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废后
    倒是和预料的差不多。阮黛色想道。

    天子要废后另立,无论放到何时都绝非小事。一时间物议如沸,搅得朝堂多日不得不宁,这段期间她自然对此有所耳闻。自方才得知霍香同段干氏之间关系,便心底更加确定,霍香寻自己来这水仙楼的目的。

    可慈王此人,难堪帝才。

    他多愁机敏,善感易燥,聪颖早慧,政务上众多老练沉稳官员皆多不及他,奈何败在大是大非上意气用事,恐难当大任。

    阮黛色前世曾做出如此判断,因而未近慈王,元帝时日无瘫躺在太和内殿的龙榻,本是子代庸父的紧要关头,危急存亡之秋,他却犹犹豫豫,迫在眉睫的打起退堂鼓,非要豪赌一场父子亲情,到头来与李皇后丑事败露,南柯一梦。

    然而,她还是想赌一回,倘若慈王真是明主,平定乱世,愿救万民于水火,使得百姓安居乐业,不再落草为寇,边境战士无需为粮食发愁,阮黛色自当忠心辅佐。

    慈王要削弱世家门阀权利,愿与之纷争对抗,怎评不拥有鸿鹄之志?

    时间会证明她的选择,是对或错。

    而这一回可算作皇帝与四方柱国,世家大族,逐鹿权势的初次交锋。他如今根基尚且不稳,匆匆要废早年先帝替他迎娶的发妻谢氏,明眼人可都是能窥得一二,圣上哪里是要废后,分明是想收权。谢皇后乃世家名门陈郡谢氏的嫡出女郎,正值芳华,只因膝下暂无子而被废,实在不妥。

    平心而论,阮黛色倒是难得对他向世家宣战的这份勇气可佳,刮目相看了一回。

    古往今来,正室永远是正室,与妾室外室等玩物身份不同,正室象征两个家族结为连理,充斥利益纠葛。纵然嫡母哪怕无所出,日后也能过继一位子嗣到名下,安稳此生。

    不顾以往例子而执意废后,皇帝这一巴掌可是结结实实打在陈郡谢氏脸上。

    以至于此事从提出,至今已三月有余,迟迟不见进展,除依附外戚段干氏等一干官员倒是表明立场支持圣上,其余官员皆不置可否。成山成堆谏言折子一个接一个地撂落于帝王案台,没消停过,恼得皇帝一气之下告了病,接连几日不再踏上朝堂。

    王谢老家的臣子便后退一步询问皇帝,倘若真要废后,继后人选又是何人?

    哪知晓帝王一言,又是数道惊雷,霹得朝臣闭口无言,满朝哗然。

    这位帝王与朝臣针锋相对多日的心仪继后,竟是昔日慈王府内唯一妊子的杨良娣。杨良娣生于名门弘农扬氏,和鲁郡段干氏同为五姓之一,却是旁支庶女又恰逢家道中落,曾任过成王侍婢,对顽固世家来说犯了大忌。

    言简意赅,杨良娣算皇帝兄长的女人。

    阮黛色并不意外地晃了晃羽觞,心里感叹几句天家就是口味不一样,道:“自然知晓,你既为段干氏门中人,必然站圣上那边支持废后新立。”

    自古及今,权势更送,王朝来来去去也总四股势力作镇一一世家,宗室,外戚,宦官。

    鲁郡段干氏恰好身兼外戚这一支,通常新君登基皆由外戚辅佐在侧,对于尚无势力的帝王来说,如果想大刀阔斧改革收权,外戚无疑是最称职好使的利刃。随时随地恭自己排忧解难,然而一旦皇位坐稳多年以后,往往又是该翻脸不认的时刻。

    假使皇后诞下皇子,届时,陈郡谢氏必然是将来新一任外戚,毕竟孩子总是跟娘亲。

    “自然。”

    霍香收无奈摆摆手,嗤笑道:“皆要赖段干宓那个蠢货。”

    满腹怨言像裹了层糖霜,字字恶毒,字字含甜。

    世家大族虽总标榜自己是道德楷模。

    她唇角扬起弧度,不知几分喜悦,几分嘲讽,“他就是意气用事,刚愎自用,真真一个样。”

    阮黛色置若罔闻:“啧啧啧......废后新立可不太好办,中宫虽多年无出却享尽贤惠美名,端庄自持,她背靠太原王氏与陈郡谢氏。而我不过一小小御史台,半年未曾上任,搞不好御史台如今早易主架空,我何德何能同王谢两家唱反调?”

