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凌彻底忍不了了,将两人拉开,挡住洛遥,警惕洛水,“你脑子没坏吧?说什么疯话。”
“姐姐都没反对呢,你着什么急?”
“都给我闭嘴,是来吵架的现在就可以走了。”问话的捕快早就已经离开,在周边维护人群治安,避免发生刚才的意外。
等油被烧完,捕快驱散人群便率人离开。
而两人还在暗自眼神较量,洛遥无奈道:“你们在这么瞪下去,人都没影了。”
两人齐齐转头。
“我只是告诫她不要在办正事的时候闹脾气。”
“谁闹脾气,你怎么不管管自己,别时时刻刻都想着卿卿我我。”
“够了。”
洛遥及时打断,“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想必刚才那个男人嘴里的话你们也听到了,现在不跟紧就找不到珍味楼真正的尸油了。”
捕快几人完全注意不到已经被人跟踪,他们潜入被封锁的珍味楼,从里面搬出一个个密封的瓦缸。放进马车,悄无声息从后门离开。
马车并没有走远而是到了旁边的酒楼,接应的人等早后门,把东西搬下来,笑盈盈清点完毕,“辛苦几位爷,楼中早就备好饭菜,只等着几位过来。”
“不用了,我们还要回去复命。”捕快严肃道,“这已经是最后的货了,不能随意浪费。”
接应的人不禁担忧,“那之后怎么办?”
“看你表现,后面等着大人通知就是。”几人没有透露过多,匆匆离开。
瓦罐被搬到后厨地窖里藏得严严实实,等看守的人离开,洛遥就跳了下去,漆黑中,不知道是谁的手搂住了她的腰,等落地之后,洛遥燃起冥火,只看到两个规规矩矩站在两边的人。
似乎谁也没有做小动作。
她暗叹一口气,选择闭嘴,不然吵起来,就别想着查事了,密封的瓦罐整齐摆放,大约又几十个,打开封口之后,涌上来果然是那种奇特的油香。
在涌进鼻腔的一刻,洛遥迅速盖上,拉开好几步,大口喘息平气,卫凌不放心,在周边放了结界避免气味流出,“还好吗?”
“......没事。”许久之后,心里那股痒意被压下,脸上的热度才消退。
“这尸油太邪门了,究竟是谁研制出如此恶毒的东西。”
卫凌忽然想起人间的一桩往事,“以前东洋倒是流行过点尸油的邪术,听说那种东西抹在人的眼皮上,能叫人陷入幻想,成为施术人的傀儡。”
“我久居天庭,不理人间事务,只听说过人间有过一段邪术动荡的历史。”
“那你还记得那是什么时候吗?”洛遥问。
卫凌:“...大约是两百年前开始。”
“两百年前?”
“你难道想到了什么?”
在卫凌探究的眼神下,洛遥收敛恍惚的神色,压下狂躁的心跳,“没有,只是想着或许能从两百年前的历史下手。”
“洛水你不受尸油影响,是因为你本就是欲望化身,所以不存在被欲念牵扯思绪。”她记得当初洛水渡酒自己也应该尝到才对,可洛水完全没有不对劲。
如水眸子眼波荡漾,洛水轻抿红唇,不知道想到什么变得更外招人,“对,所以只有我能吸走你身上的脏东西,可是我现在没有神骨,已经无法承载再多了。”
洛遥沉默着走出去,“我们去西宁府衙。”
***
为首的捕快走进书房,朝里间的人禀报,“大人已经完成任务,可要我们抓住那几个坏事的家伙?”
“不要打草惊蛇,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下去吧,静观其变。”浑厚的声音有些苍老,听起来能有四五十左右,站在房檐上洛遥瞧不出他的真面目。
书房门被关上,身着官服的男人拿起桌上一叠油乎乎的点心,沉浸地吃起来,整齐威严的男人吃相犹如野兽野蛮,用手抓着使劲往嘴里塞,没有半分官老爷的样子,吃完还不忘舔干净手上的油脂。
和市井粗莽之辈没有区别,这一幕再熟悉不过。
珍味楼中的食客全都是如此模样。
沉浸在餍足中的男人却听见房间乍现的声音,“大人吃的可好?”
