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洁。
卢娘子坐在铜镜前。
青色婚服已经脱下,整齐地叠好放在榻上。
卢娘子只着素白中衣看着镜中的自己。
卫衡送别了季君行和施远江。
施远江坚持带怀章回去,不能误了明日的课!
关上院门,卫衡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洁白的月光,似乎洗涤了一切,让他有了新的开始。
他转身回了正屋。
下午的时候,曹嫂子几个就做主让小巧和叶儿搬去了西屋。
把卫衡的东西倒腾去了正屋。
卫衡看着铜镜旁的卢娘子,心为之一颤。
他缓步走到她身后,双手扶着她的肩,看着铜镜中白皙的脸庞道:“你戴这金簪......真好看。”
卢娘子轻抚发间的金簪:“她们说,这是你娘的遗物?”
卫衡点头:“我昨夜去严家取回来的。你是我的妻子,这金簪自当给你。”
想起自己什么聘礼都没给,还住着卢娘子的房子,卫衡心有愧疚道:“嫁给我......委屈你了。”
卢娘子知道卫衡所想,摇头道:“不委屈!我只怕连累你才是!”
“何谈连累,我孑然一身,能娶到你这样的贤妻,才是三生有幸!”
卢娘子羞涩低头。
卫衡颤着手将卢娘子头上的钗环除了。
卢娘子如缎的长发披散开来。
一颗心忍不住颤抖。
卫衡的手自肩膀滑下摸到她的手。
将她牵到炕边。
卢娘子羞红的脸低低垂着,怯于看向卫衡。
偏偏卫衡轻手抬起她的脸:“是否我太过心急?我方才还在想,我这脸可会吓到你?倒不如等疤退了再成亲。”
卢娘子眼中透露出心疼,只摇头道:“没吓着我!你什么样都不会吓着我!”
“真的?”卫衡更凑近些确认。
鼻息相探,卢娘子紧张地微微颤抖。
卫衡口中的茶香让卢娘子手臂失力,身子向后歪了歪。
对上卫衡的眼睛,卢娘子勇敢地表露心迹。
她伸手环上卫衡的脖颈,以口述心:“我不害怕!我想看见你!想日日这么看着你!”
卫衡心中狂喜,将她覆压下去:“卢娘子......”
“叫我映雪!”
卫衡抚摸着卢娘子缎子般的头发,手指缓缓顺到脸颊,鼻尖,双唇......
卫衡身上的气息莫名让卢娘子很安心。
她揽他揽得更紧了些。
卫衡嗅着她身上轻柔的香气,轻轻闭起双眼:“映雪......”
“卫相公!”
卢娘子浑身颤抖,忍不住探向卫衡。
朱唇轻启,吐气如兰。
卫衡终于放肆地衔住那一抹朱红。
卢娘子依然年轻的心娇艳盛开。
已经是深秋的季节,她却仿佛身在早春。
沐浴着春日汩汩的雨水。
任由那点滴浸润自己!
她的心寂寞了太久,渴望了太久!
十几年循规蹈矩独守空闺仿佛就是为了这一日的热烈盛开。
是了!
她早已不是郑卢氏了!
她是她自己!
随心所欲的自己!
她不愿再做从前的卢映雪。
那个束手束脚无趣的自己!
她要做一朵盛放的牡丹!
勇敢地享受每一滴春雨!
让每一片花瓣经受春雨的轻抚!
往后的日子,她要自在地活!
卫衡其实不似自己说的,身经百战!
他也并非精于此道。
卢娘子点燃了他的热情。
给了他勇气!
让他不畏前路,恣意地探索。
他的心渐渐融化了。
原来这个世界也并不是全然冰冷!
也有这样柔软细腻,包容自己的卢娘子!
他热烈地捧出一颗心,将自己全然展示给她!
好让她明白,自己愿倾其所有带给她欢愉!
她的娇吟是对他最大的奖赏!
最大的承认!
氤氲旖旎之中,他们更加贴近彼此,互相交托。
缠绕在一起的发丝就是他们今后的人生!
他们注定将不分你我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红烛燃尽的时候,卫衡沉浸在梦中。
梦中他攀了两座高山。
在山顶处采了树上嫣红的果实在舌尖品尝。
口中的甘甜让他为之一振。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点缀着盛放的火红花朵。
身边一只毛茸茸的兔子,由着他在拱起的脊背上抚摸着。
不多时下起了小雨。
雨丝沾湿了兔子的绒毛。
春风和煦,香气幽微。
他索性如鱼儿般一头扎入河里,恣意畅游!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代替燃尽的红烛照亮了屋子。
卫衡嘴角带着笑,看着熟睡的卢娘子。
她巴掌大的脸上,睫毛向上卷着。
在阳光下染着一层金色。
向上细细的眉毛描着柔和的曲线。
小小的鼻尖下,鼻翼随着呼吸轻颤。
嫣红的双唇勾勒出引人的弧线。
他从没有像这样被一张脸吸引。
仿佛看多久都看不够!
卢娘子感到脸上痒痒的。
睁开眼就看到卫衡一双柔情的眸。
卢娘子脸颊染上一层红晕,忍不住缩进被子里。
卫衡故意凑上去:“可睡好了?”
