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舔舐伤口
那鬼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僵怔。
紧随着叹息而来的,是声轻到令人耳朵发痒的凄笑。
“为何会有人在这儿?
那鬼应该在身后,一手压着她的肩。池白榆看不见,索性抿着唇不说话,只当没这人。
可一瞬,她就看见了一片浅棕色的裙角。飘飘扬扬,如云雾般拂来。
要到她面前来了!
池白榆干脆闭起眼,眼不见为净。
她闭上眼后,那声音竟也消失了。
叹息声远去,压在肩上的重量也都抽离干净。
池白榆等了半晌,以为那鬼已经走了,便悄声睁开一只眼。
视线内陡然闯进大半个人。
之所以说是大半个,是因为她没脑袋。
只露了一截齐齐断开的脖子在外面,血淋淋地冲着她。
她甚而能看见鼓跳的脉搏,和被血块堵死的喉管。
!
池白榆呼吸一滞,心跳仿佛也跟着停了下。
得亏她及时掐了把腿,才压抑住快要脱口的惊叫。
片刻,她又缓缓闭眼。
谢谢。
不饿了。
彻底不饿了。
那鬼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低低笑出声。
平心而论,她的声音还挺好听。只是放在眼下,怎么听怎么诡异。
“你在怕我?那女鬼问,“要是害怕,与我直说便是了。你说了,我就离开。
池白榆没被迷惑。
这明显是在变着法儿地逼她开口。
她不应声,那女鬼又将手搭上她的膝盖。
她闻见股浓厚的血腥味,随后听见那鬼凄然道:“你竟不怕?以前住在这儿的猎户,可差点被我吓掉了魂。
是那猎户的旧识吗?
池白榆不想听,但又防不住声音往她耳朵里钻。
“他当日砍掉我的脑袋,又将我的头挂在墙上。那时下刀倒是利索,怎的再见着我没头的样子,就吓成那般魂飞魄散的模样?
砍头?
那不成凶杀案了吗?
所以那猎户是杀了人才逃下山的?
“落刀子时不怕手沾血,杀完了却怕鬼见人。女鬼幽幽长叹一声,“好在他死了,今也无憾。只可惜没人看管,叫我头上蒙了灰,丑死了。
她自顾
自地说完后,又将话茬引回了池白榆身上。
“好年轻的姑娘,”她的手指压在她膝上,轻轻打着旋儿,“一个人在此处守着,不害怕么?与我说句话吧……”
膝上传来一圈圈彻骨的凉意,池白榆将唇抿得更紧,连呼吸都屏死了。
许久,膝上的重量消失,那股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也逐渐消散。
这回她又耐心等了半晌,才悄然睁开一条缝儿。
模糊的视线中,并无鬼影。
走了?
她彻底睁开眼,急喘了两口气。
看来沧犽说得不错,只要不搭理这些鬼,就没什么大麻烦。
刚这么想,她就感觉到了一道森寒目光。
从左侧直直刺来,几乎要扎进她的骨头。
她倏地望过去。
不看还好,这一看险些将她的魂吓出来。
只见左边墙上的窗户外面,紧紧贴着一张人脸。
那人脸跟被水泡了几百年似的,很肿,透出死白。
肿大的脸庞挤满了整间窗户,比正常人的脸大了十几倍。偏偏扒在窗边的手又正常如初,看起来就像是个大头怪物。
这回她直接把嘴捂着了,才勉强憋回声音。
两人视线相接,那鬼笑了下。白腻腻的肉里仿佛涨满了水,随之晃荡。
他紧贴上窗户,圆球似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嘴边咧开白惨惨的笑。
“快些出来。”他的嘴一张一合,吐出憋闷的声音,滑腻的舌头上似乎还绞缠着几根水草。
池白榆别开脸,不再看他。
她原本想彻底转过去,好背朝着他,只是脚刚动,就踩出了声响。
她垂眸,却见地面涌动着清澈的水,在灯火下泛出粼粼波光。
池白榆怔然,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整间屋子都漫进了水。
哪儿来的水?
水已经没过鞋底,她感觉到一阵沁凉。
她抬起腿,本想挑个地方躲一躲。
谁知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水便涨到小腿了。
身后,那鬼慢吞吞地敲着窗户:“快些出来啊,涨水了。里面很危险,何不出来避一避。”
为着避开水,池白榆站起身,踩在旁边的椅子上。同时还要分神盯着缸里的长明灯,以防出现意外。
就在这时,一条鱼忽从水里跃出,精准无比地咬住了那盏精巧的灯,须臾又跃入水中。
灯!
她再顾不得会打湿鞋,往前一步踩进水里,想要把灯抢回来
。
也是在她踩下水的同时,水势忽然大涨,不多时就没过了她的胸口。
一股憋闷感袭上,池白榆在水中艰难往前走着。
余光里,那团白腻的肉已快挤破窗户纸,并唤她:“灯要冲到外面去了,你不帮他守着了?快些出来啊。
水已经涨到了下巴尖,池白榆只觉步伐也开始不稳。但忽地,她从越发强烈的窒息感中清醒过来。
之前沧犽提醒过她,不论出现什么情况,都不能出声或是离开。
并且她记得他还说过,要是遇见水鬼,恐怕是最大的麻烦。
水鬼。
她在水中艰难转过身,望向窗外那团硕大的脑袋。
难不成这团怪物就是水鬼?
那眼下漫进屋子的水,还有灯被鱼衔走,也都是他变出的幻象?
仅思考了这么一小会儿,水就已经往口鼻里呛了。
她屏住呼吸,尚且露在外面的眼睛紧紧盯着那条鱼。
长明灯浸入水里,却没熄灭。鱼在水里翻跃着,衔着那盏灯往外游去,眼见着就要跃出门了。
到底是幻象,还是现实?
