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新微叹了一口气,假意听不懂吴有胜的言语,开始信口胡诌。
“如此这般,那合该是我辛明姻缘在此,先前在佛前求了签文,如今却是有的解了。”
三言两语间,明新微给自己编了个“辛明”的假名字,又道:“不知各位夔州义士中可有杨姓的?”
吴有胜听他都如此表态了,这小娘子却在那里说什么“杨姓”,脸色登时不好。
庞秀却没想到还有这出戏,笑问道:“杨姓何解?”
“前日我归家途中路遇一佛寺,听闻庙里姻缘甚是灵验,于是求了一支。只见签文为:日月无情却有情,一十八洲照均平[1]。”
明新微语气感慨:“当时不解何意,结果转天便遇上诸位义士,有了此番奇遇。现在回头一看签文,全明白了。”
明新微看这群大老粗不像全明白了的样子,贴心解释道:“一十八,这便是木字。上日下月,便是易字,合在一起,便是个杨字。左日右月,是为明,而我名字里有一个明字。这可不是说我辛明的姻缘落在一个杨字上吗?”
“放屁!就那个狗屁倒灶的破庙,佛像都要塌了,还什么灵验!”
吴有胜只觉自己的面子被扔到地上踩,但与一个小娘子计较签文未免有失风度,既然她说姻缘落到杨字上,那便把这杨字砍了不就得了!于是把朴刀拔出来,转身往后一指:“杨束出来!你我权且一战!”
众人如潮水般往两边分去,露出躲在最后的杨束。
杨束心里长叹一声,师父让我低调潜入,暗中调查,这下真是麻烦!
庞秀眼前一亮,直觉这是一员猛将,只是不知为何要躲去后面小卒中?既然吴有胜争锋好胜,正好借他之手一试深浅。于是便摇着竹骨扇看戏,也不阻止。
大哥吴不胜虽在路上不愿和杨束起冲突,但此时已到梁山,自己又与庞秀搭上线,借二弟试试他功夫高低,正是便宜。再说此事不过些许争风吃醋,不是什么大仇,以后若要笼络一二,押着二弟吴有胜赔礼,也甚容易。
杨束有心想要解释一二,他并没有想与人争夺。但奈何他生平最不擅长的便是言辞,一时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而夔州众人见他不语,只当他默认,便又呼啦啦都退到四周观战。此处正是山顶演武场,也不用再另找他处,杨束和吴不胜被众人围在当中,两两相对。
吴有胜自是知道杨束功夫不弱,也打起精神,摆了个起手式。
杨束不知怎么就到了这个田地,颇为郁闷地看了鬼话连篇的明新微一眼。
谁知目光交接,她这次却不退不惧,灿然一笑,道:“杨郎,我自是知道你武艺无双,不过我观对方颇有些阴毒招数,保不齐嘴里又飞出什么暗器,你可要多多留心。”
吴有胜一听,后槽牙一咬,本来谨慎起见,想要等杨束先行动手,此刻也忍不得了,便将手中的起手式反手向上一挑,朝对方攻去。杨束一心藏拙,只见招拆招,并不进攻。
明新微见两人拆了三十余招,杨束只是格挡防守,并不进攻,便心里焦急,只怕杨束打算拖延一二便要借机卖个破绽,佯装败落,到时候自己落到怒火中烧的吴有胜手里,岂不完了?她心里对杨兄弟又道了几声抱歉,便去煽风点火。
“唉,我是看不懂这招数的,不知这场中究竟如何?”明新微面上故作愁容,对旁边观战的一个小将道:“这位义士想必眼力比我好,可否帮我看看,杨郎是否束手束脚,不敢出手?”
那小将迟疑道:“这……杨兄弟确是防守居多。”
明新微见对方上钩,摇摇叹道:“果真如此。杨郎是怕真的伤了小吴将军,无法脱身,这样下去,必定吃亏,这哪里算得了公平比武?”
吴有胜在场中比斗,自然也听到这话。又见杨束闻言仍然不徐不疾,游刃有余地防守,连剑都未出鞘,心中暴怒。他想,如今到了立安山,不比路上无依无着,自己早看不惯这人一副傲气凌人的模样,如今不如放开了打,干脆探探这人的底。
于是吴有胜手中变为杀招,喝道:“要打便打,休要羞辱于我!”
感受到对方杀气陡然一涨,杨束完全是下意识地凝神聚气,意守膻中,手中重剑劈出再挽手一挑,只一招,吴有胜的朴刀便被挑飞出去。吴有胜本想左手反手去救,但左臂先前被明二哥所伤,终究慢了一拍,落了败。
明新微见状,心内大定,但又怕吴有胜恼羞成怒反悔,连忙往回找补道:“啊呀,看来这签文果真灵验,连这小吴将军手臂受伤都算得到。如此这般,便是天意了。”
任谁都看得出杨束功夫远高于吴有胜,但找个手臂有伤的借口,算是全了夔州众人的脸面。
庞秀虽不会武,但眼力极佳,此时心念转动,便道:“这番切磋甚是精彩哈哈!”
