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赵弘
提及这个人,他第一刻思及的竟不是他的身份背后的势力,或是他与李彩不可言说的关系。
心中浮现的是,崔家小娘子那日的小动作,她自以为他并未发现,悄悄朝着赵弘瞪起圆圆的杏眼,弯起嘴角露出嗔怪的神情,那般鲜活。
她对赵弘这般,而对上他反而隐隐约约有些怯意,有刻意,眸底还有或许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疏离。
她嘴上说着心慕,却惧他。
很快对面人打断了他的思绪,抚掌夸赞道:“玉臣你果然敏锐。赵弘背后是庾家,可要.......?”
“不可。”卫暄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摇头拒绝。几次接触,赵弘虽然表面不问世事且性子良善,背后却与后妃勾结,可见他并没有那么简单,今日与虎谋皮须知虎之为虎。
待薛礼离去,木樾踌躇许久,才上前问道:
“郎君,崔娘子落下的这食盒。”木樾的意思是问他如何处理。
卫暄眸中微顿,“送回去。”
木樾应“是”。
就在木樾的转身之际,卫暄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他。
“等等。”
他侧身,取出身后的木柜之中的香囊,将其放置在桌案上。
淡声道:“这个也给她送回去。”
一时糊涂犯的错,就应该纠正回来。
木樾低头,瞧见桌案之上躺着的那枚香囊,青白配色,上面还绣着郎君最喜爱的君子兰,看得出绣者的用心。
可惜.......
“是。”木樾拿走了那枚可怜的香囊,准备让侍女一齐给崔娘子送去。
木樾离桌案越来越远,一步,两步,三步,他即将离开书房。
蓦地,却有一道声音叫住了他,
“等等。”
他停住了,一脸迷惑地看向自家郎君,
“郎君?”他不解郎君想做什么。
郎君从不是这般优柔寡断之人。
卫暄顿住了,抿唇轻叹一声,月白大袖衫下舒展的手指逐渐握紧,道:“香囊,还是不用了。”
“放回来。”
“食盒,让木橦送去。”
也莫要让她伤心了。
木樾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最终暗暗地瞥了卫暄一眼,颔首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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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中秋,学堂放休,崔雅贞才终于没那样忙得团团转。
木橦对她的态度一向比卫暄身边的另一个侍从木樾好,那日他来给她送食盒,她本想趁机打探几句卫暄的事情,谁知他一点也不肯吐露,卫暄身边的人嘴都是那么严。
竹林那日之后,她便深深知晓卫暄并不是如表面一般温和良善。
虽然近月节,崔雅贞也并没有懈怠,还是两日一次去韶光院里寻瑾娘子学医,陪卫宛意读书写字玩耍。
这几日她在教卫宛意写字,虽然卫宛意心智如同四五岁稚童,但卫灵瑾还是希望她可以识字写字,然才能读书知礼。故,这个重任就放在崔雅贞的肩上了,毕竟卫宛意很是喜欢她,也听她的话。
卫宛意会握笔,也会写一些简单的字,而崔雅贞要做的就是继续教她。
她在一旁临摹,崔雅贞观察着她从前写过的一些字。
价值不菲的纸之上有着她所写的一排字,
“卫、你、用、一、成。”
倏然,她盯着那个“成”字出了神。很像。只因这个成字颇有成玉的风范,可待她细细观察却又不是完全相似。
她暗暗地松了口气,又叹自己糊涂成玉怎么会和卫家之人有关。
身旁的小娘子发现她一动不动的盯着纸张,疑惑道:“贞贞,你在看什么?”几日相处二人早就混熟了,卫宛意也不叫她姐姐了,而是贞贞的叫个不停。
崔雅贞并没有因为她心智如小孩就敷衍她,而是认真道:“方才,我想起了一个人,不过这并不重要。来,阿意我们重新学写一下'意'这个字,再学一排,我们就去玩,好吗?”
“我先教你写一遍,来。”
卫宛意听见崔雅贞要陪她玩,便兴奋地问道:“贞贞!我们玩什么?”
“阿意想玩什么?”崔雅贞询问道,又想到那日她对那小木雕饶有兴趣的模样,但雕刻对她有些危险,一不注意就会受伤,于是她想了想道:“不如我们来做月饼如何?”
卫宛意拍手,兴致颇高笑盈盈道:“好啊,好啊,贞贞阿意要做月饼。”
“那我们快学吧。”
崔雅贞摸了摸她乌黑的发顶,便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教她。
近黄昏,夕阳散发出一种悠长而温柔的余晖,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屡屡残阳穿过窗棂的间隙,洒在屋内女郎的身上,她的面颊也被称的浅红的温柔。
她握着卫宛意的手,一笔一划的教着她。
卫暄无声迈进院子之时,便见到这幅场景。
桌案之前的两个女郎都格外认真,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他也并没有主动惊扰她们,而是靠在门框便无声地看着她们。
看着她们因为学会一个字相视而笑,他移不开眼。
阿意发自内心的欢笑。
和另一个小女郎弯弯的眼睛,上扬的唇角,面上细细的绒毛在余晖下附上一层浅金。
这次,他面上并没有带着平时那样温和的笑,而是面无表情,这是他最放松的神情。
倏然,崔雅贞侧身的时候发现了门旁那一个活生生的人。
讶异道:“表哥?!”