毫无动静,这几人像是凭空出现,男人惊慌失措,“你们怎么会来?”
“看来大人也认识我们?”
男人愣了下,才自知失言,张嘴大喊,被洛遥提前预判,“不用白费力气,不会有人听见你的声音。”
“......你们想干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想问问大人,尸油的配方是谁研制的?”
男人眼神闪躲,“我不知道。”
一声轻笑溢出,“不,你知道,你不仅知道还是参与者。”
油乎乎的盘子丢到男人身上,“珍味楼没了,你不是又造出了另一个珍味楼,你的目的是什么?”
男人虽然害怕,但是咬死牙关不说,洛水从她背后探出,“嘴硬就把他的嘴撬开就好了,反正留一条命就行了。”
眼前是犹如仙女的美人,可男人无暇欣赏美色,对上女人那双幽深的眸子,只觉置身于无尽的恐惧之中,他听见女人笑着说,“诏狱里的刑罚想必你也熟悉,不如自己感受一下,就从炮烙之刑开始怎么样?”
他捻起桌上掉落的酥皮在指尖轻轻捏碎,声音犹如鬼魅,“到时候你的皮,恐怕比这还脆。”
细细碎碎的点心渣从眼前洒落,男人后背硬是出了一层冷汗。
“不不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听从别人的命令而已。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洛遥还准备配合洛水吓唬一番,不想男人是个软骨头,连审问这关都过去不。
“谁指使的你?”
“我从没有看见过那人的脸,只听他的声音似乎很——”
声音陡然扼住,男人痛苦地捂住喉咙,脸上涨得通红似乎被人掐住了脖子,只是瞬息间已经翻白眼了。
“怎么会这样?”
洛遥刚想拉开男人扯着自己喉咙的手,便被吓了一跳。
男人的脸上鼓起一个个金黄色的鼓包,密密麻麻从脸上蔓延到脖子,鼓包不断涨大,直到爆裂流出黄色的脓浆。
鼓胀的官服干瘪地挂在太师椅上,从里面钻出一只金黄色全身布满黏液的蟾蜍,绿豆的眼睛盯着洛遥,猩红的嘴朝洛遥吐出黏腻的舌头。
好在她早有预料,成功避开。
洛遥是真的被恶心到了,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摸到腰间的匕首,恨不得立刻把脸上的皮肤剜掉。
但就是不知道这种残暴的办法能不能彻底去除毒素。
她忽然有了一个极为恶心的猜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宝石坊里的金蟾蜍有可能就是吃了大量尸油的人,等到金蟾蜍发生意外,这些替补品就会被拿出来。”
卫凌看她脸色发白,心焦如焚,“他像是被人控制忽然变身,如果是这样,那么背后的人极有可能是通过此毒来操控。”
洛水也收起了平时漫不经心的态度,“没想到此毒这么恐怖,按你这么说,只要是中毒的人都会被操控?”
洛水沉默下来,不再像以往那样往洛遥身边凑,眼神也变得闪躲。
卫凌很难不怪罪任性妄为的罪魁祸首,要是不洛水瞎来,怎么会连累洛遥。
暴虐的气息在他身边环绕,充满杀气,“当初就应该把你镇压在神界,不然哪会惹出这么多乱子。”
沉寂中洛遥忽然道:
“没了一个珍味楼还有第二个,第二个金蟾蜍,第二个西宁知县,他们都是替补的棋子......”
有一双手牢牢掌控着西宁,掌控者所有入局的人,她如今的举动恐怕也在那一双眼睛的监视之下。
所以这双眼睛想看到什么?
洛遥沉默着走出府衙,直到冷风吹袭才后知后觉走到了无人荒野,时间不等人,卫凌决定去神界查探两百年前的事情,现在只留她和洛水对立两面。
“百年前你是不是想要挖过殿主...也就是董知的心?”
洛水迟疑了片刻,才承认,“确有此事。”
她的眼神骤然警惕,“那你还说自己是被情郎所骗抛弃,你说的情深就是要挖一个凡人的心?”
