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韩非李斯如今都已过而立之年,亦有收徒的资格,可嬴政既然来了,想要拜师,当然只会拜荀卿为师,岂会甘居于李斯之后,执晚辈之礼?
若是当年的赵政,就算以秦国公子之名,向荀卿求学,只怕也会被拒之门外。
经历生死两年前,又从后世汲取了大量史料和信息的嬴政,却能从后世对荀卿和韩非李斯师徒的作品研究和分析后,精准地抓住荀卿此时的心境,以一篇“人之生也固小人”求教,打动荀子爱才之心,方才在归隐之年,又破例收下了个稚龄徒弟。
这一破例,不光是收了“赵政”,还收了个七岁的小儿张苍。
张苍本乃战国纵横家名士张仪之孙,张仪曾为秦相,以连横之策名动天下,然最后还是因为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个了秦王他就只能自请离去,最后死于魏国。
荀卿原本与张仪相识,对张苍多有照拂,只是收徒之事颇为犹豫,待见得赵政求教之后,一时见猎心喜,既然要收徒,便连张苍也一并收下。
至于那两位三十多岁的徒弟韩非和李斯看到这一个十岁一个七岁的小师弟怎么想,荀卿压根不在意。
他得楚国春申君看重,任命为兰陵令,在此教学授徒,接触世务良多,哪怕再推崇孔子的治国之道,仍是提出了自己的“性恶论”观点,认为人性本恶,需要以礼仪教化,以法制约束,故而他虽为儒家大佬,可门下弟子,却是以法家著称。
尤其是韩非、李斯二人。
嬴政就是冲着韩非来的。
他前世原本就对韩非的理论和文才十分欣赏,才会在他为韩国出使时将他扣留,想要留为己用。结果却被李斯巧言打动,顾忌他韩国公子的身份,将他暂时下狱,不料却成了他的催命符,被李斯派人送毒药毒死于狱中。
此时的韩非,与现任韩王不和,才会投奔荀卿,宁可在兰陵县继续学习,也不愿留在韩国看着昏君佞臣生气。
这个时候,正好方便他来拐人。
韩非则对这个新来的小师弟,十分头疼。
无他,小师弟看着稚嫩,说是十来岁的孩子,可身量高大,已到他肩头,只怕过不了两年,就会超过他。
明明还是个孩子,可言语之间,气势俨然,带着种上位者的霸气,便是面对他这个韩国公子,亦隐有压过之势。
所以李斯很不喜欢他。
当然,嬴政也不喜欢李斯。
李斯固然有才,帮他完善了大秦帝国的郡县制,政务处理得头头是道,可以说是他的得力的臂助之一。
可错就错在此人贪财好妒,贪生怕死,不但没遵守嬴政的遗命奉公子扶苏为主,反而被赵高一吓一威胁,就篡改旨意,逼死扶苏,扶立胡亥为二世,生生毁了他大秦千秋万代的帝国基业。
辜负了他的信任和重用,李斯自己也没好下场,自己被腰斩不说,满门抄斩,落下一世骂名。
嬴政对他的了解,甚至超过此时此刻的李斯本人。
他明知道韩非口齿不便,平素不与人争辩,在荀子门下,平日都以李斯为主,负责协助老师指导各位师弟,照顾众人的生活和学习,他亦以师兄自居,颇有些傲气。
可嬴政次都会当着他的面,向荀卿求教时,总要提一句“大师兄”韩非之作,“二师兄”李斯如何……李斯就总觉得,这小子在叫“二师兄”时,那眼角眉梢都带着种讥诮之意,肯定有问题!
可他也知道荀卿对这个勤学好问的徒弟十分喜爱,自己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跟个十岁小师弟计较,也只会让老师生厌,便有意无意地在张苍面前挑唆几句,激得指责小子出头去找嬴政辩论。
张苍在兰陵蹲了大半年,都未能得到荀卿许可正式收入门下,这“赵政”来了三日便打动荀子收徒,他却成了个添头,原本就心下不忿,被李斯一挑,就忍不住去找嬴政。
“你说你从赵国来,可邯郸至兰陵千里之遥,你小小年纪,孤身一人,难道不怕遇到歹人?”
“还是说……你根本不是赵人,故意来骗荀师的!”
嬴政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半截,生得玉雪可爱的白胖小子,冷笑一声,拍拍腰间长剑。
“一般来说,歹人怕我。”
“至于我是不是赵人,那你呢?你是魏国人还是秦国人?”
张苍瞪着眼:“我先问你的!”
嬴政不答反问道:“你知道邯郸到兰陵,骑马需要几日?坐车需要几日?光说千里之遥,是一千里,还是两千里?”
“啊这……”张苍目瞪口呆,他光是听人说赵政不远千里前来求学,荀卿为这个少年的精神打动,才肯收徒,哪里知道兰陵距离邯郸的路程到底有多远。
嬴政接着说道:“若是骑马,从邯郸三日可达兰陵,若是坐车,则需半月。”
“小胖子,我记得你是阳武人,你坐车从阳武到兰陵应该只需十日,那你倒是算算,若是你初一乘车从家中出发,我初八骑马从邯郸出发,你我二人会在距离兰陵多远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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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闻你算术天分颇高,连荀师亦有褒奖,倒是不知,你算不算得出来?”
但凡熊孩子没事找事,那都是闲得慌,多布置点作业,就啥事都没了
丢下一道追击+相遇问题,成功地吸引了未来修订整理《九章算术》的数学大家,嬴政施施然离开,留下小毛头张苍拿着算筹趴在地上开始写写画画算算。
李斯默然无语,转身离开。
韩非好奇地问:“师……师弟,为……为何不……不……见……见你……你的马……马呢?”
嬴政听着累心,他也是入门之后,才发现这位师兄虽然文笔犀利,目光独到,可他能成为“六亲不认”的法家代表人,真的不是因为他无情,而是因为他……单纯。
“师兄,我只是跟师弟打个比方,并不是说我真的是骑马来的。”
赵国缺马,尤其是被秦国打压之后,寻常人根本不可能骑马出入城门,尤其是他这个已经成为死者的“黑户”。
而一般用于载人拉货的,多是牛车,那速度……还不如他徒步走的快。
离开赵家的庄子后,他一边调理自己的身体,一边徒步从赵国“走”到了楚国,所以才会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韩非哦了一声,目光方落在嬴政腰间的长剑上,“剑,非善,慎用。”
他意识到自己方才好奇心起,未掩饰口吃之事,略微窘迫,但还是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只是用更为言简意赅的方式表达。
嬴政点点头:“侠以武犯禁,师兄所言甚是,只是政为强身自保,而非好勇斗狠,借此扬名,还望师兄随时提点。”
他读过韩非的《五蠹》说,其中就有“带剑者犯五官之禁”,“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嬴政深以为然。后来荆轲秦舞阳之流,不就是五蠹之一吗?
然而人都是双标的,他不喜欢游侠剑客,因为那些人刺杀过他一次有一次,可自己如今在系统的帮助下习得高超的剑术,用起来毫无顾忌。只是在韩非面前,当然要站在师兄这边。
韩非满意地点点头,又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政,很好。”
嬴政最不喜人触碰,刚想后退,可抬头对上他单纯欣赏的视线,想到他后来惨死狱中,还想着向自己表白,留下《说难》一文,主张建立君主集权制的统一国家,正是他后来一统六国的依据。
可惜,那一世的韩非没能看到他的理想在嬴政手中实现,这一次……摸一下而已,那就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