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
    本是谢岐五年前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谁也没有太当真。

    可是随着时光日益流逝,这一句话渐渐成为了谢岐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甚至将它视为了人生箴言。到后面他越来越觉得,这句话是对的。

    对啊,本该如此。玉昭本该就是他的人,早晚都是。

    五年前的他还不知道,自己早已无形中将玉昭打上了属于自己的记号,他早已经将她视为了自己的人,谁也动不得碰不得。

    因此后面不管是段成章、还是孟文英之流,凡是对玉昭有着觊觎之心的人,他都觉得无比可恨。

    随着这股情感的沉淀,五年前便罢了,若是五年后的他,必定不会如曾经那般手段温和,必定会杀之而后快。

    谁敢碰他的人,就该死。

    谢岐永远记得那一天,他刚刚搏杀了几天几夜,大胜西凉,自己也身负重伤,强撑着身体回到营帐,便听到了长安传来的她嫁给了孟文英的消息。

    错愕、挫败、愤怒,那一刻,一连串的情绪席卷了他的全身。

    喉头一阵猩甜,他俯身咳出血来,在急火攻心之下直接晕了过去,昏迷了三天三夜。

    身体上的伤在时间下都在慢慢好去,可是心里却像是被人凭空撕裂了一道口子,怎么也无法愈合。

    久而久之,这件事彻底成为了他心中的一根刺,每每想到便血流不止。

    他自诩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自诩已经得到了她的心,可是现实却是狠狠给了他一个巴掌,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孟文英,竟然是孟文英。

    他明明亲手拆散了他们,明明让她离开了他转而来到了自己的怀抱,为何到头来她还是又选择了他。

    难道她对自己的那些柔情蜜意,含情脉脉,就全是谎话吗?

    她自始至终,都在耍着他玩,是吗?

    孟文英,孟文英。

    为什么还是他。

    那一次的上元节,谢岐对那个不安好心的书生有了些许印象,他以为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遂也没有对这个人过于留心。

    许是缘分天定,挡也挡不住,过了几天后,他便听到了玉昭又与此人碰在了一处的消息。

    这便让谢岐不得不留神了,派人去仔细打听。

    很快他便知道了,那人叫孟文英。家中清苦,祖籍幽州,来长安是为了参加明年的春闱。如果一举中第,便可以得一个清苦官做一做;若是不中,那就再读几年,或许一辈子就是个藉藉无名的秀才。

    这种人,若是放在之前,谢岐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可是因为有了玉昭的驻足,让他不得不放在心上,将她身边的所有异性都视作大敌。就像是一个见不得天日的饿狼一样,暗中窥伺着两人,垂涎欲滴,时刻准备扑过去,将那眼中钉吞入腹中,抽筋剥皮。

    谢岐虽然在意,却也并不觉得玉昭会喜欢这种货色,顶多就是多注意着那人,以防他趁着玉昭美貌无依,做出一些登徒子行为。毕竟这样一个寒酸出身,为了金钱和前途什么做不出来。如果到时候真的做了那等不该有之事,那就别怪他手下无情。

    那一阵子,他如同中了邪一般,任何一个待在玉昭身边的男人都会让他草木皆兵,玉昭与谁多说了几句话,他都会一一记在心上,然后再派人前去调查底细,甚至有时候他都怀疑文卿,不要仗着表哥的这层关系,对玉昭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而这个孟文英,属实是个例外。

    玉昭对其他人都是举止有礼,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有一种客客气气,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疏离。但是对这个孟文英,还是很不一样。

    谢岐关注玉昭十分紧迫细致,当然很敏锐地被他看了出来,尽管她从始至终掩饰的很好。

    她对于孟文英,对于他,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一个温和有礼到近乎于热情,一个则是避如蛇蝎般唯恐不及。

    自己竟然被一个瞧不上眼的穷书生比了下去,谢岐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等气。

    但是他也稳得住。

    越是狡黠不容易逮到的猎物,撕咬起来就越美味,他的按兵不动就越有价值。

    他看中的猎物,就要一步一步、编织一个天衣无缝的大网,让她心甘情愿地乖乖入网,等她意识到不妙的时候,早已是身在局中、退无可退。

    于是他略微施了一些小手段,让那穷书生知难而退。

    书生实在软弱,竟然不战自退,没让谢岐使出多大的力气便败下阵来,这也再次加深了他对他的轻蔑之意。

    最碍眼的家伙走了,谢岐于是可以全心全意地攻略起玉昭。

    那个名满长安的侯门世子、那个无数名门闺秀倾慕的谢家三郎,在那段日子里,几乎使出了所有追女郎的手段和力气,横冲直撞也好、甜言蜜语也罢、英雄救美也好、甚至就连威逼利诱也用上了,只不过攻略的对象不是她们。

