蔑国人,眼珠不是鹰咎烈那样的灰绿色,而是纯正的黑色眼珠。哪怕蓄着胡子,也能看出脸容秀气,竟有几分梁人的模样。
这在部落,是标准的“杂种”长相。
蔑里干掳掠外族做妻妾婢女的事情不少,哪怕是奴隶,只要有战功,也可能被主人赏赐另一个奴隶做妻子。在这里生育是第一桩大事,只有生育才有源源不断的兵力,而母亲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
但是贵族例外。
蔑里干国君只跟强大的部落联姻,太子的母亲,也只能是同文同种的部落公主。鹰咎棱虽然是长子,但他母亲是来自梁廷的奴隶,是贵族中的“杂种”。
鹰咎棱却冷笑一声:“帮我打燕州?国君是让你道取澜州,清除云州外围的威胁,以便彻底将燕云吞并入腹。而你却改道燕州,扎到我的帐下!王叔既然不放心我,又何必着急走?”
砰!
是鹰咎烈把变形的酒杯,重重地砸在了桌案上。
鹰咎棱敢如此强硬,不是靠他的出身,而是靠他的赫赫战功!更重要的是,小国君鹰咎檀继位之际,几个部落酋主一起造反,是鹰咎棱游走说服了一部分,又带兵斩杀了另一部分。
如此功勋,再加上国主的信重,鹰咎烈也只能砸个酒杯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