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下来她赚了两万六千文,有了这些钱做底,她没有再去贩鞋,一袋子鞋只够路费,不太划算。贩些吃的呢,路途太遥远,走到地都坏了,自己一个人也是不能运的。她思来想去,最终只背了包袱上路,两万多文够她用两三个月了,途中再看看能不能也接些小商队的活,能支撑她走到怀安就足够了。
从下山到江陵,她走了有半个月,路上的行程无非是日出起身,日落前找到客舍住下,日复一日即可。跟着李家车队的日子还不错,可这样的幸运太少见了。后面她又跟了两个车队,都是等了一天才碰到,而且对方知道这些行人和小商贩想要庇护的打算,待人一点也不客气,一个县的路程要她八十文,都比关税还贵了。
最让人感到不适的还是那商队领头的眼神,见丝寻是一个小姑娘便一个劲地朝她这边瞧,有时候还和周围人说些什么,然后便哄笑起来。那领头的还试探着问丝寻要不要去前面,被她冷冰冰地拒绝了。她依旧走在最后面,跟着几个驮着大包袱的叔婶她心里还安心些。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丝寻咬着牙跟他们走过这段路程后大松一口气钻进了客舍。她想着以后跟车队还是得多打量一下领头人,冷漠无情些都不是问题,只怕碰到口腹蜜剑的,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也不急着出发了她的前一段路就没有跟商队,反而在路上偶尔搭了几个赶路的行人一起走。那几个行人见丝寻是小姑娘,起初也不太想同她一起赶路,无非是担心她当了累赘、赶路慢之类的,但后来看丝寻举止爽朗大方,走路比他们还快,便同意了搭伙。
转眼又是十天,下一个落脚点就能进归州了。驿道客舍里,丝寻安静地坐在窗边喝茶,时不时抬头看向外面,神色凝重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眼见她在客堂里坐了一天,伙计就趁着人少的空隙凑到她身边,颇为好心地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得知她想等商队一起出发时立即摇了摇头。
“这两天姑娘可是等不到商队了。”伙计说。
丝寻忙竖起耳朵:“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伙计趁机坐在她对面歇脚,顺便跟她说起近来的情况。丝寻才出江陵三个县,不太清楚归州这一片的情况。她原是打算顺着这条主驿道直接到达秭归,但是前面要经过一个平谷县。按照伙计所说,这个平谷县最近闹了涝灾,周边村子都乱成了一锅粥,县令正忙着一边开通渠道一边安置灾民。现今这条驿道正等着州里运送些大夫和物资过来,往常经过的行商都绕了另一条道,打算从兴山县那边走。
“这一路来我怎么没听到平谷县涝灾的事?”丝寻不解道。既然伙计都知道进来平谷县闹了灾,那她跟随商队走了这么久,应该有所听闻才对。
伙计“啧啧”两声朝她摆手:“从外地来的哪能这么快知道呢?大家都是一人一嘴这消息才传了出去,像兴山县,那是近了些,但有山阻隔,当地人哪里很快就知道隔壁县发生了什么呢?”
丝寻经他一提,想起了师娘曾交代她传递信息的事。据她对地图的了解,师姐们是以北浮山为中心分布在全国各地的,各地间有远有近,怎么能保证每个月都能准时将信件传到北浮山,而且是一月一传?师娘说大师姐会教自己传信的方法,那必然不是靠骑传递,否则每月一传,信使岂不是终年在路上,连马也受不了这样的来回奔波。
“小哥,这地涝灾的事朝廷应该会知道吧,从这儿到朝廷大概多久能到?”丝寻问他。
“那要看你怎么走了,骑马驾车还是步行,从这儿连到京城除了陆路还有水路呢,普通人走走停停要三个月吧。如果是朝廷的人那就快了,二十天就到了,主要是没这么多关卡,一路通行能不快吗?”