    当初整个长安传得沸沸扬扬,都道是谢家三郎有了一个天仙一般的心上人,贵女圈的消息更是一天换一个样,可惜无人清楚,那女郎究竟是何方人物。

    在这样长时间的拉锯之中,女郎终于沦陷了,那颗循规蹈矩的心开始动摇。

    他终于等来了她说愿意。

    谢岐一颗心狂喜,想要放声大笑,想要昭告天下,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王玉昭从今以后就是他的人,可惜女郎一开始就跟他说好了,她身份不便,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此事不宜传扬。

    谢岐抱得美人归,心中正是飘飘然,自然对她言听计从,尽管想要和旁人分享喜悦的一颗心压都压不住,可是他还是选择尊重她的意愿。

    旁人不允,他不在乎,千难万难,只要得到了她的心,知道了她心里有他,那么再难也不成问题。

    为了能够娶她为妻,他选择了替父出征。

    老侯爷东征西战了半辈子,这几年的身子骨本就风雨飘摇,谢岐这阵子的执迷不悟,令他当场咳出鲜血,躺在床上一病不起。

    但谢岐仍是一意孤行,更是在临行之前,向家族立下了投名状,若他此战打了胜仗,那么谁也无法阻扰他。

    临别之际,他亦向玉昭许下了承诺。待他凯旋,他便亲自登门,迎娶她入门。

    不是妾,不是别的,而是堂堂正正的,他的夫人。

    她答应了,说等他回来。

    两人在长亭下依依惜别,第二天谢岐便提上长|枪,奔赴去了千里之外的西境。

    西境风沙肆虐、气候恶劣。

    更何况对面的西凉兵强马壮,早就对□□虎视眈眈,随时随地就要爆发一场大战。

    但是这些谢岐都不在意,他安之若素地待在西境这不毛之地,励精图治、厉兵秣马。

    他那时弱冠之年,又惹怒了老侯爷,在军中几乎无人服气,每做一件事都受人掣肘,那段日子实在艰难,好在他还是一一挺过来了。

    只要想着她的恬静笑颜,整颗心都是暖的,携他度过这无尽寒夜。

    后面谢岐在军中逐渐树立起了威望,行事作风愈加得心应手,一边铁面无私地统筹着百万兵马,指挥若定,一边心里时刻盼着早日结束这战乱,回去见那朝思暮想的女郎。

    可惜,与西凉还未打仗,长安便先掀起了兵乱。

    先帝突发恶疾,龙驭归天,三王乱随之爆发,陇西军也趁机叛乱,皇权崩塌、民不聊生,士族沦为一团散沙。

    谢家作为长安士族之首,首当其冲,遭受了灭顶之灾,谢岐心急如焚,却也无暇顾及,因为西凉眼看着时机已到,趁机挥师南下了。

    西凉在西境与谢家军掀起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这场战乱足足持续了一年半,等到谢岐终于千辛万苦、彻底歼灭了西凉之地后,却传来了从长安传来的几个噩耗。

    一是他的父亲谢老侯爷,为了护住谢家满门,三个月前便在暴乱中死去;二姐谢泠芝在宫变之中被皇后夺权,幽禁于广陵宫中,生死不明。

    最后一个,便是玉昭最终还是嫁给了旁人,就是那个寒门书生孟文英。

    谢岐难以置信、心碎若冰,重伤之下气急攻心,生生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

    还未等彻底伤愈,他便不顾劝阻,拖着病躯之身率大军星夜班师回京,千里迢迢杀回了长安。

    平叛了陇西军之后,他亲自为谢老侯爷扶灵,厚葬了家族惨死之人,成为了谢家新的家主,重振重创下破碎不堪的谢家,一边马不停蹄地寻找着玉昭的下落。

    昔日的王家步了无数世家大族的后尘,玉昭也早已随着孟文英离开了长安,远远去了幽州。

    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谢岐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玉昭,陷入沉思的一双眼睛渐渐变得冰冷而又沉凝。

