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这歌明檬也算是从小唱到大,只是进入S市读书以后,城市里高楼林立,很少见到什么野生的小动物。这么一回忆,好像多年不曾看见过燕子了。炎炎夏日,看到这么一群毛茸茸的小家伙,倒是反而降下了几分燥热。
明檬还挺想拍傍晚燕子大部队归巢的景象的,只是现在才临近中午,等到晚上,这也太久了吧?正想着,忽然脚下一暖。
一只姜黄色的大猫,出乎意料地不怕人,蹭了明檬脚脖子几下,见明檬低下头,又细声细气地叫了几声,忽得跳上围墙,趴了下来。
一般来说,乡下的猫基本都是为了捉老鼠养着的,一个个都是打猎的好手,浑身腱子肉。多半还很警觉,不爱靠近生人。至少明檬回家这十来天,街坊邻居的猫是连毛都摸不着的。
可是眼前这只猫懒洋洋的,一身肥膘,毫无警觉的模样。明檬试探着伸手,摸了摸,浑身软乎乎的,还在窄窄的围墙上艰难地翻了个身。明檬本来还有些替小燕子担心,如今看这猫样子,应该不至于多么骁勇善战。
熊怀山正好被猫屁股对着,他看了看,有些吃惊,脱口而出:“哟,还是个公公!难道是年轻人养的?”年纪大的乡下老人,养猫很少会有绝育的意识。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被小肥猫听懂了,本来躺得好好的猫忽然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又塌下身子,巧妙地躲避了熊怀山伸出的手,磨了磨爪子,跳下围墙,径直向远处一家店铺内跑去,肥胖但是灵活的身体钻进店门,忽然就不见了。
熊怀山有一种微妙的被嫌弃了的感觉。
“哎,那里有家什么店?”明檬好奇地走过去。
店门是透明的玻璃门,墙边开了个小洞,刚好够猫咪出入。一丝冷气从其中传来,明檬抬头看向店招牌——
“娟姐饮食店”。
平平无奇的小吃店招牌后头,还跟着一行小字:“算命周易看风水。”
嚯!明檬忍不住笑了一下,这店,真是藏龙卧虎,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没准店主还真有两把刷子,瞧把这店里的猫培养的,不就会自动招揽客人,名副其实招财猫吗?
反正也到了中午了,明檬和熊怀山两人干脆走了进去,打发一下肚子,顺便计划一下下午顺路去哪里消磨一下时光,好等到下午回来拍燕子。
店主娟姐虽然叫姐,但是一头花白的头发,看起来已经快七十了。哎,没办法,H市底下的县镇,绝大多数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老家留守的,都是上了岁数的了。
“哟,”娟姐从柜台后站了起来,看到一对年轻人,笑了一下,“来算姻缘还是吃饭啊?”
熊怀山和明檬两个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熊怀山竟然读懂了明檬眼里的话:“哈哈哈哈大外甥,这样看来好像还是吃饭靠谱点。”
撇去心里那点小心思,熊怀山撇撇嘴,在明檬的眼神压迫中,轻咳一声,把包放了下来:“你看看你要吃啥嘛。”
娟姐测过身,让出身后的招牌,他们家饺子面多,但是也能炒几个热菜,生意一般,幸好没房租,主要就是人闲不下来干点事。说实在的,她这小店,有时候还要靠老头子算命补贴点呢!
明檬和熊怀山随便点了些,娟姐便一头扎进了后厨做了起来。等菜一上桌,那大橘猫便又不知从哪处神出鬼没地钻了出来,蹭着两人乞食。明檬总算知道这辆猫一身肥肉是哪里来的了!
正说着,小店二楼慢慢下来一个人。这大概是娟姐的老伴,他慢慢摸索着楼梯扶手走了下来——原来是个双目失明的老人。
娟姐也没搭把手,老伴对于家里,那是熟得很,不用自己多照顾,有时候老头子还能自己做两个菜呢!
老人慢慢走了下来,一身灰白色衣服洗得发白,但很是整洁。他敏锐地听见明檬两人声音,冲着两人方向微微一笑:“年轻人?哪家的后生,没出去上班?”
明檬虽然不信算命,但是对老人还是很有礼貌的,虽然知道老人看不见,她还是含笑回答说:“我们来这里拍燕子,没想到还没到最好的时间,要晚上燕子才回来呢。”
“哈哈哈!”老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挥手叫娟姐把二胡拿来,“这样啊,那我非得给你露一手不可了!”
