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椰香咖喱鸡
    刘绮梦将鸡块放进嘴里,细细咀嚼起来。

    她尝到馥郁清甜的椰味,撩拨人唇舌的辣香,还有充盈着满满幸福的咖喱浓汁。

    鸡块鲜美入味,趁着它们还滚烫的时候撕开那油香满溢的外层,能最充分地品味到鸡肉内部的软嫩滑香。

    然后是燃炸味蕾的咖喱味,纯粹又自然。那热辣醇香在舌尖回转萦绕,久久不退,如同对恋人愁肠百转的思慕,在夜里反复涌起,因太过热烈而给人带来轻微的苦痛。

    一时间这般出挑的美味竟让刘绮梦忘记了她来这里的初衷,只是喃喃感叹道:“真好吃,好厉害的味道……”

    墨寒正愁思着要怎么回应刘绮梦的那句“我们交往吧”,千万思绪就这样硬生生被她的感叹打断了。

    他也随手夹起一块土豆,吃起来。

    炖得软糯的土豆简直入口即化,在他敏感的味蕾上化为一滩香浓的咖喱味稠汁。丝丝辣意在口腔内游走,滚烫的温度又令他的口舌感到疼痛。

    但墨寒对这份痛苦甘之如饴,因为他品尝到被浓烈的咖喱味掩盖住的椰子甜。

    那是被无数剧烈苦楚深深压抑住的一丝甜蜜。

    这让墨寒想起了他自己。

    “咳咳,刚刚的问题,小寒,你需要给我一个回答。”刘绮梦用筷子轻轻敲了敲盘边。

    墨寒如梦初醒,静顿半晌后道:“可是我们才刚见面。”

    刘绮梦一边吃咖喱鸡,一边笑道:“不是吧,你难道还不明白这场相亲根本和感情无关吗?”

    墨寒银白的睫毛垂下,微妙地掩去了眼中的失落:“我知道,但你就甘愿和没有感情基础的人共度一生吗?”

    此话一出,刘绮梦的神态都诧异得扭曲了。

    “感情基础?那有什么用?家族资源才是实打实靠得住的东西。”刘绮梦夹起一块胡萝卜,上面浓稠的咖喱汁正缓缓滴落,露出它橘红色的真面目,“我不喜欢你,所以也不要求你喜欢我,你可以对那个私生女念念不忘,但是呢……”

    刘绮梦顿了顿,一口吃掉那块香甜的胡萝卜:“但是,我喜欢墨家的产业,喜欢那些影视圈的资源,喜欢得不得了。刚好你父母也很青睐我刘家的项目,所以我们此刻的结合将是最好的。”

    墨寒沉默,原来这女人表面的温顺婉约不过是伪装,她的野心如火般红艳灼热。

    “还不愿接受?”刘绮梦莞尔一笑,“告诉你个秘密吧,我妈说,我未来的男友能出演刘氏影业下一个网剧项目的男主角,无论演技和经验如何。”

    墨寒终于缓缓抬起头来。

    参演网剧,而且还是出演男主角,这意味着他能立刻站到和哥哥墨瑾相同的起跑线上。

    墨寒深知,如果仅凭他自己的能力,基本不可能一步跨到这个位置上。

    刘绮梦说的不错,这就是一场交易,不需要什么感情基础。他们谈的是生意,不是爱意。

    墨寒又吃了一块土豆。

    他沉默着,细致入微地品尝着那份自然又不掺和任何杂质的椰子甘甜。

    恰如他之前吻上裴然双唇时,那压抑在家族利益下的心境。

    墨寒犹豫着想要拒绝刘绮梦,但他想起哥哥那毫无怜惜的口吻,还有父母压在他身上沉甸甸的、又极为残酷的期盼。

    “我今晚会给你答复。”墨寒收起心间惆怅,回应刘绮梦道。

    “不当场答应么?好吧,也行……反正,这个机会就算不给你,也多的是人来抢。”刘绮梦略有些不满,但也无力多说什么。

    刘绮梦站起身来,拎起手包:“那我先走了,从这里回刘氏宅邸还蛮远的,再不走就晚了。”

    “嗯,再见。”墨寒淡淡地,一如既往的几乎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刘绮梦离去后,墨寒独自吃着晚餐。

    他自小参赴各种豪门家宴,吃过的美味珍馐极多,但没有哪一盘菜能比得过眼前这看似寻常的椰香咖喱鸡。

    浓烈的咖喱几乎要刺痛他的唇舌,甜美的椰香又将其抚慰。

    世上怎会有如此合乎他心意的美食?

    又怎会有如此教他如此难以抉择的境况?

