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意抵达医院的时候,老爷子刚刚被抢救过来。
长气带着吸氧口罩脸上有一道很深的痕迹,他布满皱纹的手抬至半空中,许知意红着眼睛握住。
“爷爷……”
“知意……”许老爷子浑浊的眼睛里饱含泪水,视线往许知意空荡荡的身后深深看了一眼后,又失望的落回许知意的脸上,“陆决……没来么?”
许知意握着老爷子的手,“爷爷,他忙,迟一点就过来看您。”
这个借口,许知意用了许多次,往日里,许老爷子怕许知意为难,便会作罢,可今日却不依,握着许知意的手无端收紧。
许老爷子这半生,娇宠着许知意,把小丫头宠成了一朵娇艳欲滴的花,陆决对待许知意并不多热情,他……不放心呐!
他有话要交代陆决!
“你给陆决打电话,现在……让他来,我有话……对他说。”许老爷子说话已经奄奄一息了。
一旁的医生对许知意低声说:“去打电话吧。”
许知意闻言,猛的抬头看着医生,眼眶里的泪水瞬间滚落。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站起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她颤抖着手扶着墙,身形不稳的给陆决打电话过去。
“喂。”秘书万年不变的冷漠音调。
“陆……陆决在吗?”许知意的音调里带了哭腔,声音都变了调调。
“有事吗?”秘书不是没有察觉,只是觉得,对面的人廉价,连带着情绪都一齐不需要被重视。
“我要找陆决。”
秘书眼睛看天,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余总在开会,有什么事你可以先跟我说,如果重要的话,我会适时转达。”
高高在上的口吻令人生厌,可许知意这会儿没空跟他计较。
病房里医生抢救的声音传来,让许知意慌乱的音调几乎失控,她忍着哭腔,“我爷爷这边很不舒服,你能不能联系一下陆决,让他现在过来,或者麻烦他姨夫现在过来一趟,我这里真的很着急,我爷爷……”
话还没说完,秘书那边的另外一个电话响了。
跟对待许知意截然不同的声音,几乎带着谄媚,“白小姐,对,我是王秘书,哦,您现在在楼下?别,您站着别自个儿上来,我下去接您,没事,没事,我手头上还能有什么事情,比接您重要呢?”
电话在秘书的讨好笑声中被挂断。
在回到许知意这边来时,语调已然带着不屑,“许小姐,你有没有事,这里很忙,不是谁都那么有空跟你闲聊的。”
许知意通体冰凉,医生已经过来拉着她进病房了。
许知意眼眶里噙着眼泪,她攥着走廊里的扶手,对秘书一字一句的说:“叫陆决接电话!”
秘书听见许知意的口吻愣了一下,而后,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你命令谁呢?”
“许知意,陆总对外可没承认你,你在我这里摆什么威风?”
“余总是你见就能见的么?你算个什么东西?”
“再者,你知道陆总的姨夫是什么级别的医生呢?是你爷爷那种级别的人,想见就能见的么?许知意,做人呢,做重要的事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做女人做成你这样,我都替你悲哀。”
‘……’
许知意紧紧的捏着电话,秘书的一字一句落在耳畔,身后是奶奶随着医生的一句,“节哀”薨动失控放声大哭。
许知意缓缓转过头,看见病房里头被拉上一片苍凉的白。
许知意脑子里一片空白。
视线呆呆的落在老爷子摊在床边的手上。
秘书在电话这头,“喂?”了一下,而后似乎一声电梯响,秘书再度喜笑颜开,“白小姐,你来了,怎么不等我下去接你呢?”
话到这里,电话嘟嘟挂断。
许知意一身仓皇,跌跌撞撞的往病房里头走。
才刚一走进去,“啪!”的一声巴掌狠厉落下,许知意白嫩的脸上落下清晰的手指印。
“许知意!”许老太太气的浑身发抖,一双浑浊的眼神里此刻灌满怨怼,“你知不知道!你让你爷爷死不瞑目!”
许老爷子临终前要见陆决,一定是有话跟陆决说。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没用!都这种时候了,连陆决都联系不上?许知意!你活着做什么!你不如去死!”
“当初你爷爷就不同意你跟陆决在一起,说你把握不住他,可你怎么说的?当初信誓旦旦,如今言犹在耳,可你爷爷却已经走了!”
“你不是说陆决的姨夫很厉害么?为什么不早点过来给你爷爷做手术?只开了几个基本的检查过来,你不知道你爷爷的身体早就支撑不住了么?”
“许知意!你爷爷因你的无能而死!”