    这可不是空口无凭,前世阮黛色自友人逝去悲痛欲绝,酒后乱性,又大病半月。哪知一回御史台,便觉不知何时来了位替她职的御史台丞,仅仅半月,她的亲信被换去大半。

    毫无疑问此乃王谢两家的手笔。

    脏,真是够脏。

    “这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霍香显得有些疑惑,狡黠饮下一杯,酒水穿肠,吐得可句句是真言:“再好的女子,污蔑她最好方式不就一个字的事。”

    阮黛色眸子微颤,顿时明悟,举起羽觞的手停了停,她自然知晓,那个字,污名埋葬无数女子。

    二人异口同声道:

    “淫。”

    说起此字,霍香视线顿时揉出一层化不开的迷雾,飘渺漂泊,仿佛在眺望着什么。她语气严肃,难得正常:“春秋齐国曾有一公主,名唤宣姜。本是许给年轻英俊的卫国公子伋,哪知她因生的貌美遭公公卫宣公惦记上,强纳为妃。宣公薨逝后,宣姜之子惠公登基,可是惠公因根基不稳,转又将生母宣姜嫁予自己的兄长卫昭伯。”

    “后母嫁子,分明是命苦之人,后世传颂的诗歌却大多控诉她□□多情。”霍香在说一件极为可笑的事,讥讽道,“一个事事身不由己的女人,要被肆意操控她命运的男人批评□□,何其可笑。”

    阮黛色没同她一起发笑,皮里藏秋,只转而道:“兰因婢,自古及今,后宫与朝政皆为一体,谢皇后尚且不提,太原王氏和陈郡谢氏,可是不容小觑的两座大山。”

    她撇撇嘴道:“不太好挪啊。”

    “有何不容易?”霍香反问得理所当然,又理了一番衣冠,正襟危坐,骤然间仿佛真真正正纵横朝局多年的老辣官吏,叹息般,摇摇头说道:“慈姬今年十八岁,我年满十八时,早已将大大个个想分权的政敌一一击溃。”

    霍香眉宇间难掩蔑视道:“无论大山小山都无差别,若扳倒的只要是座山,不过易如反掌,需得先向他卑躬屈膝......”

    “此等小事,自然晓得。”细长蜷曲指节散开缠绕的乌丝,兴致不知不觉悄悄攀上心间,泌出愉悦,阮黛色像是在说笑一样,皓齿鲜露:“先要麻痹敌人,方便在其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背后捅刀嘛。”

    背后捅刀虽不高明,更不道德,却极易给予敌一击致命。

    她上一世,可就是栽倒于此。

    霍香意味深长斜了一眼阮黛色,眼皮不掀,淡淡道:“孺子可教。”

    俄顷,她语锋一转:“但霍某以为应当能更上一层楼,踵事增华,精益求精,倒不是说慈姬的不够伶俐,而是少了些更为缺德的法子,不过涉政不深,还止步青涩。无碍,挺可爱的。”

    说着这话,似在夸耀,实则脱口而出言语底埋的皆是嘲讽与奚落,黑沉沉眸子里尽是倨傲,绵延低磁的嗓音渗出冷冷寒意。阮黛色不禁羡慕起她这副天生具有巨大压迫的声线,从她咽喉里滚出来的哪怕笑话,听起来也是扇惑人心。

    阮黛色有些无动于衷,她早已摸透霍香一向的说话风格,也不恼怒,恬不为意得随意答道:“谢兰因婢夸赞。”

    “不,我可没有夸奖你的意思。”

    霍香蓦地反驳道,面对杂事她一贯处事闲散放肆但对待起朝政,她挂起官大人的严峻矜持,正色厉声道:“可爱一词,乃世间最无用之词,尤其面对朝堂那群豺狼虎豹。”

    随后一如既往刻薄且坦诚:“这向来是霍某骂人所用到最狠毒的诅咒。”

    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的敌人可爱天真?

