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传来女人的哭泣声,明枳刚进到屋内就看到了跌坐在地上的施婉婷,还有站在她旁边的两位警察。
明枳赶紧过去扶起了施婉婷,陪着她坐到了一旁的沙发椅上,问道:“妈,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施婉婷只是一个劲的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到明枳进来,两位警察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位家属请节哀,明志雄先生于今日凌晨四点被大货车撞击身亡,经调查属于意外事故,明先生死前摄入了大量酒精。尸体如今存放在警局派出所,如果方便的话请跟我到警局认领明先生的尸身和遗物。”
喝酒?明枳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大脑中一阵轰鸣,接下她进入了一种无意识状态,回复警察,安慰母亲,表面镇定,可心里面早已经翻江倒海。
明枳机械似的扶着施婉婷上了警车去到了警局,走入停尸房的那刻她终于支持不住,整个人瘫倒在地。
她想起来“明枳”是怎么死去的了,她找回那段消失的记忆了。
那天她凌晨两点才回到家里,进门后看到明志雄在喝酒,满屋子都是酒精味,酒瓶散落了一地。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心中苦闷的她拿起明志雄喝剩下的半瓶酒就干掉了,可就在三个小时前,她因为发烧吃下了两颗头孢。
明枳是有轻生的念头的,因为那一天,她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恶意。
明枳大学读的是珠宝设计,虽然冷门但对她来说却是专业对口,毕竟她家是珠宝世家,到时候毕业回家继承家业,根本不用发愁找工作的事。
可就在她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明志雄破产了,她从一个富家女变成了需要发愁学费的穷学生。
明枳是个有骨气的,家里的变故并没有让她一蹶不振,上了大学后她就开始想方设法的搞钱,这个时代是自媒体的时代,她敏锐的抓住了风口,拍短视频,做直播。
都知道拍短视频赚钱,可这钱也不是这么好挣的,明枳折腾了两年,这才有了点水花。
无心插柳,她上传的一段她们女生宿舍日常在快音平台走红了,于是她迅速拉着宿舍姐妹的组建了团队,开始固定更新,把它做成了系列故事。
一晃又是两年过去了,大家也都大学毕业了,可为了更新短视频,宿舍四人依旧扮作大学室友。如今她们账号已经开始盈利,工作室赚的可比普通应届毕业生多多了,大家自然是愿意留下来的。
在外人眼里,明枳没有正经工作,整天不着家,奇装怪服,是个叛逆少女,可实际上她比谁都拼命,她想凭借自己的努力让家人过上以前的生活。
一个年轻的女子在社会上单枪匹马创业会有多困难,她没有助力,没有退路,只能靠自己,奋斗了四年才终于有了点成绩。
可在这个时点,明枳作为团队的创始人却被踢出了局。
明枳根本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她为了这个账号付出了全部心血,通宵写脚本、连夜做剪辑,服装、置景、拍摄,她样样亲力亲为,一开始为了哄着其他三位室友演出更是同意和她们收益平分,并且主动扮演起了短剧里面最不讨喜的角色。
在其他三位室友扮演着外冷内热的学霸、嘴硬心软的富家女、单纯善良的小白花的时候,她却为了戏剧效果,主动选择了日常作妖的极品戏精这个角色。
这个角色不仅性格差,形象更是夸张搞笑,明枳醒来的时候在镜子里看到的那张浓妆艳抹鬼脸就是还没来得及卸妆就被工作室其他人赶出来的明枳。
因为演了这个丑角,明枳这两年多来几乎每天都在账号的评论区被网暴,评论区的最高赞评论永远是针对她的谩骂。
“这个枝枝怎么还不下线呀!”
“她怎么还在作妖呀,我都恨不得冲进屏幕给她两巴掌了!”
“枝枝也太贱了吧,我真的太想抽她了!”