    墨寒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用指纹解锁屏保,看到微联的弹窗。

    【墨瑾:和刘绮梦聊得怎么样?成了没?】

    墨寒看着那个弹窗,久久没有动作。

    墨寒的手机壁纸是墨家的全家福,上面墨瑾笑得和善,宛如所有幻想故事里的温柔哥哥。

    和弹窗上他发的那句催问相映成趣。

    墨寒突然觉得一切都很虚假。

    他感觉除了眼下这盘用心制作的椰香咖喱鸡,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是假惺惺的。

    可惜他自己也很弱小,只能被这份虚假裹挟着,随波逐流。

    墨寒迅速吃完剩下的饭菜,付款后朝店外走去。

    “欢迎下次光临哦。”正站在门口的裴然朝他微笑道别。

    墨寒看向裴然灵动昳丽的脸庞,想挤出几个字来跟她寒暄些什么,却终是无语凝噎。

    墨寒径直离开,未留下一句话。

    他拿出手机,打开导航,寻找到附近一家离他最近的、叫做“花语心情”的花店。

    微联里,墨瑾还在持续不断地给他发送讯息:

    【小寒,情况怎么样了?刘绮梦还和你在一起吗?她对你印象怎么样?】

    【听说她挺颜控的,你应该能搞定她吧?】

    墨寒被他烦到了,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急速敲击,只发送了短短两个字过去:

    【别急】

    随即墨寒将手机调成静音,不再去管墨瑾的夺命连环追问。

    几经辗转,墨寒终于到了“花语心情”这家花店里。

    热情的卖花阿姨立刻走了过来,对墨寒不断介绍着:“小伙子,要买什么花?是为了送给谁?”

    墨寒的目光在那些娇艳欲滴的鲜花上滑过。芙蓉、百合、荷兰菊……争奇斗艳,有的端庄秀丽,有的张扬夺目,但他看了许久也找不到合心意的。

    他是想买花送给刘绮梦,但如果送的花是表达感情为主,那未免有些尴尬。

    毕竟他们之间挑明了不会谈感情。

    精神矍铄的阿姨见墨寒低头不语,似是猜到了什么:“哎呦,小伙子不会是失恋了,想再追回心仪的姑娘吧?那姑娘啥样的,给阿姨讲讲,阿姨帮你选!”

    墨寒嘴角抽了一下,但他还是稳住了神态,淡漠道:“不,我没有失恋。我是想送花给未来的生意伙伴。”

    阿姨抬了抬眼镜,黑眸中的难以置信一闪而过,转而又化为热情:“原来是这样,看不出来小伙子还是个生意人!既然这样的话,买一束大丽花怎么样?”

    阿姨说着指了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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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寒右手旁一簇开得灿烂如烟火的鲜花。

    明艳大方,毫不掩饰自己的绚美,像是拼尽了全力只为绽放至荼蘼。

    “这花寓意就是大富大贵,大吉大利,可适合送给生意伙伴了。”阿姨怂恿着。

    “那就大丽花吧,来一束。”墨寒懒得为刘绮梦过多挑选,听阿姨这么说,索性直接付款了。

    墨寒捧着橘红色的大束大丽花走出花店,准备打车到刘氏府邸。

    而他方一抬头,便望见正对面走来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裴然今天收工很早,她想在即将到来的学院典礼前,再细细读一遍剧本,做好准备。

    夜伽则决定送她一程,因为夜伽注意到了裴然腿上的伤口,问出了她遭人袭击的事件。

    尽管裴然推辞了几遍,但夜伽坚持裴然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无论如何他也要护送她回去。

    裴然正和夜伽聊着学园里的趣事,遥遥地,却看到前面有个捧着花束的银发男。

    “墨寒?”裴然诧异,行步如飞地走到了墨寒跟前。

    墨寒看了看怀里的花束,又看了看裴然,竟有种想把花赶紧丢掉的冲动。

    “大丽花耶,真好看,送谁的?”裴然喜欢美丽的事物,心情地欢快起来。

    “只、只是我自己喜欢大丽花,买来放自己房间。”墨寒情急之下编了个解释。

    裴然微笑:“买花给自己?看来你心情不错啊,是因为终于和我分手了吗?”

    墨寒的表情凝固了:“不……分手这事,我其实只是想尊重你的意见。那个,或许我们还能再复合?”

    裴然有点搞不懂了:“你不是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吗?刘绮梦不是很适合吗?”

    墨寒如鲠在喉:“霍知年只是想要司凉,尽管他一时头脑发昏,选了徐雅。”

    裴然觉得墨寒怪怪的,相比平时的清高,他现在有点憨。

    她想起今晚吃的那盘椰香咖喱鸡,那味道怎么品都完美贴合霍知年的心境。裴然似有所悟,看来墨寒是真的开窍了,他融入了霍知年这个角色,到现在还没有彻底出戏。

    “你这个状态不错,保持下去到后天的学园典礼吧,会有惊喜的。”裴然鼓励道。

    裴然想着,如果他们两个男女主能完美演绎舞台剧,指不定真的会有小的影视公司看上他们,届时一飞冲天也并非痴人说梦。

    而听到这句话的墨寒,原本快静如死水的心潭,竟悄然泛起淡淡涟漪。

    惊喜?!

    裴然的意思是,等舞台剧演出结束了,会给他一个惊喜吗?

    墨寒环抱住大丽花的手颤抖了,他笑容自然真挚,好似海风送来的椰香那般甘甜:“好,那我等着。”

    裴然与夜伽并肩而行,和墨寒分道扬镳。

    待走远到一定距离,夜伽情不自禁地笑道:“那家伙真是深陷爱河,无论眼神还是举止都表露得明明白白。”

    裴然没有任何情绪波澜地认同:“嗯,毕竟他终于找到了最适合他的人嘛。”

    两人说说笑笑,身影消失在了下一个拐角。

    墨寒则偷偷注视着裴然离去,一片寂静中,他听到自己心跳砰砰如鼓。

    他低眉扫了一眼怀中的大丽花,翡翠色的眸中染上淡淡寂寥。

    然后,他终于掏出了手机,打开微联,朝刘绮梦的聊天窗口发送了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