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内,贾环一边喝着茶,一边沉思,正所谓无利不起早,像罗尔这种不远万里,飘洋过海来到东方做生意的资本商人,对利润的热切追求,无疑是超乎寻常的,毕竟就目前的航海技术,远渡重洋的风险极大,若没有相当的利润吸引,这些人又岂会甘愿冒着葬身大海的风险,跑来这里做生意?
那么,又是什么利益驱使罗尔这种商人出大价钱向自己赎回曼达琳呢?真的只是为了献给另一个重要的大人物吗?
恐怕并非如此吧!
要知道罗尔当初为了将曼达琳卖个大价钱,如此活色香的极品美人摆在眼前,他愣是忍住没有碰,曼达琳因此也才得以保住完璧之身。
可见中世纪的欧罗巴国家,虽然上层圈子的生活靡乱,但是男性的处女情结跟其他地方并无两样,那么罗尔口中所讲的“大人物”会不在乎已非处子之身的曼达琳吗?
所以,罗尔大概率是撒谎了,他向自己赎回曼达琳显然是另有目的?也许是发现了曼达琳的其他价值吧,譬如曼达琳会造枪械?
老实说,即便直到现在,贾环对曼达琳的具体身份来历还知之不详,只知道这她来自葡萄牙王国,是服役军人,对画图纸感兴趣,是个工科女,还会制作枪械,至于曼达琳的具体家族背景,又是如何成为奴隶的,这些贾环都不清楚,也没有去追问,而曼达琳也从来没有主动说起过,似乎是不太愿意提起。
当然,曼达琳自己不愿意说出来,贾环也不会强逼她坦白,现在就更加不会了,毕竟这洋婢已经是自己的屋里人了。
正当贾环沉思的时候,石头这小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悻悻地禀报道:“三爷,那两个红毛家伙离开时,在门口唧唧咕咕地聊了一大通,我躲在柱子后面听了一路,可惜一个字都没听懂,奶奶的,说的什么鸟语!”
贾环好笑道:“他们说的是荷兰语,你听不懂也正常,连我也不懂。”
“要不把他们抓起来,一审问便什么都清楚了,也省得三爷猜来猜去的。”石头提议道。
贾环摇头道:“犯不着,且让他们去吧。”
“石头,你小子又要抓谁?”铁虎大步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用粗布罩着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玩意。
石头揶揄道:“虎哥,可把你家那头母老虎哄好了?”
铁虎冷哼道:“叫嫂子,没大没小的,也是,你小子也老大不小了,俺看红儿身边的丑奴就不错,要不哥给你们搭个线?”
“可别,你别害我!”石头翻了个白眼道。
贾环好笑问道:“手里拿的什么玩意?”
铁虎将那粗布罩掀开,露出了下面一只鸟笼,里面竟然装着一只红红绿绿的小鸟,色彩斑斓,非常漂亮,那喙像镰刀一样弯弯的。
石头眼前一亮,脱口道:“嘿,好神气的鸟儿,这是什么品种?以前好像没见过呀!”
贾环也甚是惊讶,问道:“虎子,这金刚鹦鹉你打儿哪得来的?咱们大晋和周边国家都没有,是泊来品吧?”
“咦,三爷竟然认识这鸟?果然见多识广,这玩意确实是从洋人那里买来的,花了俺十两银子呢。”铁虎有点肉疼地道。
石头皱眉道:“十两银子买只鸟儿,虎哥你没毛病吧?”
铁虎撇嘴道:“你懂个屁,俺这只鸟……咳,这只鸟……不仅漂亮,而且非常聪明,会剥瓜子,还会说人话呢!”
“真的假的?没吹牛吧。”石头有点不信。
铁虎当场从兜里掏出一颗倭瓜籽丢进笼子去,那金刚鹦鹉用爪子抓起来,弯弯的喙卡嚓几下便把倭瓜子的给剥了壳吐掉,里面的仁则吞了下去,吃完还歪着脑袋望向铁虎,似乎在讨要更多。
石头震惊道:“真他娘的比人还利索,让它说两句人话来听听。”
铁虎挠了挠头道:“让俺想想……鬼摸你,说呀,鬼摸你!”
那金刚鹦鹉却一声不哼,只顾低头梳理羽毛。铁虎皱了皱眉道:“可能是俺发音不准,当时那洋人一说,这鸟便跟丰说了,鬼摸拧,说呀,鬼没奶!”
那金刚鹦鹉抬起头,像看白痴一样看着铁虎。石头这小子直接便笑喷了:“虎哥,别摸了,一会鬼摸你,一会鬼摸乃,都是些什么玩意啊?”
贾环也是忍俊不禁,铁虎尴尬地摸了摸下巴,笑骂道:“是那洋番教俺的,说是早上打招呼的意思,怪哉,这破鸟当时说得好好的,这会咋哑巴了?”
贾环好笑道:“是good moring吧?”
