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兰院,王夫人坐堂上,悠闲地翻着手中的贵女名册,指着名册之中某个贵女的画像,含着笑与身边的嬷嬷交谈。
她们卫家乃是百年望族,七郎更是人中龙凤,士族子弟之中的翘楚,自是有对一众贵女挑挑选选的资格。
见到卫暄来了,她方才正色,命身边的侍女给他添茶。
“七郎来了,来看看这几家女郎如何。”
“这几家女郎,都是我与你叔父过过目的,与你年纪相仿,又与我卫家门当户对。”
王夫人顺手将名册递与卫暄,语气温和却着重强调了“门当户对”几个字。
这番话本就带有试探的意味,于是她抬眼查看卫暄的反应。
那温文尔雅的郎君翻看着手中的名册,不像是在看自己未来的妻子人选,反倒像是在处理公务。他的神色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表情淡淡略带含着笑意,一片和善之色。
“劳烦叔父叔母费心,但凭叔母做主。”卫暄的语气和往常相比连调子都没有些许变化。
这倒是让王夫人微微愣住,心中顿时有些可怜崔雅贞。是,她本以为那崔家女郎不顾性命去寻七郎,他多少会有些触动,而她就是担心这些许触动让七郎犯傻。
没成想,却是她多想了。
出于谨慎,王夫人又问上了几个事关为他选择未婚妻的问题,并紧紧注视着卫暄的面庞,想在上面寻些什么,最终却发现一切与平常并无不同。
他竟是毫不在意。
于是王夫人向身边的嬷嬷使个眼色,嬷嬷立马明白。
似是无意地提及,“夫人,八娘和崔娘子快回来了。”
王夫人假作讶然,“哦,那让她们两个小女郎好生休息。”
说罢,又看向卫暄,假饮茶继续道:“崔娘子性情温和单纯,又最重感情。她母亲托我为她寻一门亲事。”
她是不经意的念到崔雅贞,又翻开手旁另一个册子,命下人续上一杯茶,笑盈盈地问道:“七郎。叔母知晓你与崔娘子兄妹情深,这几位郎君,你觉得如何?”
卫暄面上依旧一片坦然,随意翻看几下,又好像认真观察半晌。
思考过后,温声道:“叔母细心,这几位郎君与表妹都是格外相称的。”
接着点了点名册之中的一人,“这个林郎君,应是最为合适。”
听到卫暄这样亲口的回答,王夫人彻底放下心来。
七郎果然无意与崔家女,毕竟没有哪一位郎君,能够坦然与他人讨论自己有意女子的婚事。
王夫人缓了缓神又重新回到正题,“七郎。那册子中,叔母我和你叔父都觉得那袁娘子与你最为相配。不仅门当户对,而且那袁家娘子素有才女之名,据说德行也颇为高尚,去年还主动为灾民发粥名声很好。”
王夫人言下之意自是不用多说。
卫暄依旧温声回答,“但凭叔父叔母做主。”
他很平静,平静的如同不是在说他自己的嫁娶之事一样。
不过,王夫人听见他肯定的回答很满意。又挂上了和蔼的笑意,命嬷嬷去准备一番,留了卫暄用了顿午膳。
回到沧濯院,卫暄面上依旧平静。这时,木樾送来消息,秋猎时的刺客抓到了,说是外邦派来的刺客。
木橦眉头紧蹙,愤恨道:“这样的鬼话,过于敷衍!”
木樾瞪了木橦一眼,警告他莫要口无遮拦,顿了顿看向卫暄,言简意赅:“庐陵野心,众人皆知。”
卫暄平静的面色只道:“莫太多言,改日随我入宫谢恩。”
表面越是波澜不惊,愈能说明底下蕴藏的是惊涛骇浪。而他不是要阻止这巨浪,而是要顺势而上。
此刻,门外的侍女又来报道,:“郎君,有客来!”
“是崔家郎君。”
卫暄自知门外那崔家郎君是谁,多半便是崔雅贞的哥哥崔雅凛。他等他很久了。
他合上面前的旧书,温言道:“请客来。”
崔雅凛进到院子之中时,心态与上一次大不相同,很是坐立不安,上一次他教卫暄多多照料贞娘,谁成想。
唉!
他与卫暄交谈许久,都没有点到正题之上。卫暄心中明白却偏偏不主动提。
片刻后,崔雅凛实在忍不住,他想了想,还是开口试探道:“玉臣兄,贞娘她……?”