……
虽然大家骂的是角色不是真人,可明枳还是很难受,流量稳定后她本想换个角色,或者给枝枝“洗白”,可其他三人根本不愿意和她换,老板更是另外找来了编辑,就这样明枳被踢出了创作团队。
再然后,他们觉得明枳的存在会影响账号流量,直接提出了解约。
她被自己一手创建的工作室解约了,多可笑啊,更讽刺的是,这个工作室的现任老板是她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季遇。
季遇是明家邻居的儿子,季家虽然家里也是开公司的,但比起明家那是差远了。季遇高中的时候曾经向明枳表白过,明枳当时对他并没有感觉,用专心学习的理由拒绝了他。
后来明志雄破产,以前的亲朋好友都在落井下石,只有季遇一直在身边安慰她鼓励她,明枳成立工作室的时候他更是大方的拿出钱来给她投资,明枳被他感动,终是答应了他的表白。
为了回报男友的支持,明枳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工作室上,她想证明给他看,他的投入是有回报的,自己没有白用他的钱。
明枳对他毫不设防,可季遇却趁着明枳忙于团队事务架空了她,等明枳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全盘接手了工作室,然后一脚踹掉了她,和她的室友简娇娇在一起了。
季遇那天的神情让明枳感到无比陌生,“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吗?我只是有点不甘心罢了,你凭什么拒绝我,你不是很清高吗,最后不是照样成了我女朋友,不过嘛,我现在玩腻了,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无趣。”
季遇的话一字一句的扎在她的心尖上,她交付出的真心就被这么肆无忌惮地践踏着。
简娇娇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她握住明枳的手,那精心修剪的美甲在明枳的手上留下道道划痕,“枳枳,我真的很喜欢阿遇,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会成全我的是吧。”
简娇娇像是没看到她的痛苦,甜蜜的挽上了季遇的手臂,一脸无辜的对她说着残忍的话。
另外两位室友也没站在明枳这边,“明枳,你还是离开吧,你走了对大家都好,你的角色真的太让人厌恶了,想必你想不想因为你自己一个人毁了我们辛苦经营起来的账号吧?”
她就这么被孤立了,无边的恶意仿佛要将她吞没,评论区的那些言辞不停地在她脑海中循环滚动,怎么都停不下来。
季遇是她准备共度一生的伴侣,简娇娇是她高中时就认识的好朋友,两人说好了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一天之中遭遇了爱人和朋友的双重背叛,经营多年的事业也被夺走,回到家又看到了那个无底洞的父亲,明枳崩溃了,一念之差她喝下了那半瓶酒。
光是回想明枳就觉得心痛得要命,眼泪不自觉的滑落下来,一旁施婉婷以为女儿是在为她爸爸伤心,心疼的抱住了她。
“别怕,还有妈妈。”
明枳反过来紧紧的抱住了施婉婷,在走廊间里大哭出声,像是要把心肝脾肺肾都哭出来一般,这辈子的委屈,上辈子的忍耐,她要通通都发泄出来。
残缺的记忆终于完整了,明枳原以为是自己替代了明枳,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在这具身体里,她和明枳完美的融合了,或者说,她们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同一个人,最终相遇在了这个时空。
她既是大渊朝明枳,也是二十一世纪的明枳,她不是谁的奴才也不是谁的累赘,她不想死,从今天起,她要好好的活下去,漂亮的活下去。
明志雄的葬礼很简单,因为是明志雄自己喝醉了跑到马路上的,法院判定对方只用承担10%的责任,最后两方协商,肇事司机赔偿了20万作为丧葬费和家属精神损失费。
下葬前一天,明枳打电话去了老宅那边,奶奶和二叔一家听到明志雄死了只是吃惊了一下,随后听筒里就传来了明老太中气十足的声音:
“你爸这个儿子我算是白养了,没享到他一点福反倒是让我给他送终,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分家了就没必要再来往了。”
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明枳被老太太这急忙撇清关系的模样气笑了,还真有做母亲的能偏心到这个份上的。
这年头一场丧事下来要花钱的地方还真不少,光是墓地一项就花了12万,明枳和施婉婷忙前忙后的操持完了明志雄的葬礼,回家后却等来了银行的催款单。
她们这才知道现在做的这栋房子居然被明志雄抵押出去了!
明志雄半年前居然向银行借了两百万的抵押贷款,分期五年,每个月要还四万二,如今他已经欠了银行3期的贷款,现在银行是来给他下最后通牒的,若是不能按期还款,这栋房子就要被强制执行了。
施婉婷一下子乱了方寸,她又回忆起了当初一家三口被人从别墅里赶出来的画面,这些年他们一直在搬家,现在好不容易在安定下来了,难道连这最后的容身之处也要被收走吗?