贾环话音刚下,那金刚鹦鹉便扯着脖子,goodmoring,goodmoring地叫个不停。
铁虎哈哈笑道:“对对对,就是古摸拧,早上好的意思,瞧,没骗你们吧,这玩意真会说话。”
石头笑道:“搞半天,原来只是会说外乡话。”
“那洋人说只要慢慢教它,什么话它都能学得会,俺就琢磨着,三爷拿去送给林姑娘解闷正好合适!”铁虎咧嘴笑道。
贾环心中一动,在红楼原著中,林黛玉好像还真养了一只会学舌的鹦鹉,便道:“虎子有心了,那我便代林姐姐收下了,不过你小子几时学会这一套人情世故的,下不为例,咱们兄弟之间你还搞这个,打抽了!”
“好咧!”铁虎讪讪咧嘴一笑,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你等一会,我自去取银子来。”贾环说完转身返回后宅,问平儿取了一千两银给铁虎,叮嘱道:“这是提前预支给独龙岛的三个月工钱,只多不少,买鹦鹉的银子就当是我出的,你自取回十两银子,借据什么的也不用写了,我信得过秦当家。”
铁虎感激地道:“俺代红儿谢过三爷。”
贾环摆手道:“都是自己人,谢啥,快去吧,人家只怕还在船上等着你呢,这回就不留你吃饭了。”
铁虎点了点头,提着银子便离开了。
铁虎离开后,贾环逗了逗那金刚鹦鹉,提起鸟笼便到了林黛玉的住处,后者一见,果然喜欢得紧,不过对那鸟笼却不太满意,让下人换了一只古色古香的鸟笼,还用棉布草屑等做了一个温暖的窝。
闲言少叙,一眨眼又过了数天,这一日是十月十八日,一切准备就绪,贾环携上了黛玉、平儿和曼达琳诸女在扬州码头登船,沿运河一路北行赴京去了,走之前已经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到金陵薛家,向薛姨妈和宝钗告别。
…………
金陵薛家,薛宝钗看完贾环写来的告别信,不禁怅然若失,心里空空落落的,似有种说不出来的愁绪萦绕在心头。
薛姨妈见女儿失魂落魄的,不由暗叹了口气,正所谓知子莫若父,作为宝钗的母亲,她又岂会半点也不懂女儿的心思呢?
只是环哥儿虽好,终究是跟自己的亲姐姐王夫人不对付,关键是二兄王子腾也不待见环哥儿,即便自己同意,只怕王家人也会反对环哥儿和宝丫头在一起。
如今薛家虽说有几个钱,但无权无势,家里更没靠得住的男人挑大梁,只有依附王家和贾家这两座靠山,所以宝丫头的婚事是不可能不顾王子腾和王夫人的意见的。
另外,据闻林如海临终前将玉丫头托付给了环哥儿,虽然没有明说,但估计也有那个意思,试问宝丫头听了岂不会没点想法,再加上她哥哥之前那样一闹,也难怪她在扬州时一直避着环哥儿的。
“唉,好在宝丫头从小便懂事听话,应该不至于钻牛角尖吧,如今环哥儿返京去倒也好,二人两地分隔,数年间不见,一切也就慢慢淡了,到时再给宝丫头物识一名可心的夫婿,好生过日子便是,但愿蟠儿的毛病也能慢慢好转吧。”
薛姨妈一边琢磨着,一边喝了一口温热的黄酒,自打入冬以后,天气是越发的冷了。
这时,薛宝钗也回过神来,恢复了娴静恬淡的模样,将信笺折起来装回信封中,轻道:“环兄弟在信中说要买下咱们家的船场。”
薛姨妈奇道:“环哥儿想做船泊生意?”
“应该是吧!”薛宝钗轻抿了一下鲜红的嘴唇道。
薛姨妈皱眉道:“这孩子不专心备考,咋反倒热衷于商贾逐利之事呢,简直是本末倒置,不行,我得写信去说说他,噢,宝丫头你帮我写吧,为娘不会写字。”
薛宝钗好笑道:“咱们家本来就是做生意的,娘亲反倒瞧不起商贾了?”
薛姨妈道:“有钱不如当权,你哥若肯读书上进,我早就撵他去读书了,奈何他根本不是读书的料,环哥儿却是难得的读书种子,又岂能把时间浪费在做生意赚钱上,我当然得警醒他别犯迷糊了,他要是缺钱了,姨妈倒是可能支助他一些。”
薛宝色闻言心中泛起一丝异常的情绪,看了娘亲一眼道:“娘亲就别瞎操心了,环兄弟聪明着呢,他要买船场,想必是有他的道理,您就别干涉了,而且乡试之前,环兄弟又是破案又是剿匪的,还不是照样夺得头名解元,如今只是搞个船场而已,又能影响他几何!”
薛姨妈闻言叹了口气道:“说的也是,看来是我瞎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