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卓皱了皱眉。
元宿央也没等到他开口自己便自问自答起来:“哦,就是你,我知道。”
温卓:“……”
不过他还是好脾气地拱了拱手,言语极其规矩立整:“见过少掌门。”
如果忽略他极其不友善的态度的话。
元宿央依旧是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个子,挺高,马马虎虎吧,也就只比他高一点;长得,马马虎虎吧,鼻子是鼻子眼是眼,但是他长得也不差;修为,马马虎虎吧,花里胡哨,不如他。
……整体也就马马虎虎吧。
元宿央兀自在心里好生比较了一番,千看万看,还是不知道玉阑音整天都在宝贝这厌族小崽子什么。
于是又冷哼一声。
忍了好久元宿央打量的温卓客客气气:“若是少掌门只是为了来‘哼哼’而无其他事的话,温某便先回了。”
被恶意中伤的少掌门:“……”
“不……不知礼数!”
温卓老老实实低头:“过奖,过奖。”
元宿央和个人形炮仗似的又被气到了,咬牙切齿道:“今日一见……真是不知他到底瞧上你什么总是夸你……我真,呸。”
还随地大小演附带了个真情实意的偏头吐口水。
谁知温卓听了这话却没恼,反而瞬间那张牙舞爪的针锋相对收了个干净,好半晌也没反扑的迹象,没作声。
一时没被呛声的元宿央忽然有点不适应,他等了会儿,皱着眉问:“怎么了?气死掉了?”
温卓依旧没说话,只摇摇头。
“他……最近还好吗?”
温卓说的很轻很慢,总让人觉着这话哪怕没有脱口,却应该也已经在心里囫囵着转了好多年。
元宿央本来就气得牙痒痒,这会儿听了这话直接冒了火:“哟,原来你还记得他呢?离家百八十年一趟也不回。你这也就是欺负他脾气好,若是换了我,早就两张鞋底缝一起,打得你妈都不认识了!”
温卓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最终是由着他骂没开口。
“……还活着,死不了。”元宿央骂了个痛快,最后才哼唧了两声。
其实这也是他想到玉阑音有意瞒着他的身体状况,只能佯装呛声,倒是也糊弄过去了,温卓似乎没听出不对。
“你方才说……”温卓顿了一下,“他时常提起我么?”
说到这元宿央就来气,他又扯着嘴角露了个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关你屁事。”
元宿央原以为这小子听了这话估计又要明讽暗刺一番,可温卓却依旧反常地没驳话。
元宿央这人确实是有点贱。两个人对着咬的时候那叫一个金口玉言嘴难开,对面一安稳消停下来,他便要开始辗转反侧地反省自己是不是话说的太重。
他看着眼前这垂头丧气模样的孩子,心里烦得要命。
他费了点心思哄了哄自己:别和孩子一般见识。之后才哼哼唧唧开了口:“提倒是提的不少吧,谁知道你这个孩子这么没良心的呢……”
然后他看到温卓听到这话,忽然像是周身卸了力一般掉了一下,像是平地一个踉跄似的。
“……怎么了?不舒服?”元宿央皱着眉打量了一番,“我告诉你,别碰瓷,我可没动你一根毫毛。”
温卓一时没回话。
很久,他苍白着唇:“无碍,谢少掌门关心。”
元宿央看着他觉着他怪怪的,不过他与温卓不相熟,一时半会儿也摸不到头脑。只得作罢。
而且他今日来找他也不是为了来这儿骂人一通的。
“咳,那什么,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你这几日有没有空跟我走一趟陇西?”元宿央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我们门内的占风玉盘下落不明,大长老卜卦说大约是去了陇西一带。”
其实若是一开始元宿央便这么说,温卓是百分百会“少掌门天资卓绝,相信即便是没有我,也定能平定此事”半阴半阳地挖苦两句。
可此时的温卓却忽然没了这兴致。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他声音毫无波澜,冷静、却也无情异常,“少掌门若是有意要寻,还是尽快另寻他人才是。”
元宿央最怕地就是他这么问。
他吭哧吭哧了半天,终于认命似的开了口:“实话和你说吧,那占风玉盘是我们门派的禁物,被封在门派后山占风阵的阵眼石周围,和阵眼石共同指示厌族踪迹。可是万物都有寻,你倒是觉得,这玉盘凭和能寻到厌族的风吹草动的?”
