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里骤然响起的声音令叶羡凉指尖微顿,耳畔,室友们的八卦交谈仍未停止。
在方妍珞那句惊呼疑问后,宋霓迟疑着回答:“应该是吧,我听说兰韵学姐分手就是因为擅自接了陆屹睢的电话,而那电话,据说就是他未婚妻打来的。”
话落,原本嘈杂的寝室诡异的安静下来。
少顷,廖天霖语调莫名:“如果是这样,那陆屹睢也太渣了吧。”
方妍珞若有所思:“不对吧,如果他真有未婚妻,那兰韵学姐还挽留求和做什么?”
宋霓:“要么就是一场误会,要么就是兰韵学姐还余情未了。毕竟陆屹睢这种天菜,有几个不惦记。”
几人胡乱猜测,渐渐的,话题转到了别的地方。
莫名的,叶羡凉想到了当初在机场无意瞥见的,陆屹睢手机里那条备注为“谢嘉桐”的人发来的消息,还有那次在超市里,看到的那位娇俏姑娘。
未婚妻……她无声默念了下着三个字,眸底划过一抹暗色,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勾出抹嘲弄至极的弧度。
却转瞬即逝,不过须臾,又恢复冷然。
她敛下情绪,指腹轻摁屏幕。
[不必,我自己过去。]
高铁到站时,叶羡凉收到周承瑾发来的消息。
[安排了陈叔来接你。]
附带的还有一串陈叔的电话号码以及下榻的酒店地址。
她走出站口,不多时,就看到了不远处等着的陈叔,这位自周承瑾幼时就跟着他的司机。
陈叔显然也看见了她,虽说许多年不曾见过,但还是一眼认出了她。他几步迎上来,伸手准备接过她身侧的行李,礼貌颔首:“叶小姐。”
叶羡凉侧了侧身,避开他的手,神情淡漠:“不用。”
这冷漠抗拒的性子与当初如出一辙,陈叔伸到半路的手停顿了一瞬,又泰然自若地收回,并没有勉强,只稍稍侧身,在前方引路。
车就停在不远处,陈叔走在前方,率先打开后备箱,也没自作主张帮忙,只恭敬地等在一旁。
将行李放好,叶羡凉伸手拉开车门,俯身坐了进去。
夜已深,车窗外霓虹闪烁,人声喧嚣,车内却寂静无声。
叶羡凉偏头,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车窗外,霓虹在她眼底映出斑驳光亮,她眸光淡漠,并无一丝情绪。
等待红绿灯的间隙,陈叔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从后视镜掠过,后座人冰冷孤伶的身影映入眼帘,他敛眸,微不可查低叹一声。
一路无话,一个小时后,车停在了酒店门前。
叶羡凉下车前,陈叔终于开口叫住她,低声说了一句。
“叶小姐,少爷让您入住后给他发个消息,他来找您一趟。”
动作微顿,叶羡凉随意应了声,而后推开车门。
房间是周承瑾一早订好的,叶羡凉收拾好后,给他发了消息。
不多时,房间门被敲响,手机也适时弹出新消息。
[周承瑾:是我。]
静谧的房间内响起几声微不可查的脚步声,而后房门拉开。
叶羡凉站在门前,半掀起眼,目光落在立在门口的青年身上。
似是才从什么重要场合离开,他着一身深色西装,剪裁得体的西服愈发衬得青年肩宽腰窄,笔挺如画。
走廊不甚明亮的顶灯从上方洒下,被他挺拔的身躯遮住了一半,那张与她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半笼在阴影中,冷峻的眉眼略显出几分晦暗来。
叶羡凉一手搭在门把手上,半侧过身:“进来吧。”
门外的人闻声踏步,皮鞋踩在地砖上,发出清脆利落的声响,旋即他迈进屋内,厚实地毯吸走了一半音量,脚步声骤然沉闷。
叶羡凉的手微微向里一带,门板发出咔哒一声响,她转身往里迈步,没管一旁的人,径直走到沙发坐下。
“找我有事?”
周承瑾在她对面坐下,单手抬起,慢条斯理解开西装外套纽扣,闻言上下打量她一番,不紧不慢问:“你谈恋爱了?”
话落,气氛诡异沉默。
叶羡凉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少顷,冷嗤出声:“你脑子不清醒了?”
