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接近他:崴脚 “冷?”
    春光作序,万物和鸣。人随春好,春与人宜。【1】

    卫家不似崔家自诩书香门第,卫氏的女郎们有豪族的底气,想借着春光,去郊外跑马。

    学堂上,卫家专门聘请来的夫子在座上讲的慷慨激昂,坐下的女郎却暗暗躁动,坐立不安。

    “贞娘,待会我们就去跑马。”

    见夫子转过身去,卫越溪悄悄凑过来说道。

    崔雅贞还未来得及回复就被一旁的卫娇冷瞥一眼,“卫十一,马场里可没有多余的马。”

    在她眼里,崔雅贞不过他们卫家拐了八百个弯的亲戚,更不要提她木头似的性格,声名在外。

    她自然瞧不上她。

    “我有马,何况我听李管事讲,马场有一头母马怀孕了。”

    闻言,卫娇到底是没再说什么,轻飘飘扫了崔雅贞一眼,眸中的轻蔑之意盖不住。

    卫家百年望族,这个马场只是卫家的私产之一,卫家郎君女郎的马都圈养在这里,一律由专门的马奴伺候。

    晌午过后,众人便前去马场。

    早间在学堂受的气没出出去,卫娇总是看崔雅贞不顺眼,但顾及着卫越溪她们还是不敢乱来。不过,既然有意为难崔雅贞,卫娇卫镜她们总有理由支开卫越溪。

    卫越溪想得也简单,以为大庭广众之下,她们就算想也不敢做什么。

    只是仅仅在出身家世上她们卫家就压了崔家一大截,若是她们自己不在意士族女郎的骄矜与脸面,硬要为难崔雅贞,那也是无计可施。

    果然,待卫越溪离开去寻李管事。卫娇开始针对落单的崔雅贞。

    “表妹呀,你们不是来和我们跑马的吗?怎么连马都不敢上?不会真如传闻中胆小怕事吧。”

    “真是丢人,拿不出手。”

    “我要是她便去投井自尽了。”

    “崔家怎会有这般女郎?”

    “……”

    周围众人的讥笑传入崔雅贞的耳中。卫娇是二房嫡女众人都捧着她顺着她,没人提出反驳。

    于是她越发嚣张,一步步靠近崔雅贞凑到她耳边,轻声讽刺,“我看啊,你就是有那个填房命,嫁与杨大还算你高攀了。”

    说罢,她退了回去笑得花枝乱颤,高声道:“今日要不要看见崔十给我们表演个上马啊。莫非家里人没教过你么?”

    周围郎君女郎起哄,“要啊,要啊。崔家女不会连马都不会上吧。”

    “真没用!”

    ………………

    “真没用”如一根尖刺,刺进了崔雅贞的心中,鲜血淋漓。她知今日若是不上马,还真是退无可退了,转身,心一横拉住缰绳就往马上爬。

    可她从未接触过马,更与这马不熟悉,马都是认主的。

    崔雅贞好不容易爬上去,马便开始乱动,马背高高,她心中忐忑不已,只能死死攥紧粗糙的缰绳。

    周围众人没想到她真会被激地上去,开始乱作一团,互相推攘着,互相埋怨。

    “崔雅贞,你快给我下来!”卫娇刁蛮却心中却门清,崔雅贞可以出事,但决不能在她们卫家出事。她可不想落得个刁蛮的名声。

    她命令的语气中略带惊慌。

    崔雅贞至若未闻。她知晓卫暄也来了,他在这个马场。在卫家这些天,她早就知晓卫家中人都默认他会是未来家主,待会如若是她出了事,这样大的事情,他会来的,她确信。

    这件事多半要他处理。

    马似是不安,动得愈发频繁了。

    崔雅贞心跳加速,如同暴雨中被击打的鼓面,她在害怕,心中知晓马八成会抬蹄飞奔,那时候摔下来可能不止是扭了胳膊扭了脚,不死即伤。

    瞬间,崔雅贞心中有了决断。

    此时,卫越溪也回来了。

    “贞娘!你莫动,我来了!”

    卫越溪话音刚落,崔雅贞便如秋风中一片枯萎的叶子,从那高大的马背上跌落。

    虽然已想好了,但实施的时候却仍有些狠不下心来。

    她紧闭双眼,落下马时用右手撑住身体以免伤到脑袋,但脚腕处还是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整个骨头像被人硬生生扭开,刺骨锥心。

    那日书房,她把卫暄眼里无意识的疏离看得真切。

    只希望此次就算换不得他的片刻怜惜与愧疚,也要换来再一次接近他的机会。

    此刻卫越溪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姿态,飞奔着赶来。慢着动作扶起崔雅贞,环视一周愤怒地盯着卫娇等人。

    “你们太过分了!此事我会如实禀告给二叔父和七堂兄。”

    卫娇眼神分明慌了透着心虚,嘴上却没有退让半步,

    “是她,是她自不量力,与我们无关,无关。”

    “卫镜……你们说是不是!”