既然是“切磋”,那就是点到为止的意思了。于是一干蠢蠢欲动的小将也闭口,只去看头领吴不胜的脸色。
吴不胜见弟弟败落,面上并无丝毫恼意,只道:“小弟脾气太冲,一来贵地便喊打喊杀,该搓搓他的锐气。”
“不妨事,我正是欣赏这等磊落的性子。”庞秀将手中扇子一合,又道:“这位杨兄弟武艺绝佳,不知姓甚名谁,在军中任何职务啊?”
杨束正在检查他的剑鞘,见没有损伤,便背回身后,闻言只吐了两个字:“杨束。”
而后便不再开口,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人是吴不胜带来的,见此情状,便接过话头:“杨兄弟并非我军中人,家中原是做马匹营生的,在西南做着边贸,哪知这益州路转运使为往京中进献,颇多吃拿卡要,害的杨兄弟家破人亡。杨兄弟听闻夔州义举,便来投身,可惜彼时我等也是中了贼计,便一路结伴来了济州梁山。”
“原来如此。可叹我大宋英才济济,却被一班媚主之徒逼得走投无路。”庞秀长叹一声,又道,“我这立安山中,山穷水尽的佃农有万数,如今只得一个朱用朱将军教习各类防身保家之术,正是兵多将少,一团乱麻。如今得遇诸位,却是解了燃眉之急了!我看不如大吴小吴将军,并这位杨兄弟,各领千人在名下,不知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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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
庞秀自有他的考量,他虽有意想要收纳这群夔州势力,但也怕他们铁板一块,自成一体。现在突然来了个不群不党,武艺高强的杨束,自然有心离间他们。
果然,此言一出,吴有胜脸色更差,想他兄弟二人在夔州时曾从者百万,这杨束不过一马贩商户,仗着在边蛮之地学了些拳脚,竟然和他兄弟二人平起平坐。
大哥吴不胜却是有成算的,面上不显山不漏水,闻言只笑道:“先生远见卓识,一应安排必是极佳。”
如此,便算是说定了,明新微心中大石落下。
而后众人便去半山营地分了人头,又各自分了住处。随后明新微几个女子被安排去后山登记造册,却没见到屠十六娘,而是一个姓卢的管事,领着她们来的人唤她“卢姑姑”。这卢姑姑看着不到五十,眼中闪着精光。
“姓名?”
“辛明。”
“年龄?”
“一十六。”
“籍贯?”
“应天府。”
“站到门边上。”卢姑姑伸手一指。
明新微没动。
“哦哟,生得个聪明样,怎么听不懂人话啊?”卢姑姑尖酸道。
明新微转头看了一眼门框,默念一句,尊老爱幼,站了过去。卢管事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她头顶,埋头在册子上涂了两笔。
“按个手印。”递了册子过来。
明新微接过那册子一看,上面哪有半个字,全是各种圈圈符号。还草草画了一个明新微的小像,但只怕亲妈来了都认不出。唯一准确的记录,便是身高,刚刚卢姑姑让她站到门边,比对门框上的量格,就是为了记录身长。
卢姑姑又同样把福云、秋珍、冬珍记录在她那本鬼画符册子上。
“都说说吧,有什么手艺?”
福云看了一眼明新微,见自家女郎无意开口,便示意秋珍、冬珍先开口。
秋珍道:“针线女红,点心——”
“那就去后山的被服司。”卢姑姑打断道,又点了点冬珍:“你呢?”
“我也会针线女红,煲汤烤——”
“也去被服司。”卢姑姑拍板道,又直接问福云,“你也会针线吧?”福云点点头。
“行了,三个都去被服司吧。”
明新微也看出端倪了,想必厨房等处是紧要又有油水的,自然没有她们的去处。
卢姑姑端起桌上的茶水,牛饮一口:“要说我们这立安山,比起外面,那便是桃源一般的存在,吃的住的都是包的,在各处做工,也是记有工钱在账上,需要买个什么,和每月出山采买的人说一声,在自己的账上相应扣减,年底若有结余,便可支取。”
此后又拉拉杂杂说了诸多吹捧的话,但始终没提明新微的去处,明新微听了半晌,直言道:“卢姑姑说的这些,我们都知晓了,就是不知在这‘桃源’里,我去何处?不如也去被服司吧,我们几个相熟,也好有个照应。”
卢姑姑听了,往椅背上一靠,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