她竟一直没发现,他来多久了?那日他一去不复返,她心中怨怼,更是已经好几日未曾见到他了,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
而且那日他收下了她的香囊。
卫宛意见到自己的哥哥,欢快迎上去,抓住卫暄衣摆道:“哥哥,你来了!”
又轮到崔雅贞讶然,原来卫宛意天天念叨的哥哥竟是卫暄,他们莫非是亲兄妹?自己从前竟从不知晓,也未曾从下人口中听到。
卫宛意又道:“哥哥,今日阿意又学会了许多字,怎么样阿意厉害吧。”
卫暄软下心肠,笑道:“阿意,最厉害了。”
卫宛意牵住崔雅贞的手,“贞贞,我们现在可以做月饼了吗?”
崔雅贞颔首,想向卫暄讲清刚刚答应卫宛意的事情。卫宛意单纯又可怜,她如何也不至于利用稚童般的她。
她看向卫暄刚想开口,卫宛意便先一步央求地看向卫暄先道:“哥哥,你跟我们一块嘛。”
卫暄第一刻看向了崔雅贞,二人视线交错,如电触般,她忍不住主动避开了目光。
卫宛意见他不回答便一直扯着他的袖摆撒娇,
“那得问问你贞贞姐姐同意吗?”他一字一句道。
崔雅贞方才以为他对这种事情并无兴趣所以并没有问他,毕竟圣人有言:君子远庖厨。
瞥见卫宛意期盼的眼神,她道:“表哥若是愿意和我们一块,当然可以了。”
说罢她又笑了笑。
崔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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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在院中找到一个空桌子,摆好了用具。
卫暄和卫宛意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便认真地一点点跟着崔雅贞。
她心中暗笑又想嘲笑卫暄,没想到她还有作卫暄夫子的一天。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瞧见他认真的模样,她就知晓,他是真心疼爱卫宛意。
不幸中的万幸。
到给饼面画图案的时候,崔雅贞时时注意着卫宛意,时不时帮她做一些她解决不了的地方。
崔雅贞身边的碟子上放着许多做好的月饼,上面的图案栩栩如生,小动物生动可爱,多是卫宛意喜欢的样子。
卫宛意看到后,瞪大眼睛,极夸张地赞道:“好可爱!贞贞你也太厉害了!”
卫暄的目光也落到那盘月饼之上。上面的狸奴、小犬......确实憨厚可掬。
他不得不承认,她心灵手巧并不是一无是处,又想到那日他误解了她,心中又有些古怪的滋味。
卫宛意扭头去看卫暄做的月饼,上面是些竹子、兰花、还有平安等字样。
“哥哥,也好厉害。”
她羡慕道。
崔雅贞不会让她失落,也夸赞道:“我看啊,还是阿意做的最好,瞧着鸟儿多像。”
卫宛意嘟了嘟嘴道:“真的吗?”
崔雅贞笑着看向卫暄,“不信,你问问哥哥。”她的尾音上翘,
听到这声哥哥,卫暄眸中微深。
他报之以微笑颔首。
卫宛意听见肯定笑盈盈,突然她看了看崔雅贞又看了卫暄,问道:“哥哥,贞贞,不如我们来刻个小人。”
“我想刻个哥哥,哥哥刻个贞贞,贞贞刻个我,好不好?”
二人都是来陪卫宛意玩的,便均答应了。
一刻钟过后,三人都完成好了。
卫宛意先展示自己的杰作,看了卫宛意刻的卫暄,崔雅贞一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二人齐刷刷看向崔雅贞,偏偏罪魁祸首睁着水盈盈的眸子,还一派天真地问道:“怎么了贞贞?是哥哥不好吗?”
她又瞥见那月饼,实在忍不住,只能捂住嘴掩饰道:“没事啊。”
只见,饼上的卫暄五官扭作一团,头大身子小,只是熟悉卫暄的人,还是勉勉强强能看出是这是他。
卫暄顿了顿,瞧着那月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之事,温声道:“怎么了表妹?”
见他如此平静,崔雅贞是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摇了摇头。
或许也只有受卫暄所疼爱的卫宛意敢如此,若不是月饼不能长久保存,她真想把这块月饼珍藏起来,哪天看卫暄又不好了,就拿出来看上几眼。
卫宛意又看了看崔雅贞刻的自己,欣喜道:“真可爱!”
“要看哥哥刻的贞贞!”
于是她们都瞧向卫暄盘里的月饼————里面刻着一个小女郎,梳着低垂的发髻,笑意盈盈,衣裙简单。
崔雅贞认出了,这是她第一次进卫家时的打扮。
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像一颗梅子你以为它是酸的,搁了很久才吃却发现其实它是甜的。她微微顿住,怔怔地望着身侧的卫暄。
“表哥,自然是不一般的。”
卫暄又是温和的笑着。
对面郎君温和良善,又有一张好面皮,崔雅贞可耻的心动了一刹,不过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卫暄瞧着呆愣愣的她,却又是想到那日竹林的事情。
心中头回生了逗弄之意,
“表妹,面粉粘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