明枳仔细的看完了银行的催款单,随后握紧施婉婷的手安慰起了她,“妈,你别着急,赔偿的20万办完葬礼还剩5万,这几年我攒了二十万,这些足够先把之前几期的欠款补上,余钱也能撑上三个月,剩下的我们慢慢想办法就是。”
施婉婷握住女儿的手,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她是很传统的那种女性,之前明志雄虽然不成器,可有他在至少还有个心里安慰,日子苦一点倒是也能挨,这些天她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比谁都慌,如今看着沉着冷静的女儿,她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生活,过了头七,明志雄的丧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明枳拉着施婉婷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妈,我想接下爸这家打金店,重新把明师傅打金店的招牌挂出去。”
施婉婷讶异地抬起了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不理解为什么女儿会有这种心思,打金和她完全联系不到一起吧。
明枳这边早就想好了理由,她编织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妈,之前我不是经常开车送爸去培训嘛,我当时为了盯着他就陪着他一起学了,没想到我还挺有这方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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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赋的,当时给我们培训的师傅就说我打得比我爸好多了。”
明枳的确接送过明志雄一段时间,当时明志雄交通违规被没收了驾照,培训地点又在郊外,他就指使明枳每天接送她。当时明枳都是送到门口就直接走的,但施婉婷并不知道内情,于是她这个故事在施婉婷看来合情合理。
“是这样呀,那就试试吧,反正家里东西都是全的。”施婉婷向来对女儿是没什么要求的,女儿愿意留在家里她就很开心了。
“你之前为了那个工作室太受罪了,没有一天是在凌晨两点前回来的,这日夜颠倒的,这哪是年轻小姑娘受得住的呀,换个行业试试也行。”
施婉婷并不指望着自己女儿开店能挣到什么钱,她只是不希望女儿再回那个压榨人的工作室了,自己这个女儿看着精明,其实是个傻的,还不如自己呢,拼死拼活尽是为他人作嫁衣,她那帮朋友自己见过,没有一个是真心的。
没想到施婉婷这么快就答应了,明枳真的很庆幸自己有一个好妈妈,她知道施婉婷同意她开店并不是对她的手艺有多信任,只是想着能让她留在家里而已,所以她便想着施展一下手艺,也好让她能放心。
谁干就干,明枳来到楼下的操作台,打算实操一番。
正准备动手,尴尬的事情发生了,她的这家打金店居然一粒金子都没有,没有工料,没有样品,望向空荡荡的柜台,她不禁有些无处下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施婉婷也跟着她来到了楼下,看到呆愣在那里的明枳,她上前温声道:“是不是有难处?和妈妈说说,妈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两个人的办法总比一个人多。”
面对自己的妈妈,明枳也不藏事,于是便把自己的烦恼说了出来,“家里设备倒是齐全,店面也是装修好的,就是金料不足,我刚才是在想怎么才能买到便宜的金子,商场里的金子也太贵了。”
这几天明枳逛遍了本市的各大商场,她本想着去商场金店参考一下如今的流行款式的,毕竟她对金饰的认知还停留在大渊朝,入乡随俗,她要了解现代人喜欢的样式才行。
他们开打金店的是要根据客人的要求来做工的,客人需要什么他们就打什么,只有当一家打金店声望达到一定程度,那才会有顾客为它的设计款买单。
不同于宫廷的奢华风,现代人偏爱简约大气的款式,比如说最简单素圈手镯,如今就非常受欢迎,是大多数人买第一只手镯时的首选。
几天下来她对市面上的设计和工艺有了大致的了解,在她看来,如今的样式可比之前的简单多了,市面上的这些款式她看一眼就能打制出来。
这可真是个好时代了,黄金不再是贵族富商的专属,普通百姓也能买得起了。
买得起是买得起,不过这黄金到底还是不便宜的,而且有件事让明枳有点费解,之前她在手机里查过金价的,五百多一克,可为什么商场里的挂牌价都要七百多一克呢?
柜姐和明枳解释,说这是加了手工费后的价格。明枳顿时就惊呆了,手工费这么贵的吗?
戒指和耳环这种小东西手工费要50到150元一克,而项链和手镯这种较大的金饰品手工费更是达到了150到300元一克,还有那一口价的金饰,整体换算下来连同手工费居然要一千多一克。
难怪会有人选择打金,这品牌溢价也太高了。
出了商场后明枳去了本地几家比较老牌的打金店,一圈看下来,打金店的手工费是要便宜的多的,一般在20~40元/克。
看着明枳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收集来的信息,施婉婷不禁笑了出来,她的女儿这回看来是认真的,说不定她还真能把这家半吊子的打金店撑起来呢。
“妈妈现在是真后悔,你说我当初怎么就光顾着买钻石了呢,等家里出了事回收根本换不了多少钱,要是当初多买点黄金该多好呀,我记得当初你出生的时候金价才六十多一克吧。”
说到这施婉婷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明枳就往后面走去。
一楼房间后面有一扇木门,门上红色的油漆已经脱落了不少,老式的门锁上有着斑斑锈迹,角落里还挂着蜘蛛网,看来这扇门已经很久没打开了。
转动门把手,用力一推,“吱嘎”一声,门被打开了。
入眼是一片荒芜,除了墙角的一颗樱桃树,就只有垃圾、碎石和枯草了,寂静的院子,显得那棵开着小白花的樱桃树有些孤单。
施婉婷抬头看着已经长到二楼窗户处的樱桃树,回忆着过去的时光,说道:
“我们施家有个习俗,若是生了女儿,是在要树下埋些金银祈福的,你奶奶不喜欢这套做法,我也不想和她起争执,我就找了处自己的房子埋了些。”
明枳暗叹:你们施家还真是财大气粗,好好的金子就往地里埋。
看着施婉婷盯着樱桃树的灼灼目光,明枳的视线不自觉的下移:“妈,你说的那个地方,不会就刚好是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