卢娘子含羞带怯:“没睡好!”
卫衡笑得放肆:“我可是睡了个好觉!我还做了个梦!你可想知道我做了什么梦?”
卢娘子探出半个脑袋,一双杏眼好奇地看着卫衡。
卫衡贴上来:“我梦见下雪了。”
在卫衡的梦中,他在一片雪白中探路。
双脚走过的地方,开出一片片红花。
这一条路很是漫长。
有起伏的高峰。
有下陷的峡谷。
有幽深的隧道。
风中有鸟儿轻柔的吟唱。
那婉转的鸟鸣时而清亮,时而微弱。
时而恐惧震颤,时而饱含欲望。
一片雪白中,开出朵朵花来。
春回大地,满含生机。
在阵阵鸟鸣中,卫衡双手满捧着雪。
将脸深深埋进去。
他沉浸在这梦中的世界!
时而奔跑,时而翻滚。
他的心跳更快了,呼吸更加急促。
恨不得与这如画的世界融为一体!
院里小巧和叶儿的说话声将他惊醒。
他又睡醒了。
卢娘子如水的眸子娇嗔地看着他:“起吧!日上三竿了!”
卫衡不情愿地起来了。
卢娘子哆嗦着穿好衣裳。
少见地给脖子也敷了厚厚一层粉。
她身上酸软,双膝乏力。
可叶儿看卫衡出来了,几步跑回正屋,甜甜叫了一声:“娘亲!”
卢娘子搂过叶儿:“换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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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睡好了?”
叶儿点点头:“睡好了!”
说着又低头想了想:“一开始睡不着!小巧姐姐给我唱歌,还拍着我,后来我就睡着了!一直睡到太阳公公出来了!还是小巧姐姐叫我起来的!要不我还睡着呢!娘!我以后都可以跟着小巧姐姐睡觉了!我长大了!”
卢娘子眼中溢出笑意:“咱们叶儿长大了!”
叶儿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干什么来的:“啊!饭好了!我来叫娘吃饭!”
卢娘子撑着身子正要出去,卫衡端着碗筷进来了:“咱们今儿个在屋里吃。天儿凉了,往后不能在院儿里吃饭了,菜凉得快!”
叶儿一听,乖巧地坐回榻上,等着爹爹把饭摆在矮桌上。
卫衡却道:“叶儿去西屋吃吧。”
叶儿一听要赶自己走,嘴一撇:“不!我想在这儿吃。”
卢娘子也不想让叶儿失望。
爹爹刚娶了媳妇就把孩子撵去西屋,饭都不能坐一桌吃了,这叫什么话!
可卫衡坚持道:“你可不是去西屋吃饭的!你是有任务在身!”
“什么任务?”叶儿被卫衡吸引了。
可卫衡故意蹙眉道:“你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是不不成啊?”
“成!我长大啦!”叶儿急切道。
卫衡忍住笑道:“你看你娘陪我在这儿吃饭,你要是也在这儿,你小巧姐姐怎么办?她辛苦做了饭,一个人吃,能香吗?你去就不一样了!你长得好看,小巧看着你,那不多吃一碗?这就是你的任务,陪你小巧姐姐吃饭!”
叶儿果然上套了:“我这就去!没我姐姐吃的不香呀!”
说着迈着小腿蹬蹬跑走了。
卢娘子送了卫衡一记白眼:“就欺负孩子小!”
卫衡也不觉着丢人:“你昨个儿累了,也歇一歇。叶儿在这里你也不能休息。”
卢娘子脸颊绯红:“那你怎么不说是谁让我这样的!”
卫衡轻笑,故意道:“人伦天理让你这样的呀!”
“胡说!”卢娘子啐他:“明明是你!”
卫衡一把握住卢娘子捶他的手:“吃饭吧!一会儿饭凉了!”
看着她袖口一截雪白的腕子,他眼光一闪:“还是你不饿?想躺一躺?”
卢娘子低头躲着卫衡幽幽的眼光:“怎么不饿?我要吃饭!”
卢娘子昨天之前都没细想嫁人了有什么不同!
她那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嫁给卫衡就心安了!
再也不用害怕卫衡会离开自己!
今后他可以长长久久陪着自己!
可才成婚一天,她就不敢看他了!
一看他,整颗心就抑制不住的咚咚跳!
卫衡也不敢逗她了。
只拿起筷子给她夹菜。
果然成亲了就是夫妻一体。
什么是夫妻一体?
卫衡以为,就是逗她的时候好像连自己一起逗弄了!
他赶忙强迫自己想想正事。
卢六什么时候能回来?
下月怕是还回不来!
严云宁那儿还得拖一拖!
自己要做的事还没有眉目......
愁啊!愁!
一撇眼看见卢娘子的脖颈有几处红。
他忍不住伸手探过去:“疼吗?”
卢娘子身子抖了抖。
往旁边挪了挪:“有点儿。”
卫衡方才想的正事又抛到了脑后:“那我下回轻点儿。”
想到隐隐酸疼的腰,卢娘子看看外面的日头。
天怎么一日赶一日黑的早?
她不想太阳下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