    话语一落,玄裾美人以无名指腹,动作优雅缓慢擦拭起隐隐有融迹的口胭。

    阮黛色丝毫不恼,她说的对。自己涉政不深,还止步青涩,古往今来多少将领主帅,丧命于文官团体的勾心斗角里中,莫非他们不熟知兵法?非也,是他们根本不了解文官间斗争,不明这些弄虚作假的头戴乌纱冠的“君子”平平安安居于四方屋檐下,有美人,有酒肉,有命活,为何还非得为了点利益斗得你死我活。

    甚至烧到千千万万人身上,满口仁义道德却从不去体察瘠地民苦,甚至时不时贪起朝廷救济流民的官银官粮,而军民常常难以饱腹

    于是后来,武将慢慢对文官衍生出各式各样鄙夷与傲慢,视他们为一群欺世盗名之徒,恰好傲慢正是害死将士们的罪魁祸首。

    阮黛色前世就曾礼貌称呼自己的同僚们,是搬弄是非的歪嘴和尚,她慎重其事,认真问:“还请赐教。”

    霍香不吝啬得,传授起自己过往政治经验,冷漠道:“大道至简,朝堂就像是在下一盘棋,落地无悔,稍有不慎就将落入万丈深渊。每个位置自有自己的用处,譬如你要捅一位对世家忠心耿耿的下属,那你就祸水冬引,挑拨离间,比如阁下竟然拥有如此赤诚的一颗心,不愧是世家举荐的人才,万里挑一的忠义之士。”

    “即使与世家来往亲密,常常抵足而眠,言语相护,但我当然不会质疑阁下赤忱一片忠君之心不是吗?”她故作小人姿态,无辜戏虐,眼波流转,阴阳怪气暗示,语气绵延浅浅笑意。

    阮黛色沉默专注听她谆谆教诲,霍香继续道:“又或者,除挑拨离间外,你也可试试暗示他人事务失职。”

    她连忙追问:“比如?”

    霍香嗤笑一声,目光黯黯,妖声怪气道:“掌马官员太仆大人,对养马一窍不通。哎呀呀,这自然不会是太仆问题!也许是太仆本身就无需了解当如何养马吧?”

    沉吟半响,阮黛色明白她话里有话,敛下眼,自饮一杯。浓烈酒意催她哼出阵阵讥笑,自知晓这笑话背后是确确实实发生上演的荒唐事,何其可笑。

    霍香字字珠玑,绝非空言虚语,点到为止:“其余事务,慈姬无需再知再学。”

    阮黛色意犹未尽,心下却已了然,

    当下便知她所担任的御史台乃品级之外,无任何实权,早已荒废到仅用于风闻奏事。随世家大族门生们遍布朝廷,生齿日繁般多后将外朝牢牢把控,没尚书令准许,莫说弹劾,连送去给圣上的卷宗都看不到。

    只不过,是元帝赏狗般扔给她骨头渣子。

    阮黛色假作自嘲道:“也是,除非圣上特传,否则以我的官职属实爱莫能助。”

    仿鬼森媚人扭出阴阳怪气的夸张音调,微微蹙眉,姣好英气面庞显着苦楚委屈。

    她冷眸微眯,一眼看穿黛色心中所想,霍香感觉是时候用以价目来收买眼前人了,丹唇露出白森森牙齿,谈判道:“御史台负责明面弹劾准备物证,若需审讯罪犯,推事院有大把大把的法子让哑巴开口,若你弹劾的奏报无法交予圣上,我会亲自替你去。”

    阮黛色心中衡一下这个价格,还算满意,笑着回道:“兰因婢说的对,需要扳倒和击溃的山,无论大小。”

    “另外兰因婢,对待发问之人,无需直白告知,只转答自己所思所想即刻。”

    她道:“合作愉快,我也是一直这样想的。”