胸口的闷涨和窒息感都不作假,这水也带着切实的寒意。
似乎都是真实的。
但是……
她反复思索着,最终咬牙别开眼神,不再看那条鱼。
水已快没过鼻子,为了节省体力,她没有游泳的打算,而是缓慢地张开双臂,任由自个儿仰漂在水面。
“出来啊!出来!!出来!!窗外的鬼开始大力推搡起窗户,弄出阵阵巨响。
池白榆只当没听见。
过了足有一刻钟,水快要涨到屋顶,她甚而瞧见了天花板上枯死的蜘蛛卵。
就在她撞上屋顶的前一瞬,她忽觉身下一空。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抬手护住了后脑勺,同时尽量蜷起身子。
“嘭——!一声,她摔落在地。
原本还涨了满屋的水此时已褪得干干净净,连点水迹都没留下。
她疼得蜷缩在地,眼前也有片片黑影飘过,晃得她看不清东西。
可到底咬牙忍着,把痛吟全都咽了回去。
下一瞬,她听见了铁链晃动撞击的清脆声响。
门从外打开,沧犽出现在门口。
“珠子已——他视线一落,看向蜷躺在地的人,一怔,“你怎的躺在地上?困了?
池白榆没急着应声,而是先看了眼表——
3:02
她这才吐出憋闷在心的气。
总算到时间了。
“没。她摆了下手,撑着地站起身,“就是摔着了。
沧犽忽想到什么,往后退了步,朝窗口望去。
屋里是没水,窗户外面却留有水迹,堆放的铁器都被水浸透了,空气中还隐约漂浮着一股腥味儿。
“你遇着了水鬼?他快步走进屋,没急着看长明灯,而是手作剑指,搭上了她的侧颈。
“大概吧。池白榆这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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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些晕,“反正涨了一屋的水,还有鱼咬走了长明灯。不过我估摸着是幻觉,就没去管。
说话间,她移过有些晕眩的视线,落在他两只手间的魔术锁链上。
他下水前,她想过要不要替他解开链子。不过还没和他提起这茬,他就率先开了口,说是这链子不影响行动,解了又拷麻烦得很,索性不取。
沧犽一言不发,确定她脉搏正常,没有被鬼气附身后,才勉强松了口气。
“是我疏忽了,没想到有人下水,那水鬼还会追到此处来。他问,“有没有受伤?
“脖子后面。池白榆捂着后颈,“之前好像被那条狼挠了下,又泡了水,疼得很。
“我看看。沧犽绕至她身后,拂开她的头发。
的确有伤。
挠出了三道血痕,横在后颈上,又叫水鬼变出的水泡过,这会儿已有些发白了。
“是受伤了吗?池白榆问。
“嗯。沧犽面色凝重。
想到这伤是为了帮他守阳魄才恶化了,他松开她的头发,便转而握住了那截颈子。
前颈陡然被一只手掌住,池白榆险些以为他要掐死她。
不等她开口问,他就带着她往后退了步,同时俯首。
后颈撒来温热气息,激出一片酥麻。池白榆忙问:“你做什么?
沧犽顿住,盯着近在咫尺的血痕,神情自若道:“处理伤口。
他一说话,便有吐息落在后颈。轻飘飘扫过伤口,引起一阵痒。
想起他的狼妖身份,池白榆默了瞬:“……我能问问你打算怎么处理吗?
“伤口不深,要先舔。沧犽的指腹压在血痕附近,轻轻摩挲了下,“待会儿再去找些草药。
“……果然。
“用不着。赶在他舔舐伤口前,池白榆从怀里拿出沈见越之前给的膏药,“我这儿有药,涂些就成。
沧犽一怔,这才意识到刚才的举动多少有些不妥。
他接过膏药,耳尖还略有些泛烫:“平时习惯这样给自己处理伤口,抱歉。”
给她擦了药,他这才去看缸里的长明灯。
还燃着,没有受丝毫影响。
借着余光,他看见池白榆坐在一边揉着手肘,大概是刚才摔疼了。
与他想的一样,她有着一副经不起磋磨的躯壳。
脆弱,易折。
他移回视线,望向那盏莹莹灯火。
但似乎又有着更坚不可摧的东西。
他拈起那点灯火,从中取出阳魄。
阳魄归位,他转而走到她身旁,问:“是方才摔的?”
池白榆点头,同时撩起袖子看了眼。
靠近手肘的部分摔得青紫。
沧犽也瞧见了,眉微蹙。
他半蹲下身,有些粗蛮地一把握住她的胳膊,以看得更清楚。
“你与那水鬼摔跤了?”他问。
池白榆:“……我和他摔跤?你知道那玩意儿光是甩两下脸,我都能被拍出十里地吗?”
概是想到那场景,沧犽抬眸看她,笑了声:“看来他还没来得及甩脸,竟还有力气说笑——攥好袖子,我帮你处理下。”
“是得这样。”池白榆认真看着他,“受这伤也是为了护着你的阳魄,知道吧?我差点儿连命都没了。”
欠她的人情,往后自然要还。
沧犽微微挑眉,眼梢含笑,也不提取孩儿眼的事,只道:“那也算得过命的恩情了。”
池白榆点头。
下一瞬,她胳膊上的伤就被他的手彻底盖住。
他掌着她的胳膊,一阵寒意从掌心散出,熨帖上那块淤青。
“嘶……”池白榆被突来的冷意刺得蹙了下眉。
“疼?”
“不是,冷。”
“此处的水不干净,只能用这法子冷敷。我不会太用力,忍一忍,要消肿。”沧犽握着她的臂弯,轻轻抚揉起来,使那阵冷意均匀敷在青肿的伤口上。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