丝寻又从他口中打听了归州的一些事,这才回房歇息去了。既然平谷县有涝灾,她也打算从兴山县那边绕过去。归州不大,她想着穿州而过大概也就半个月的时间。
在客舍又休息了一晚,天一亮她就朝兴山县走去。
兴山县因为山多的原因,栈道歪歪扭扭,这路程绕得就长了。丝寻想着穿过归州也快,于是在一个分岔路口,走进了另一条还算平整的小道。这条路上一客舍的伙计告诉过她,比栈道要短不少,就是要穿过两个村子。村子她再熟悉不过,也没多想就拐了进去。
山脚的村子模样都大差不差,泥砌木墙小平房,地势选得高些,最重要的是村民都是靠山吃山,温饱是基本无法想象过的。丝寻看着那些朴实陌生的面孔,忽然就有些想婆婆了。何盼玉心底总对女儿有一丝微小的期盼,即使自己在怀安安定了也没法接她过来颐养天年。村子的人除了有几个身强力壮或是有些出息的能去县里或更远的地方,多少人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土生土长的村子。
丝寻决定找一户人家投宿,刚进入村子,这里的人见到自己后都忙不迭地避而远之,随即便是两个瘦削的男人将她拦下,问她是做什么的。她没见过这种阵仗,但还是拱手向二位解释了自己的来意。
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离村子不远处的路被封了,然后有一条模糊的小道延伸至林子里去。
“是个小姑娘,怎么办,问村长吧?”两人窃窃私语,一人便跑远了,另一人还在村门口站着,提防地看着丝寻。丝寻被这眼神看得有些发麻,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过了一会儿,刚才跑远的那个人又回来了,示意丝寻跟她一起进村,说要带她去见村长。丝寻有些莫名其妙,心里忽然生出一个退缩的念头,但抬头看了看逐渐昏暗的天色,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双剑用布蒙着背在背后,她心里安定一些。
村长是很谨慎的人,首先看了她的身份凭证和出入许可才略微点点头,然后带着她来到一处房子。
丝寻一眼就认出自己所在是一间简陋的山庙,庙里供着五座神像,以中间的那座为尊,神像大小向东西依次缩小,有些像三尖山的山庙。她仔细端详了几尊神像,和三尖山的神像相貌不同。时人相信山有仙水有龙,靠山的村子基本会信一些山神,有信得十分虔诚的,比如这座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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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半信半疑把庙都遗弃的,比如刘家村。
“村长带我来这里是做什么?”丝寻先发问道。
村长没有看她,先是朝神像作了一个揖,然后才同丝寻解释掷筊是收留外人在村的必要一环。山神依山而生,自然是守护这座山以及山中的村民,对于外人多是排斥,因此需要先过问了山神的意见,得到许可后才能留下。
丝寻想着当初婆婆收留自己也没有这么麻烦,师娘将自己留在山庄那更是简单,哪有这么多神神道道的规矩?难怪婆婆从来不让自己接触她那些神婆之术,丝寻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自然是不信这些的,但要留宿在别人村子自然要接受别人的规矩,于是她还是按照村长要求的掷筊问询神意。
非常意外的,三次都是阴杯。村长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于是接着掷筊的由头客气劝丝寻离开。
丝寻没料到是这个结果,忙装模作样地朝神像作揖,口中还念念有词:“我一个小女子出门在外实在不容易,只是借宿一晚,绝不叨扰贵宝地,烦请山神多多体谅小女子。”
说完她又作揖三次,然后目光诚恳地看向村长。村长本不想让丝寻留下,但看她一副恳切的模样实在不忍,最终答应她再掷三次。丝寻这次不忙着掷筊了,她想到或许可以动用她学武的小手段更改木块落地时的平凸两面。她不信有山神,自然也不信掷出的结果真的代表山神不同意,她知道这只是自己的运气不够好而已。
于是在村长的注视下,她跪坐在地上,双手合住两木块,堂而皇之动了手脚,最后得了一个圣杯。村长神色不定,最终决定收留丝寻住在自己家里。
“这是?”罗菊正搬了一捆木柴堆在院子里,转头就看见丈夫带着一个小姑娘走进自家。
“大娘,我叫丝寻,从郢州的章山县来,要到秭归去的。途中经过贵村,见天色晚了想借宿一晚,幸得村长收留。”丝寻率先开口道,村长就应和地点了点头。
罗菊立即就想到山神,不过既然丈夫带她回来了,肯定是经过同意了的。于是她也就不想那么多了,带着丝寻去了西侧的一间小屋子:“这是我闺女的房间,她出嫁了,这里就空下来了,也没人住,你将就住一晚吧。”
“麻烦大娘了。”村里人也不靠收留外乡人赚钱,罗菊就收了五十文,还包括早晚饭。
饭菜都是寻常样式,见不到肉沫。丝寻毫不客气,吃饱饭足后就收拾收拾睡了。只是躺在床上,她总是听到屋外有些嘲哳的声音,不像是人的说话声,吵得她有些睡不着。
她屏声静气听了半晌,只听出一个“来”字。夜已深,村长他们都休息了,不知道这声音是从哪儿传出来的,丝寻推开门决定出去看看。外面只有漫天的星,虽然明亮但也看不清路。她手中拿着剑,顺着声音摸索着小心向前,只听见“吱呀”一声门响,她定睛一看,自己竟然来到了山庙中。
丝寻心中窦疑从生,山庙就建在村子里,离村长家也不远,可她分明只走了几步路,怎么可能走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