    说完,似是慌了神,拉着卫镜与另外几个世家女匆匆离开。

    “贞娘,你怎么样?”

    怒斥完卫娇等人,卫越溪转身查看关心半卧在一边的崔雅贞。

    "溪娘,我好疼啊。"

    “我会不会死啊。”

    崔雅贞面露慌乱,口不择言。

    说罢,眼泪便如卸匣的洪水一般落在卫越溪手背上,灼人极了。

    卫越溪后悔极了,崔雅贞的泪水如同热锅里刚烧开的烫水,一下心落在她的手上,难受自责她不知道如何描述自己的感受。

    卫越溪再也难掩心中愧疚,那张开朗的面庞变得痛苦,她哽咽道:“贞娘,这也怪我。”

    崔雅贞啜泣不已,缓了缓。

    “这又干你什么事呢?只是我受不了她们的刺激,才做出这等蠢事。”

    崔雅贞语调温和,两行清泪还挂在桃腮上,嘴上却还在安慰卫越溪,显得格外善解人意。

    崔雅贞柳眉紧蹙,眉心泛红,那双平素总是含着笑意的杏眼如今也盛满泪珠。

    卫越溪那张平素只算清秀的面庞,如今流泪痛苦竟如此楚楚动人,平静而凄婉。

    “贞娘,你等着我去找人。”

    卫越溪抹了把泪,强忍着泪水,翻身起来,去找人。

    “溪娘,我等你。”

    卫越溪转身,耳边便传来崔雅贞含着哭腔的话语。

    卫越溪刚离开没多久,崔雅贞就感觉到额头上的水滴。

    是要下雨了吗?

    她抬头看向天边那大片大片的乌云,风也在此刻急了起来,吹得附近树林摇摆不定。

    她确信,真的要下雨了。

    而且很可能是一场暴雨。

    片刻间,天空风云变幻,天色猛地暗了下来。

    卫越溪迟迟没有回来,崔雅贞脚腕肿的很高,稍稍一动便似火烧烙印般痛极了。

    当豆粒大的雨珠砸到她脸上,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或许卫暄已经走了,卫越溪不会带着他来。

    天色昏暗,独留她一人。她不禁想起了幼时与堂姐们一同去湘君阁,自己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落下了,那天也下了雨,也是这么黑,只是当时起码还有蔽身之处,现在反倒是什么也没有了。

    面前的草丛中有一朵小花儿,崔雅贞伸手为它挡住风的侵袭。或许,她也期盼有人能为她遮挡住这样的风雨。

    ——————

    许久,她看见远方有一白色人影,以为是卫越溪来了,便含着泪,高声呼喊道:“溪娘,溪娘!我在这!”

    听到这边人的呼喊,那白色的身影动了动,越来越近,雨雾笼罩之中,那人撑而来。

    直到那道温和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她才晓得这是谁。

    那语气平和却略带疑惑。

    “表妹?”

    来人并不是卫越溪而是卫暄与他的好友薛礼。

    雨势逐渐变大,淅淅沥沥,二人撑伞而来,后面跟着三五个侍卫与侍女。

    “表哥。”

    崔雅贞垂眸,语气低落,心中有股说不出的痛楚。

    卫暄主动靠近她,为她撑伞。崔雅贞见卫暄旁边有外男,顾不上疼痛把脚腕往裙摆里缩了缩。

    卫暄心细如发,见她痛苦地移动脚腕,片刻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并不疏离,甚至有些关心,他问道:“伤着了?”

    一旁的薛礼却看热闹不嫌事大,甩开扇子,“莫不是被什么人欺负了,该不会是你家那个臭脾气的卫娇吧。”

    “瞧着如花似玉的小女郎,你家卫娇又辣手摧花了,真是气性小。”

    说罢,还无奈地笑了。

    卫暄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莫要多说,便注视着眼前死死咬着唇瓣的崔雅贞。

    崔雅贞只是咬着牙不说话,垂着脑袋。她的裙摆上沾了很多污泥,无助地坐在草中。

    卫暄身边的侍卫木樾知道卫暄的洁癖,见状主动提议,“郎君,是否要再寻一把伞?”