    闻言霍香愕然一秒,惑意流转在她眸中,转而开始认认真真段端详起她。

    付出索取,权力共叠。

    叠出更美好高耸天梯,瞧更遥远巍峨景色。权力攀缠不清,利益真真切切,这是为官往上爬的唯一正道。

    当合谋之人选择亮出底牌后,再装下去便引人乏味,前面每句诱导霍香吐出的嘲弄,讥讽,挖苦,此刻浮出水面是真真正正慈姬,她并非自己方才话中那般无助无措,不知何为,而是久等霍香好为人事后,脱口而出筹码。

    她的立场从来没变,王氏谢氏,压弯世人脊梁的世家大族,四方柱国,五大姓皆是她要一一移除的高山。

    权力本是索取或付出,假使一开始便开门见山向霍香表明身处何方,坚定立场,成为有求一方,霍香必反过来向她索取讨要,倒不如率先示弱,犹犹豫豫,待霍香掷先出一支夹杂拉拢好处的橄榄枝。

    一招循循善诱,玩得属实高。

    连霍香都不得不重新审视起阮黛色,回味倨傲如何一步步落入下风,忽然间,丹唇纵笑,笑得惊心动魄,瞳孔溢出淡淡赏色之色,她评价道:“你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可爱。”

    阮黛色莞尔一笑,直截了当:“那是好事,谢兰因婢夸奖。”

    “兰因婢的话,真可谓醍醐灌顶。”

    屋内陷入恬谧安静,各自无言。

    猩红烛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影本应映出温柔乡,却似阴森黑夜里一抹黯风,她轻轻趴在朱色桌案,罩着一层影,残留下阵阵阴森矇昧,似一条无骨无力的蛇。

    怔怔片刻,眼眸流转,玉白如藕的皙手滑入衣襟中细细摩挲一番,抽出把云母贝骨作的折扇。

    扇骨云母,灿揉青紫的淡淡光色。

    霍香缓缓端正坐好,举起那把折扇要递给她,上下间来回摇动,示意阮黛色上前来拿,早已换回一如既往鬼寐含香,清微淡远,徐徐说:“慈姬要办的两件事,其一是废后新立,另一事则是接一位遭世家敌忾同仇,名动金陵的绝色花魁。”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天下文枢,夜幕降临时,无数达官显会到此享人间极乐,闻糜烂淫曲,声色犬马间,妓子俱笑怒骂,暗厢回荡歌吟,酒香飘扬至整座不夜城。

    “世家要买她的命。”

    她喃喃:“不好办啊,不好办。”

    一如方才那般。深黑色广袖渐渐滑落,露出一截碧色若羊脂玉的无暇小臂,上面挂着黑色怪异弯曲手镯。霍香举起折扇的手不曾有一丝松动,她歪了歪头,稚气未脱,提醒道:“慈姬可别太过贪心,有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临头螂扑蝉。”

    阮黛色眼底一黯,笑着回答:“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她站起身,熨斗蓝袍裙顺势蘸地,摆随步伐拽动,木屐踩踏敲出踢踏走沙声。阮黛色只扬起一抹绯笑,慵懒道:“一码归一码,我替你搅动朝堂里潭臭不可闻的浑水,算公事,推事院既要躲背后偷偷看戏,将御史台推到前头当靶子与世家周旋,多做些事,理所应当。”

    阮黛色直言厉害,抽丝剥茧地撬开眼前之人掩藏的全部心思。朱唇微翘,漫不经心道:“替你救花魁入京这事,我全然不装,明明白白告诉兰因婢这不好办,风险太大。”

    “与兰因婢初见时,曾侃我是被铁链拴住利爪自由翱翔的鹰。此言不假,我确实是笼中池鱼,可如今新帝即位,局势却不曾有丝毫变动,经城门郎,监门将军,这群守城门的各个不是省油灯。连我尚不能自由出入晏京,何况接遭世家愤恨的花魁入晏京......”

