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雪蚕种
    扶山洛一直注视着云七,见她身体一僵,但随即松弛下来,仰着净白小脸,若无其事笑了笑:“洛公子这么关心我的行踪,还费心思派人引走季临,单独见我,不会就是为了告诉我那小女孩的事情吧?”

    其实,季临还真不是扶山洛的人引走的。

    但扶山洛这样的人,自然不屑去解释。更何况,如果旁人没有引走季临,他自己也会想法子,单独见云七。

    “她在坐忘观中疗伤,相貌又和你生得相似,相处这些时日,难道你不想知道她的情形?”

    “知道了又能怎样?她的死活,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能决定的?”

    云七嗤笑:“扶山氏的洛公子想杀她,我能怎么办?”

    “你既和季临交好,他是青水氏族长嫡幼子,身份贵重,若愿意开口讨要那小女奴,我扶山氏也不差个小奴,送给他也不是不行,就看他愿意不愿意给她一个活路。”

    青水族长嫡幼子?

    季临?

    云七恍然大悟,她在坐忘观养伤的时候,在和小道童的闲聊中,知道青水氏的祖先建了青水城,后代们以此城为踞,繁衍兴盛,成南荒第一大族,后又接受大玄敕封,世镇南荒。

    虽然猜到季临非富即贵,但没想到身世居然如此显赫。

    只是季临身上,没感觉到什么贵公子之气,反而给人一种天真赤子之感,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的。

    原来扶山洛想试探的不是自己,而是季临,云七恍然大悟。

    她和季临总共就见过两次面,第一次是在奴牢里,今天是第二次,只不过扶山洛并不知道内情,见季临和她两人一骑来南岭城,所以以为她和季临交好,借机试探。

    难道,他疑心季临是杀扶山敖的凶手?

    云七心念百转,但面上神情丝毫不变:“肯不肯给她活路的,取决于你,不取决于季临,冤有头债有主,她若变成厉鬼报仇,自然也是找你,不会找旁人。”

    她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撇清了季临。

    扶山洛微笑,微微垂眸,掩住眸底深处的一丝异样。

    明明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娃,偏偏言行举止却有着和年龄不符的狡猾,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啊。

    云七不再搭理扶山洛,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慢慢咀嚼,又香又嫩的鱼肉夹杂着荷叶的清香,还混合了若有若无的竹子清香,一口咽下去,口舌生津,唇齿尖回味无穷。

    她一脸惬意,全心全意享受美食,不再搭理扶山洛。

    那小女奴对于云七或者季临,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扶山洛沉吟。

    云七自顾自吃了一会,才抬眸看了看扶山洛,假笑道:“洛公子还没走啊,难不成想让我请你吃饭?那真是不好意思了,穷人没钱请客。”

    扶山洛哂笑:天下也不知道多少人,削尖脑袋,挖空心思,只想要我能赏脸去吃顿饭,敢在我面前说这话,你这小丫头还真是……不知死活。

    “云七,下次见。”他起身离去。

    “慢走不送。”

    云七继续享受美食,只是当扶山洛脚步声彻底消失后,她立刻扔下筷子,趴到窗边,看着扶山洛走出楼下大门,上了停在街边的阔大马车。

    直到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她才收回视线。

    扶山洛走了,但云七确定,扶山氏的人,肯定在暗中监视自己。

    那个代替她被扶山洛带走的女孩子,如果死了,对云七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身份彻底夯实。

    但云七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女孩子,因为自己而死。

    当然,她知道,按照常理,扶山洛不会轻易让那女孩死,他还没抓到凶手,女孩若和凶手有关,活着才有价值,若和凶手无关,是死是活也就不重要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要扶山氏没有抓到凶手,就该留着那女孩的命。

    可是,万一呢?

    如果那女孩子真的死了,云七不知道自己以后晚上,能不能坦然安睡。

    所以,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见季临还没回来,她叫来店小二,给季临留个话,说自己有事先回坐忘观,又让小二帮自己去雇辆车马。

    小二马车还没雇回来,倒是季临先骑着赤焰回来了,原来他追出一条街后,那偷马贼突然弃马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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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临拿回赤焰,猛然想到自己是不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顾不上再去追偷马贼,立刻赶回来,见云七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云七告诉季临,扶山洛刚来过这里。

    季临神色变冷:“果然是调虎离山,扶山氏的人,真是无耻之极,只是,既然秋墨顶替你被他带回去,他为什么还要来找你?”

    “秋墨?那女孩子叫秋墨?你知道她?”

    季临既然知道女孩子的名字,显然秋墨顶替自己的事情,他是知情人。

    那么,秋墨到底是牧风越的人,还是季临的人?

    云七和季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无数疑问。

    季临:“此事说来话长。”

    云七:“先回坐忘观,路上再说。”

    季临虽然心急,但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处,离开食楼,和云七像来时一样,两个人同乘赤焰,出城而去。

    上了官道,云七这才把扶山洛对自己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季临。

    少年眉眼冷凝,不复平日明朗:“扶山氏于穷山恶水之地立族,信奉弱肉强食,族人多暴戾嗜血。可恨我青水氏族规所限,为了雪蚕种,二姐姐就得嫁给敖那种禽兽!”

    云七是第二次听到雪蚕种这三个字了,当初季临背她见到牧风越时,说起他去扶山家的别院,是为了寻找雪蚕种,好阻止婚事。

    落蔷鞭鞭柄里藏着的小圆球,就是所谓的雪蚕种吧。

    “你当时说,扶山敖就算死了,若是没有拿回雪蚕种,你二姐姐的婚事,还是得被扶山家拿捏,是怎么回事?”

    季临:“雪蚕是天下至阴之物,吐出的丝,织成绢,火烧不侵,万金难求。我们青水氏嫡脉女子,血脉独特,只有这种血脉,才能孵化雪蚕的卵,养出雪蚕。”

    雪蚕种,是雪蚕之王的种卵,生于极北雪山之巅,就算是逍遥三境的高手,想要攀上雪山也是九死一生。

    可想而知,想得到一枚雪蚕种有多难,而一颗雪蚕种,能孵出成千上万的雪蚕。

    所以,青水氏族中惯例,若有人能拿雪蚕种为聘,则可自行指定一位嫡脉女子为妻,父母不得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