洛水的表情凝滞了一瞬,又变成嘲讽的笑意,“凡人总是巧言善辩,他说爱我肯为我付出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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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过想要挖他的心证明一下,他倒是要杀我。”
“可见凡人的爱都是嘴上说说,没有一句是真。”
洛遥要被他的言论气笑了,“凡人挖心哪还能活,你要取别人性命,别人岂能不还击。再说了,要是你喜欢的人,要挖你的心脏难道你就肯让她挖出来。”
“我肯。”丝毫没有犹豫的声音叫洛遥也愣怔住,“只要她想要把心挖出来又何妨。”
“我只是试探一下那个凡人,如果他真的肯让我挖,我自然会救他。”
妖言惑众。
一个充满恶意的神明,戏弄他人只是取悦自己的手段,洛遥深有体会,深恶痛绝,对于洛水的话她一句也不信。
“你根本没有喜欢过董知,所谓情深只是你的谎言,对吧,洛水神女,不,应该叫你洛水神君。”
“你竟然——发现了。”洛水的眼中十分诧异,甚至有些惊喜,“是你自己发现,还是董知告诉你的?”
说完他又自语回答,“看样子应该是董知告诉你的。”
眼前容色姝艳的大美人骤然变成了丰神俊朗的少年,还是原本的面貌,只是轮廓比原本要刚毅,上扬的眼角邪肆惑人,依旧是能够迷惑人心的样貌。
“所谓爱,不应该接受对方全部的样子吗?为什么董知却会生气。”他没有凡人的同理心,自然无法从凡人的角度理解。
“我确实没有喜欢过董知,只是好奇凡人至死不渝的爱。”
“我本无相,他叫我小姐我便幻化成了女子...不过,似乎男子的样貌也不错。”
洛遥庆幸他没有用这副样子祸害女子,女子总比男子感性,真为他神魂颠倒恐怕根本不惧怕什么妖孽,傻乎乎地把心掏出去。
“那你现在玩够了吗,整个西宁都沦为你操控的傀儡。”
“不,我只是承认自己确实欺骗了那个男人,但西宁的背后指使人不是我。”他一脸伤心,“警惕术士的谎言,他才是欺骗者。”
“术士?”
“你的殿主。”
洛遥愣住,被戏耍的愤怒涌上心头,“你以为我会信你?”
洛水凭什么认为她会怀疑扶持栽培自己的殿主而去相信一个伤害自己的人!
洛水叹了口气,“你居然相信那个术士都不愿意相信我的话。”
转眼间眼前的人消失,后背覆上冰冷的温度,洛遥瞬间摸上腰间的匕首,却听见他在耳边轻声道:“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杀我?术士指使你做的?”
“......”
短暂的沉默答案不言而喻。
“你一定好奇我是怎么发现的。”他顿了下,“人的恶意、欲念都是我的养料,对于恶我再熟悉不过。”
怀抱变得更紧了些,从背后环住的手牢牢控制住她的动作,“术士怎么会让你来杀我呢?难道他不怕你会失败?”
心跳在胸膛疯狂跳动,神经随着他的话越绷越紧,即使她已经努力克制,乱麻的思绪还是疯狂占据脑海。
像殿主那样的人会不知道吗?
他一定会知道,甚至很清楚她对上洛水几乎是毫无胜算,要不然他怎么会费尽心思要找王心莲的魂魄。
因为那是欲念神明洛水的克星,或许此刻就连他自己都没办法做到消灭洛水。
也许她只是一个保求胜率的工具罢了。
可真的如此吗?
“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他在赌,赌我会不会杀了你。”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赌我有没有喜欢上你。”
绷紧的神经已经经不起再多的刺激,洛遥想起了殿主曾说的那句‘他似乎对你很感兴趣’,所以,一切都是他预料好的吗?
洛水喜欢她怎么可能?
念头刚起,脸侧忽然被冰冷的柔软触碰,紧绷的神经彻底崩断,所有的计划都在此刻溃败,洛遥拼命挣扎,“放开我,你...要做什么?”
“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卫凌要做什么?”
挣扎的身体倏地僵住,“......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此刻,卫凌的身影忽然出现面前,他伸手盖住洛遥的眼睛,轻声呢喃,“不用害怕,很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