    当年他在西境奋力搏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为了他们的以后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她却转头背弃了他,嫁给了旁人为妻,连一封书信都没有给他。

    情到浓时,他曾给她寄过无数的书信以慰相思,可是她却是一封都没有,甚至于到了最后嫁给旁人为妻,他宁可她用书信给他解释一番,宁可相信她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可是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也没有。

    他们之间的誓言,在她眼里一文不值。

    谢岐看着陷入沉睡的女郎,一双冰冷的桃花眼中涌出愤恨又复杂的颜色。

    所幸苍天有眼,让他最终还是找到了她。

    刚刚听完了下属的汇报,结束公务之后,谢岐便安静地坐在床边,长久而怨恨地盯着她,一动不动,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会,他还是伸出了箭袖,以手触了触她的额头。

    热度褪去。

    还好,没有刚刚那么烫了。

    医官说她本就受惊过多,郁结不安,身子骨又吹了风,这才发了高烧,一病不起。

    原来,她也会郁结不安的吗?

    是为了那个死去的孟文英郁结不安的吧?

    谢岐心中冷笑不止。

    高挺的鼻梁贴近她,静静地感受着她的呼吸,漆黑如同曜石般的双瞳,专注地看着女郎沉睡中的睡颜,似乎要将她的每一个细节都牢记于心。

    没关系,孟文英已死,她现在还不是落在了他的手里。

    长指轻轻拂上她的脸颊,低磁的嗓音如同香醇的美酒,“……昭昭。”

    像是怕惊扰到她似的,轻轻的声音似喃喃自语,“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逃走了。”

    .

    欧阳瑾刚刚汇报完了战况,随着周平一起退下。

    “周副将,你有没有觉得,将军这几天有点不一样?”回去的路上,欧阳瑾八卦地问。

    周平听的眼皮直跳,面上却面不改色,“哪里不一样?”

    “将军变得爱笑了,你没觉得吗?”

    周平想了想,“……你确定?”

    今日宋行贞没来,是欧阳瑾一个人汇报的,周平明明看到侯爷的脸色比平日更黑了几分,这人是哪里看出来的笑容?

    侯爷不喜欧阳瑾,是军中早已心照不宣的秘密了。当初谢家军杀入长安的时候,陇西军早已在长安城占山为王,距离皇宫只差一步之遥。

    陇西军一到了长安便烧杀抢掠,士族几乎清一色地被屠戮殆尽,甚至还传出了人相食的现象,瘟疫横行,繁华的长安城沦为了一片人间地狱。

    陇西军风彪悍,底下全是一群不怕死的疯子,占领着长安最为易守难攻的宝地,谢家军迟迟久攻不下。危难之际,还是欧阳谨笑眯眯地向侯爷献计,不仅主动献给了陇西军首领燕王以及洛王等几个皇子的下落,还在长安城到处散播燕王早已在北地攻入了陇西老巢的假消息,动摇了陇西的军心,让他们不得不分散兵力大力追击。

    欧阳谨一方面假意联合燕王等人,言辞恳切地请他们联手平乱,放出诱饵道如今长安城危在旦夕,群龙无首,谁平乱到最后,谁就能名正言顺地得到传国玉玺,一方面又将费尽心思派人找到的陇西首领的几个兄弟家眷直接煮了,再将他们捆成包裹一个个丢进了陇西军的大营,转而栽赃嫁祸给前来援助的洛王,说是洛王送给他们的军粮。

    此举彻底逼疯了陇西军,这才逼得他们战而不守,选择了正面出击,与洛王两败俱伤。

    此役过后,谢家军成功歼灭了陇西军和最初谋反的洛王,护住了风雨飘摇的长安城,欧阳谨也获得了“第一毒士”的称号。

    此人心思毒辣,老是想出一些损人利己的主意,以至于每次看到欧阳谨在笑,周平总觉得他心里又在憋着什么坏主意。但不得不说,此人想出来的计策虽然缺德了点,却也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就连侯爷都曾对他感慨过,“欧阳谨此人,多活一天都是祸害,但却实在好用。”

    这也许就是侯爷并不喜他,但也不舍得杀了他的原因吧。

    “当然确定啊,”欧阳瑾笑眯眯道,“我跟将军汇报战况的时候,将军的冷笑声都比之前多了三四下,将军这般待我,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啊!”

    似乎觉得这是一件很令人炫耀的事情,欧阳瑾摇着头,说的得意洋洋。

    周平:“……”

    “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