“你好歹让人家把饭吃完。”娟姐拿过二胡,嗔怪道,“就你这招,天天表演,我们都看腻了。”
明檬没看过啊!
她听说过,有些乐曲演奏大家,音乐能引来百鸟朝凤。但这真是她第一次在现实里看到,有人能拉着二胡,引来七八只小燕子飞舞!老人,也就是胡大爷,拿着二胡坐在店门口,随意地拉起一段旋律,从各家屋檐下忽然飞出些没出去觅食的燕子,扑闪着翅膀,绕着老人忽上忽下飞舞。白白的肚皮、剪刀似的尾巴,啾啾叫着,像是在应和。
胖橘猫懒懒地趴在地上,头都没抬一下:他知道,爷爷凶得很,抓耗子玩,可以;抓小燕子玩,断粮。
“天啊,这是怎么做到的……”明檬手都在微微颤抖,手机中的画面却牢牢锁定在老人身上。
胡大爷拉完最后一个音符,避而不答,只一笑:“不对,我是不是应该戴上墨镜,这样比较符合我们这个瞎子阿炳身份?”
明檬被逗得一乐。看了这免费的表演,人家又同意放到网上,明檬倒是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寻思着干脆算个命,给店里增加点收入。
熊怀山把明檬往下按了按,轻声说:“我来算。”
民间也有种说法,说算命不能多算,命会越算越薄。熊怀山不知道明檬以前有没有算过,他是没算过的,保险起见,还是他来吧,反正他血条厚,不怕算。
胡大爷也不客气,结果张红通通的百元大钞,掐指算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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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道:“小伙子,我看你命里有一劫,你这命里无妻啊!”
熊怀山大惊失色:“早两年应该让我妈来您这算啊!”
早两年有一阵子,不知道被什么刺激了,红梅姐特别爱催他的婚了,催得他无比烦躁,反而这两年他回来生活,红梅姐不知怎么想开了,突然不催了。
明檬差点被这对话乐死。
胡大爷又算了算:“奇哉怪哉,你这命里……无妻,但是又有妻子。难道问题出在你的那一半身上?要不,我给你做个法,化解一下,你看……”
“我看你老实点得了。”说话的是娟姐。她不耐烦地翻了个大白眼,“人家大小伙子体体面面,怎么可能没老婆!你老老实实算点工作事业,不行算算财运,人家现在年轻人更关心这个。”
威武!
明檬好像忽然懂得,为什么大橘猫会被做绝育手术了,娟奶奶这个思想很时髦啊!是得叫一声娟姐!
胡大爷悻悻地嘀咕几句,又被熊怀山三言两语哄得高兴起来,还给熊怀山的美术基本功大赛卜了一挂,说他能到省里拿大奖。
一转头熊怀山就迷之微笑,偷偷对明檬说:“确定了,不准。我那水平,还不是专业师范生,我能去省里?那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有胡大爷这么一打岔,吃完这顿饭,都快下午两点了。胡大爷还热情地给他们介绍,附近就有一个草莓种植园,就在多彩公园附近,听说是省里专家指导过的,种出的草莓特别好吃,现在还能自己进去采摘。
明檬听了心痒痒,一搜地方也不远,便和熊怀山直接过去,交了钱摘草莓了。
地头红通通的草莓已经快到尾声了,明檬依稀记得小时候,自己爱吃草莓,奶奶便在屋后种了一排。等到了天热起来,每次从幼儿园放学,自己就跨个小篮子,到家后头找红了的草莓,摘下来,有时候等不及洗,就塞进嘴里。
“记得呢,”熊怀山笑了起来,“我那时候跟着你,天天唱,采草莓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放学光着小脚丫,洗着草莓掉水缸……”
滚!
明檬的身体似乎被这歌声唤醒了什么下意识的反应,自动给了熊怀山一拳。
“哦……”熊怀山面目扭曲,“你打人比小时候疼多了。”
明檬擦了擦草莓,扔进嘴里,酸甜汁水溢出,她诚心诚意地赞美道:“应该的。话说,你唱歌比小时候好听多了!”这是真心的,大概熊怀山真有艺术天分,画画好看,唱歌也好听。
溜达了一圈,再回燕子镇,傍晚时分,落日余晖洒在大地上,上百只燕子扑簌簌翅膀从各处飞了回来,停在电线上,好像真是音乐书上的五线谱了。有些燕子似乎在邀请朋友做客,几只一起绕着窝叽叽喳喳,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明檬慢慢地把这一切拍了下来。好陌生的故乡,好美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