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氏说完这句便知自己讲错了话,尴尬地笑。
老夫人原就瞧她不上,当下将筷子一拍,同闵氏多磨叽半句都欠奉:“若嫌弃不想吃,你便回自个儿院子里吃了再来。”
沈宁音正低头拨弄着白瓷勺子,微蹙了蹙眉。老夫人没理由不给闵氏脸面……
除非……闵氏犯了大错,想来,这才是老夫人收了中馈的其中一个原因。
不过,这与沈宁音并不相干,她就装没在听。
闵氏一时下不来台,老夫人她是不敢怨怪的,闵氏便把一切都怪到沈宁音头上。
闵氏瞪了沈宁音一眼,厚着脸皮坐下冲老夫人赔着笑,又略扒了几口饭。闵氏只觉着味同嚼蜡。
“好了,今儿是大日子。”老夫人起身,斜睨她一眼:“你可有点眼力见,莫失了侯府气度。”
“是,是。”闵氏紧走两部隔开沈宁音,将老夫人亲亲热热地扶着。
沈宁音给撞了个趔趄,兰香要上前扶,被沈宁音一个眼神阻了。
侯门勋贵,又还是开宗祠这等要紧日子,行差踏错最是忌讳的。
倘使长辈都在掺着老夫人,沈宁音这个晚辈反倒要丫鬟扶着,旁人是要戳脊梁骨的。
一行人就这么早早地出了松鹤堂。
外头已经等着几驾侯府的马车,沈宁音抬头先瞧见了昌平侯,他自打从宫里给放回来之后,就好似苍老了十来岁。
整个人清瘦下去,昌平侯倒又有了当年的几分风姿,这会儿训起秦耀阳来,颇有点风度气势。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成日里文不成武不就,眼底乌青,简直混账!”
沈宁音踏出门槛,秦耀阳就望了过来。他唇抿了抿,将将还一声不吭听着训斥,这会儿眼底却泛着些烦躁:“爹,难道不是你们不让我上边军去建功立业?如今又来骂我惫懒!”
“你!”昌平侯气得脸颊颤抖,抬手抓起赶车的马鞭就要抽。
秦耀阳方才脖子一梗还很硬气,可一瞧见粗实的马鞭子,就连忙往后头躲。
老夫人连忙上前抓着儿子的马鞭,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你就这么一个儿!前几年差点儿打死了他你忘了?你是不是想气死我这把老骨头?!”
昌平侯眼瞧着老夫人眼睛里闪着泪花,当下哪里还敢打儿子?连忙扔了马鞭服软。
到了最后,秦耀阳是不敢跟他老子并肩子去骑马了,老夫人手一挥,就将他两夫妻送作堆。
沈宁音表现得乖顺,温柔地替夫君打帘子,老夫人看得直点头,见两人一同上了马车,她颇有种老怀大慰。
放下车帘,沈宁音与秦耀阳谁也没说话。
空气湿漉漉的,太阳若隐若现。
今儿不是个大晴天,但没法子,开宗祠也拖不得了,后头莫说很可能阴雨连绵,吉日也要再往后稍上个一旬半。
人心惶惶的秦家人等不得这么久。
“宁音。”秦耀阳的声音从耳边传过来,沈宁音思绪消散转眸微笑着回应:“嗯。”
见她一如往日的恬淡,秦耀阳心里头酝酿的无理质问就仿佛对上了棉花,沉默了一个呼吸,他才放缓了声音道:“昨儿,我是宿在了书房的。”
“妾身知道。”沈宁音笑容很寻常。
就是太寻常了,叫好不容易把话讲出口来的秦耀阳莫名有点失望。
她哪怕质问他,同他闹呢?这个念头在秦耀阳的心底里冒出来时,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秦耀阳捏紧了大腿上的衣摆:“昨儿我失约,宁音你可要些什么补偿?”
沈宁音愣了一下,目光落在他脸上。
风有些凉,卷动着车帘吹将进来,叫他眼前的妻子乱了鬓角,微微的天光透过缝隙洒进来,把女儿家柔美的轮廓勾勒出一层浅薄的金黄。
秦耀阳有一瞬间的愣神,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替沈宁音将乱了的鬓发抿上一抿。
可沈宁音将头转过去,正好错过了他微抬起的手掌。
窗帘被纤纤素手往下压了压,沈宁音才转回头来:“夫君此话何意?”