    她拽长尾音,强调道:“噢对,还是一位名动金陵的绝色花魁。”

    虽然说的滔滔不绝,然霍香再不拿她示弱说辞当一回事。

    开口即是泼天豪气:“此事若成,永州拨出五千户皆交予慈姬。”

    木屐一顿,高挑身姿正好驻立在霍香身前,近在咫尺不超过三步之遥。

    她心中霎时间翻起浪涛云涌,阮黛色脑海里只回荡着三个字一一真有钱!

    她面上依旧神色不改,剑眉高挑,目光透露出玩味,极力平息内心的狂喜,淡漠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推托,阮南王府共有二十间客房,若花魁娘子无安顿之处,可暂住王府内,我会派人好好伺候,保她平安。”

    什么是花魁,分送财童子。

    言声戛然,阮黛色细腰一弯,低下身来伸手轻轻搭在扇面。绷带之下覆了一层薄肌,昔日锻炼出的,骨节修长匀称地攀缠反握扇子,渐渐收力,几次要扯过来。

    霍香却不依她,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劲,力道居然与多年习武的阮黛色不相上下。

    就在此时,传来滋滋叫声,诡异手镯鳞甲反射出寒光,可怖渗人,她这才察觉到那并非什么手镯,而是一条活生生正在驱动的蛇!

    一条黑色小蛇动着身子,盘绕在霍香玉藕般的手腕处,饶了眠的它,醒来后缓缓弯弯扭扭,滑动到她手背那一颗小痣处,吐出黑漆漆细舌。

    阮黛色觉得有趣,调侃道:“兰因婢再不松手,你的小家伙可就要爬到我身上了。”

    “那你可得当心,她最爱咬贪心鬼。”

    霍香紧紧握住折扇,眼神晦暗不明,似笑非笑:“慈姬不是无法自由出晏京,何况接人入晏京?怎么此时此刻,又有不同。”

    “兰因婢此言差异,大千世界,瞬息万变,总有道存在只为荷包而敞开的。”

    听她这话,霍香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像是觅得一知己,眼露赞许,她松懈力道任由阮黛色顺势夺过。

    阮黛色也丝毫没客气,仔细抚抹开扇面,里面赫然是一副工笔江南美人图,长眉连娟,皎若秋月,在一旁提字写道:

    一一猝风疾尘击玉霙,拂动琼英催枝折。

    阮黛色瞳孔骤然一縮,漆黑如墨在白仁中震动,紧握的折扇不由颤抖,唯一可控,只有始终克制不张的朱唇,霎时间内心一阵惊诧:怎会是她!怎么可能会是她!

    前世同她共患难的部下与挚友,如今怎会是名动金陵的花魁。

    她迅速将合上那把折扇,动作迅捷极快得别于腰间蹀躞带,揶揄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不扰兰因婢饮酒。”

    霍香追了一句:“还有听说你身边下个月有一位副官到来,是薛氏安排到你身边任职,一个女人?”

    “她虽是薛氏之人,你却能全权放心。”

    “我自然全权放心”

    阮黛色看着她,没再多言转身就朝推门行去,这是她一种本能的习惯,当想不清楚事务时,便会试图逃离到僻静处。指尖刚刚碰拉门,耳边沉闷低磁的嗓音幽幽响起,霍香警告道:“虽说慈姬不是个蠢人,不过劳烦时刻谨记

    一一不准动他。”

    她知道,是在指猐玄。

    阮黛色侧过身,金饰晃动,她横眼看去,第一次瞧见霍香面露阴鸷,眉宇间似慘了冰,连看她眼神都像是粹了毒,仿佛只要对猐玄做了什么,便立即将被黛色千刀万剐一般。

    她缄默不言,心里暗笑。

    那般挂念别人家的奴隶,送她又不肯收,真不懂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

    阮黛色想到隔门之外猐玄若是听见这番话,想必会马不停蹄地向霍香投诚,正思索着,耳畔传来不容拒绝的胁迫声,威迫道:“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她敷衍答。

    那么受人喜爱的人质,直接一刀斩杀多可惜。

    阮黛色目光深远,瞥到门外高大的身影,毫无察觉里面发生甚,她不禁心里想道:萨骨里切,你可真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