温卓不知为何好像心情更差了,“少掌门有答案,不必问我,直说便是。”
元宿央若不是有求于人,真想两脚把他踹飞,他闭着眼顺了顺气,“……因为这玉盘本就是厌族之物,且其内厌族之力滔天,若真落回厌族手中,只怕——哦,这玉盘本是一对,还有一只便是在十方宗。两只玉盘相互联结,若真要去寻陇西那只便要带上另外一只,这也是我来十方宗的原因之一。”
他继续道:“其实这事本不应该找你这年轻人的,但是好巧不巧,这玉盘正是在善玄手上。他这人你也知道,闲云野鹤过惯了,三言两语便把这事甩给你了。”
元宿央叹了口气,闭了闭眼,“你要是有什么怨言就去找他去,可别把气撒在我身上。”
温卓:“……”
他做梦都想不到给他揽下这破事的居然是他的好师兄,真是……丝毫不意外啊。
“那玉盘我已经替你取来了,我们快去快回,争取三日内回来,也耽误不了你下一轮比试,可好?”元宿央边念叨边扔了个玉瓷的小玩意儿给温卓。
温卓接过玉盘也闭了闭眼,认命地叹了口气,“好。”
说干就干。元宿央从来不是个磨磨唧唧的人,当即从怀里掏了个小葫芦,往地上一扔,直接落了个缩地千里。
温卓看见那小葫芦脸色一变,正欲张口说些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来得及开口,下个瞬息的功夫,两人已经直接从沿海江南缩出了玉门关。
这种速度的缩地千里其实和把人扯碎了从异地拼起来无甚区别,粗鲁至极,除了快简直是毫无体验感可言。
纵然是出了关修为大成的温卓都被搞得头晕眼花了好一阵。
温卓缓了缓,扯起嘴角朝着元宿央半阴不阳道:“少掌门一介剑修,这缩地术使得也真是灵巧。”
哪知元宿央本人更是眼冒金星,嘴唇都发白了,自顾自蹲在地上缓了好一阵:“我临走同善玄借了个小法器,只说要个最快的,越快越好,哎哟……这善玄……”
落地之时温卓无暇顾及,也没来得及提前罩上个结界。忽然黄沙之上风起,元宿央迎着风口实打实呛了两口风沙。
温卓在元宿央咳咳咳的空挡已经手脚麻利地化了一件披风给自己拢了起来,宽大的帽檐和面纱将脸遮挡得只剩下一双锋利的眼睛。
此地情况不明,他暂时没有找死的打算,并不打算贸然使用法术落个结界成个活靶子。
随后他垂着眼睛瞧着正咳得像是害了痨病似的元宿央,终于状似无意抬手又化了件披风扔过去。
随后就捂着面纱转头逃似的往前走了。
元宿央被这莫名其妙有点感天动地的披风砸了个劈头盖脸,愣了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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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他“啧”一声,老老实实把披风拢了个结实,随后快步跟上了温卓。
西域戈壁黄沙,三五步便有一丛不知名的活得艰辛的矮灌木,卷着干沙的狂风一吹能划破脸皮。
此时黑夜逐渐吞噬着黄色的死神之地,月亮沉静地落在戈壁尽头。
玉盘仍旧朝着西方嗡鸣。
虽然两人的修为已然是辟谷之境,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睡眠,但毕竟是赶路了三四个时辰,两人还是决定休整半柱香的时间,找了块干净的沙地歇了歇脚。
坐下后,元宿央见温卓一直朝天上看,便也顺势抬头看去,“哦,这就是云州结界。”
那云州结界挂得不高不低,大约只比云层高一点儿,在一些特殊的角度能看到月光在结界之上漫射开来的萤光。
“不过这西北地的结界挂得确实是比中原低得多了,在中原,这结界可是连个影儿都看不到的。”元宿央平日也少见这结界,也抬着头一直瞧。
月光打在结界之上的光斑窸窣晃动不已。
温卓仔细看了好一会儿,一转头,见元宿央依旧是仰着头向上看着,但似乎那目光又在飘远,“是不是挺奇怪,现在并未起风,为何这结界之上却波光潋滟?”
温卓没回话,随后就看到了元宿央那迫切希望他发问的目光。
温卓:“……”
温卓:“为什么?”
元宿央满意地笑一下,转了转眸子看他一眼,“结界有生命呗还能是为什么。”
温卓半冷不淡地扯扯嘴角,抱拳:“少掌门英明,温卓受益匪浅。”
元宿央懒得和他斗嘴,甚至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快快平身。”
不过这回温卓看着他滑稽地神情动作,居然也反常地没有呛声。
他不轻不重地深看了元宿央一眼。
可能是他的错觉,他觉着这人的情绪似乎并没有表现出来的如此高涨。似乎是出神,似乎只是心不在焉。
有点像玉阑音。
温卓抿了下唇,“这些年云州结界为何不稳?”
元宿央骤然听到这话,有些诧异地看了看他。虽然相处时间甚短,但他可一丁点也不觉得这人是个会无缘无故好奇的人。
不过他这人颇为好为人师,温卓问了他便没什么隐瞒地答了。
“自结界落成到现在已经一千年了,你总不能盼着这么年迈的一个结界能永远照拂下去。那厌族死心不改,这些年趁着结界衰弱便反扑得厉害,”元宿央说着,“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一劳永逸的事情,总要有人为此付出。生命,岁月,有一样算一样,付出所有珍贵的东西。”
他顿了顿,温卓也没插话。
他们彼此都明白这句话里的“总有人”是谁。
两人心照不宣,点到为止。
“你呢,怎么这些年从没回去看过他?”元宿央问道。
温卓垂着眼睛,掩下了所有能暴露情绪的华光,“现在还不是时候。”
元宿央看了他一会儿,他有很多话想说,但任凭千言万语,最终张口之时却只能说出那句玉阑音也曾说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温卓。”
这句话一脱口,元宿央只觉着心头再次涌起了那不知所起莫名的悲伤。
“有空回去看看他吧。”
温卓忽然看向他,“什么时间不多了?”
元宿央没回话,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没张口回答,只是指了指上空。
温卓往上看去,明月光华依旧散落在结界之上,随着结界规律的波动映着窸窣斑驳的光辉。
玉盘依旧朝着西方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