秦耀阳好似被她温婉的目光灼到了,连忙别开了脸:“没什么,就……你但凡有什么想要的,我想办法送与你。”
道歉这种事情,秦耀阳对同一人说得太多,此时此刻要是再说,连他自个儿都觉臊得慌。
半晌,一声轻笑之后,传来妻子软软的声音:“世子若要送妾身东西,妾身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想要的。不如,送我些金子吧。”
“金子?”秦耀阳觉着很意外,沈宁音是侍郎千金,沈家走的是科举,那些个文臣们自诩清流,往往更喜古玩字画,没料想眼前女子竟喜欢金子。
不过,秦耀阳将才在她跟前被父亲训诫,颜面尽失,这会儿答应得分外豪横:“好,我那儿还有些金器,回头我都给你。”
“多谢夫君。”沈宁音笑起来眉眼弯弯,这次是真心了许多。
因为,秦耀阳从小顺风顺水,从不关心府库,想要什么东西,侯府都是紧着他来。他绝不会想到,等回头再想找府库里要东西,可就再难讨到了。
秦家在上京的祖宅是坐落在一处大院儿里头,自有族老与掌着庶务的族亲供奉着。
因侯府得着了世袭罔替的爵位,并且,前世子与老侯爷一并战死在了沙场,圣人感念秦家有功,又将侯爵位置恩延到了秦耀阳这一代。
此次沈宁音作为板上钉钉的下一任侯夫人,排场给得十足十的宏大。
那些个繁文缛节走下来,沈宁音也没个人搀着,只觉得比起先前成亲之事还要累人。
“小心。”
沈宁音感觉到胳膊一紧,抬眸时,正对上秦耀阳温柔的目光。
秦耀阳环顾左右,道:“若是累了,便去后厢房坐一坐。”
“不必了。”沈宁音敛眸微笑,伸手将他的手轻轻推开:“我还能行。”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的,沈宁音一个新妇,若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被丈夫扶下去,那些个族老正挑剔着,怕不是要给她安排个没规矩、恃宠而骄的罪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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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宁音是正妻,正妻便不能有妾室的名声,便是咬牙也得撑到最后。
更何况,这次拜祠堂,前世就有不少的幺蛾子。沈宁音可不想错过。
秦耀阳的好心碰了个软钉子,便也没再坚持,只是喊她想歇的时候唤自己就是。
三跪九叩,上香祈福,沈宁音规规矩矩执礼。族老们看得抚须直点头。唯独坐在旁边儿的老夫人神色有点凝重。
就在冗长的仪式结束的时候,外头忽然吵嚷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出去。
沈宁音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前世,秦家祠堂里沈弦思失仪,竟动手打了秦耀阳。
两人水火不相容虽是从新婚夜就开始的,可那也是关起门来两口子闹着的别扭,可拜宗祠这等时候搞出了妻打夫这样的事来,非但撕破脸,而且在所有人眼里,这简直就是倒反天罡。
沈宁音能知道这些,也是得亏了沈弦思性子骄纵,婆家不待见,夫君不肯碰,她浑身寂寞牢骚无处发泄,统统往娘家说。
既有了预知,沈宁音此刻的目光就直接落在了秦耀阳脸上。
但见男人原本疑惑的目光几乎在瞬间化作了震惊与慌乱。
秦耀阳垂眸看向妻子的时候,沈宁音正好往人群里瞧。
一个中年妇人抱着个粉雕玉砌的小孩儿从分开的人群往宗祠走了来。
“让开让开。”有壮硕的家丁在前头开路,不论是家丁还是抱着孩子的人,统统脸上都带着喜气洋洋的笑。
那小孩儿怀里抱着木头玩具咯咯直笑。
沈宁音知道秦耀阳在看着自己,她便露出个恰到好处的疑惑眼神来。
“世子,这是谁家孩儿?这般可爱?”沈宁音笑着望过去,满脸染着温柔的光。
秦耀阳躲开眼神,笑了笑:“一会儿咱们就知道了。”
沈宁音没放过他,提着繁复的裙裾,微笑着往小孩走去。
那孩子身边的大人尽都恭敬又讨好地行礼。
等行了一圈轮到沈宁音时,沈宁音已经站在了跟前。
“二少夫人。”中年妇人警惕地拉了拉小孩儿。
“恩。”沈宁音笑着道:“这是谁家的孩儿,怎的跑来这了?”
她话一出来,众人都是脸色变了变,族老们的目光落在了老夫人脸上。
无他,按照秦家的规矩,只有嫡子,才能往祠堂里头来拜祭祖先。
这孩子虽锦衣在身,可秦家就那么几房,是不是嫡出子嗣大家心里有数。
寻常庶出,那也不能与秦耀阳这等身份娶妻拜祭的时候过来搅扰的。
沈宁音说完话就没管其他人什么表情,她笑着蹲下身伸手去逗弄小孩儿,表情很是友善温柔。
可惜她这样的神色根本入不得小孩儿的眼,那孩子没等她手指伸到自己的头发上就已经满脸厌恶地一把推开。
“别碰我!”清脆的童声带着满满的恶意,叫所有人都给他捏了一把汗。
“你做什么?!”中年妇人也是一把将人捞到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