卫暄公事公办道:“表妹对我大抵是兄妹之心罢了。”
“此事叔母已嘉奖表妹,也严惩了那些以讹传讹的,断不会让流言蜚语影响表妹。”
兄妹之情,崔雅凛自是不信。他十分了解自己的妹妹,他知晓这并不可能是兄妹之情,而卫暄说只是为兄妹之情来掩人耳目,他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聪明人不需要多说。
于是他刻意提到:“最近有件事扰我许久。”
来之前他已经下定决心了,崔家从前坚持中立,几十年来缺不断落寞,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与其这样不如。
为了家族,为了妹妹,他做出了这个决定。
“玉臣兄,皇上的六皇子,最近好像有了消息,皇上似乎准备接回他。”
六皇子的生母出身庾家,庾家势力不容小觑,他回宫之后太子之位又该重新洗牌了。
这件事卫暄早知,但他也只是比知道一刻钟,这个消息算是崔雅凛的投诚。只是这还远远不够。
他朗声道:“凛之,可愿去拜访六皇子。”
崔雅凛忙应道:“荣幸之至。”
*
回来之后,崔雅贞也有几分感慨,只叹往事如烟,幼时离她真的很远了,与幼时相关的人她也并没有什么印象,所以她很快便把道中那个叫常静的小道长抛在脑后。
她现在只忧心两件事情,一是杨栖会不会再次差人来。二是怎样才能让溪娘消气。第一件事情不好说,没来之前她也不知如何应对,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第二件事,她现在便要去解决。
崔雅贞装好早已备礼物,前去卫越溪所在的浮云居。
侍女通传后雅贞原地等了许久,得到的回应是十一娘正在小憩还请崔娘子下回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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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贞了解卫越溪知晓她并没有白日就寝的习惯。
这一回她是真真生气了。
“那我就在这里等溪娘休息好,我只想与她讲几句话。”
雅贞对着侍女再次说道。
倏然,院里那扇门被“砰”的一声推开,卫越溪缓缓走出,朗声道:“说什么话,你说。”
说罢,有侍女引雅贞进入屋内。本来彼此交好的两个女郎沉默地坐着。
还是崔雅贞先开了口,她讲礼物放在桌上,一字一句道:“溪娘,我有错。”
见她主动认错,卫越溪将本偏过去的脑袋转了回来,定定地看着崔雅贞,“什么错?”
“你倒是说说。”
心里的话憋久了,雅贞似倒豆般说出,“溪娘对不住,是我害的你这般,害了你受伤,若不是因为担心我你也不会这样。”
雅贞边说那颗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顺手推了推桌上那堆礼物,“溪娘,是我的错,你就原谅我吧。”
她的话反倒是让卫越溪更气了,她气得将礼物推了回去,语气又快又急,“什么跟什么,你根本不明白!”
雅贞垂眸,见泪水滴在桌上,连忙拿出怀中的帕子擦拭一二。
卫越溪见她哭了,又急了,克制自己放柔语气,“贞娘,你别哭啊。”
“只是,只是你根本就不明白,我不是气这些。”
“你说那天夜里,你一个小女郎独自去发生走蛟的山中,多危险。根本不顾自己的安危!你只留下一个字条就走了,为什么不问问我。你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不与我商量。还是说你根本不信任我?”
雅贞瞬间愣住了,原来她是在怪自己没有告诉她。她气的并不是自己害了她。
一颗心好似一下子被丢到蜜汤里,涨涨的暖暖的,一时间她说不出一句话。
想明白后,她上前抱住卫越溪连连道歉并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
离开浮云居已是傍晚,雅贞心中甚是轻松,一桩心事终于了去。
不妙的是,刚回到院子中,侍女便火急火燎地汇报,
“女郎,你不在时来了两波人,婢也不知……”
说罢,她似是有些为难,顿了顿继续说道:“一个是上次来的那个嬷嬷,她说杨郎君要见你。说十日后想请你去府上一聚。”
“二是,有一个锦衣玉袍、模样俊朗的郎君。送来一盏琉璃灯说是……说是女郎的故交。”
满怀忧心,回到屋内雅贞坐在软榻之上,抬眼便看见了那盏琉璃灯,六面上有精美绘画。灯盏色彩满溢,光影流动,下面琉璃彩珠串起的珠帘飘带。
半穿璎珞作珠灯,细细贯丝绳。天工奇匠之作,精美极了。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能拿出这物的,定不是凡人。
只是她何时有过这样的故交?莫非是卫暄,不对,府中的侍女不会不认识他身边的人。
还有杨栖,杨栖要见她,这明显便是不怀好意,谁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情,羊入虎口,她怎能答应。
她必须得想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