    卫暄眼神否决,轻叹一声,转而把伞交于身侧的侍女,吩咐道:“你们去吧扶住表妹,动作轻些。”

    “今日之事,不可外传。”

    卫暄环视一周,最终目光落到了薛礼身上。

    薛礼悻悻道:“玉臣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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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总是怀疑我啊。我懂我懂,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说罢,便带走了身边的侍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暴风骤雨,雷声轰轰作响。崔雅贞有些害怕,只能在侍女的搀扶下亦步亦趋地跟着卫暄,伞予了她,卫暄即使淋着雨神态也没有丝毫变化,淡然如常。

    一把伞根本挡不住这疾风骤雨,雨水打湿了崔雅贞的发髻,冰冷粘腻。她身上的薄衫早已被雨水打湿,紧紧的贴在身上,纤细白皙的脖颈,衣衫下透着的丰满的胸脯,若隐若现温软的腰肢。

    她忍不住朝卫暄身侧靠去,想借他遮挡风雨。卫暄为人和善,见状也主动站在风口一侧,却十分守君子之礼,目不斜视。

    卫暄果然心软、守礼又温和,这样的郎君还能去哪里寻。

    离开时,二人的衣服早已湿了大半,但卫暄细心并没有因为自己淋雨就加快脚步,许是怕牵动崔雅贞的伤口。

    雨水浸透衣物,她在侍女的搀扶下躲在卫暄的身后,看见他乌黑柔润的发丝被雨水打湿,静静地贴在脸侧,玉郎玉郎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都唤他玉郎。

    木樾木栖跟在二人的身后,一脸凝重地看着他们,崔雅贞知道他们是怕她坏了卫暄的名声。他们不知道的是,她要的从来不是卫暄的名声。

    马车距离地面有些距离,崔雅贞的腿受了伤,使不上力。故,上去的时候,卫暄扶了她。

    那是一支有力的手臂。

    卫暄的马车内里宽阔舒适,玉饰装饰其中,四角放着几盏做工精美的灯,桌上放着茶水,连杯盏都是她在父亲房间才能看见的精美样式。

    见她低头不语,卫暄算上关切地问道:“冷?”并顺手为崔雅贞倒上一杯热茶。

    崔雅贞颔首,又接着缩起了脑袋。

    卫暄从容地从暗柜中拿出一件外衫,递给崔雅贞。

    柔和地看着她,启唇保证道:“表妹,今天的事不会有别人知晓,不必担心。”

    “我们卫家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淋雨后崔雅贞衣衫湿透了,衣衫下的肌肤若隐若现。

    卫暄除了刚说话时对着她的眼睛,眼神没有丝毫无礼。

    盖着他的外衫的衣服,崔雅贞闻到了上面淡淡的檀木香。

    就如同卫暄这个人守礼克制,不肯越矩半步。

    回到卫家,许多下人都看见崔雅贞衣冠不整的从卫暄马车里下来身上还盖着卫暄的外衫,眼睛还肿得如核桃仁。

    这足以让人浮想联翩,但崔雅贞知道不会有其他人知晓。

    在卫家客居的这些时日,她明白卫暄只是表面温和,做事却是雷厉风行,没有半点温吞。

    回到院子里,卫暄命人端水净手,淡声道:“木樾,这些衣衫处理掉。”

    他顿了顿,突然想起崔崔雅贞流泪过后楚楚可怜的小脸,以及为她倒茶时无意瞥见那一片粉白。

    他不语片刻,又道:“马车上的东西换一遍。”

    木樾沉声答到:“属下明白。”

    沐浴过后,卫暄打开桌上的信件。

    目光落到那处————许是几月后才能通信。

    烛火照耀下他的神情莫测,一半明亮一半沉于黑暗。

    *

    那晚回去,卫越溪便找了崔雅贞只说找了许久都未曾找到她,又为崔雅贞找来了府医为崔雅贞精心治疗。

    而卫娇卫镜也受到了王夫人的惩戒,禁足加罚抄家规,还给崔雅贞送来了许多补品。

    她明白王夫人已经做的够好了,不过卫暄除了派人来慰问过一次以外,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没有丝毫变化。

    崔雅贞修养的日子里笔记抄的全是卫越溪的,她并不想落下功课,虽然来了卫家并不是真的为了学习,但是多学一点总归是好的。

    没办法行动的时候,崔雅贞也没闲着就在房间里弹奏那曲《庆春雪》。

    她所居的客房后面有一片竹林,听侍女说卫暄时常与友人在那里下棋。

    过了十几日崔雅贞总算好了大半,可以下地走路,只是需要人扶着,走起路来还是有些一瘸一拐的。

    她便让弥桑扶着她,去沧濯院去寻卫暄。

    刚好,卫暄就在书房。

    她上前扣门,“表哥,你在吗?”

    一开门那个光风霁月的君子再一次出现在崔雅贞眼前。

    “表哥,这个谱子我有些不懂之处,可以耽搁你片刻吗?”

    她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看着他,如同他最忠诚的追随者,满眼崇拜。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