狠厉暴怒的话让许知意支撑不住的往后退,后背靠在冰冷的墙上,悔恨的泪水啪嗒落下。
陈琳匆匆而来,一把扶住了身体往下不住滑落的许知意。
陈琳不忍的看着许知意,抬眸对许老太太说:“您……节哀,知意……也不想的,她已经很努力了。”
“对,她是很努力了,只不过人家不喜欢她罢了。”
“那个白念念当初撇下陆决出国,如今人家高调回来,陆决依旧接纳了她,许知意你呢?当初陆决几乎瘫痪,你事事亲力亲为的照顾,甚至不惜脱离师门,最后呢,你得到了什么?!”
“当初你爷爷为你找了一门婚事,是你死活不同意!非要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你自私自利,任性妄为!你活该今天的下场!”
“别的不说,连你爷爷最后一面,你居然叫不动陆决过来?!”
“许知意!你就是所有天下女人的耻辱!”
许老太太骂的句句戳心,陈琳扶着许知意都感觉到她在不住的发抖。
陈琳怕过激的老太太会对许知意动手,扶着许知意到走廊里,身后许老太太还在歇斯底里。
亲人之间,最知道彼此的痛点在哪里。
老太太一字一句,直戳许知意的所有脆弱,也彻底击碎了这些年她伪装的坚强。
因为是自己选的,所以打破牙齿混血吞,她连抱怨跟倾诉陆决不好的理由都没有。
如果选择陆决是一场豪赌,许知意输的尊严都不剩。
“知意……”陈琳一言难尽,“你……别往心里去,老太太跟老爷子恩爱了半生,让老爷子带着遗憾就这么走了,她心里肯定难受,说话难听点,你别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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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意没说话,一言不发,眼神空洞的盯着地板。
好久后。
才转头看着陈琳,缓慢的眨了下一眼睛后,撑着手慢吞吞的起身往楼下走。
她忽然觉得好累,胸闷的喘不过来气。
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老太太的那句: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在大树垂眸坐下,下午的医院里空气中充斥消毒水的味道,让人昏昏沉沉的。
加长林肯忽然在一声长鸣中惊现门口,身高腿长的男人踩着高定皮鞋落地,男人绅士有礼,躬身替后面出来的女人遮了遮头,穿着明艳连衣裙的女人嘴角璨烂如花,两人烈日中低声耳语两句,嘴角满开了一抹清凉的微笑。
陈琳看过去后皱眉,直立起身子刚要斥责姗姗来迟的陆决。
陆决两个字还没说出口。
只听见身后“砰!”的一声重物落地声。
所有人被这声音猝不及防的吸引,许知意缓慢的转过头去,而后,看见了一地鲜红。
许知意愣了好久才缓缓的站起来,她面对着那一大片的红。
那一刻,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在原地呆立好久,直到眼睛被陈琳的手覆盖住,周围的声音忽然混乱起来。
远处过来的急促脚步声。
救护人员声嘶力竭的吼叫声。
周围人群低低的议论声。
所有的声音掺杂在一起杂糅着全数塞进许知意原本就混沌的脑子中。
在身体向后倒,所有意识都消失之前,许知意只有一个念头。
该死的,不是她么?
奶奶为什么要走?
还以这样激烈的方式离开。
是要控诉她这些年的自私妄为么?那该一跃而下的,应该是她啊。
许知意醒过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彻底黑了。
沉沉的冷夜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昏暗,许知意心口像压着一块大石,睁眼的那一刻,呼吸都连带着不顺畅起来。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陆决在。
许知意像是没瞧见人,在床上躺了好久,才掀开被子下床,陆决不喜欢她现在身上冷冰冰的气息,沉了下眸子,大度不计较。
“事已至此,你别太伤心了,之后的事情我会叫王秘书处理,你好好休息。”陆决淡淡说。
许知意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身形单薄的站直病房门口,低低的问了陆决一句,“所以你来医院,只是陪白念念来的对吗?”
并不是为了老爷子。
陆决蹙眉,而后,淡淡说:“下午在开会,王秘书事情多,忽略了,我跟他说了,以后你的电话,直接接到我这里来。”
许知意闻言,低笑了一声,“那真是谢谢了。”
陆决眉尖一蹙,听出了许知意话里的讽刺,沉默几秒后,“你家里出事,我不跟你计较。”
许知意再度笑起来,这一次笑的捂着肚子,弯了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陆决看着她癫狂的模样,不悦的沉了气息。
许知意双手撑着膝盖,眼泪随之落下,却又在下一秒神情瞬间冷漠。
“不跟我计较?陆总,所以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感恩戴德,给你现场磕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