两人本也不是什么相亲相爱的兄妹,幼时互相厌恶排斥,少时两看相厌,就算近两年关系缓和,也没到能彼此关心的地步。
周承瑾被她怼得差点破功,顿时端不住那点高傲理智,好在不像年少时那般沉不住气,只反唇讥讽道:“毕竟陆大少爷名声在外,我也是担心你少不经事,被一点花言巧语就迷了心。”
听到这句话中的某个人,叶羡凉动作微顿,敛下语调里下意识的嘲讽,她问:“你认识陆屹睢?”
周承瑾松了松领带,淡声回:“北城陆家,华乾集团继承人。”
顿了半瞬,又漫不经心续上,“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哥。”说着,他轻描淡写瞥她一眼,话里意味不明,“比起咱们父亲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话音落下,叶羡凉神色更显冷漠。
想到那晚室友们谈论的话题,她问:“他有未婚妻?”
周承瑾下意识:“你还关心这个?怎么,他若是没有未婚妻,你还真要上赶着不成?”
“周承瑾。”叶羡凉冷声,扬眉看他,讥讽道,“怎么,你关心我?”
“呵。”周承瑾冷笑了声,下意识移开视线,“少自作多情了。”
不过话落,还是回答了她一开始的问题:“未婚妻倒是还没有,不过一直有传言陆家会和谢家联姻。”
半敛下眼,叶羡凉“嗯”了一声。
一时无话,半晌,周承瑾没话找话似的,又问:“所以,你和陆屹睢真的没关系?”
叶羡凉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瞧着他:“你这脑子,真能争过周显豫?”
周承瑾:“……”
他起身,离开前还是没忍住转身刺了句:“你这张嘴,倒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牙尖嘴利。”
说起来,他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从小便不是个多话的人,周家大多数人,对她的评价也总是寡言少语,孤僻冷漠。
可自两人相识以来,从他幼时不知事对她那句嘲讽后,这位不论人前人后皆冷漠寡言的人,十有八九,总是能将他怼得哑口无言,有火无处发。
听了这句不痛不痒的评价,叶羡凉只回以淡漠的一眼:“你倒是也和小时候一样,一根直肠通大脑。”
回应她的,是一道响亮的摔门声。
叶羡凉轻嗤了声,懒得搭理这位公子命公主病的高傲少爷。
一夜好眠,翌日一早,叶羡凉收到陆屹睢的消息。
[九点,别忘了。]
上次拒绝陆屹睢一同出发的提议后,他倒也没坚持,许是知道不会有结果,只将出发时间和地点发给了她,后续两人便没有再交流。
叶羡凉一边挤牙膏,一边轻敲屏幕:[嗯。]
她没和周承瑾一起出发,慢慢悠悠地收拾好后,卡在最后的时间,到了山脚下。
这座山不是什么名山胜川,风景也算不上顶好,只是胜在山顶有处露营的好地方,所以周遭的人偶尔会来。
而又有传闻说今晚山顶能看到流星雨,是以今天上山的人格外多。
叶羡凉到的时候,其他三人都已经等着了。
陆屹睢给她介绍:“周承瑾。”
他只简单说了名字,别的一概不谈。
叶羡凉不动声色地扫了周承瑾一眼,也没刻意说他们二人的关系,只当是不认识的陌生人。
说是爬山,但晚上准备露营,携带的东西又太多,实则四人还是驱车前往。
上车前,赵锦瑞眼疾手快地将周承瑾拉到一旁,朗声道:“我和周承瑾坐一辆,正好有些公事要谈。”
周承瑾没上车,只不露痕迹地看了叶羡凉一眼,见她没什么别的情绪,才收回视线,转身拉开车门。
与此同时,叶羡凉也转身,只是手刚搭在后座车门把手上,前侧,一道懒怠嗓音传来:“学妹,拿我当司机呢?”
手上动作微顿,叶羡凉抬眸,见陆屹睢已经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眸底划过一抹晦色,她从善如流地收回手,俯身坐进了副驾驶位。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离原地,盘山路多弯,似是顾忌身侧的人,陆屹睢的车速并不快,渐渐和前车拉开了距离。
车窗半敞,微凉的风灌入车内,叶羡凉侧目,视线落在不远处交叠的山峦上。
风景秀丽,也的确宜人。
身侧,陆屹睢不紧不慢启唇:“怎么样,这次没骗你吧。”
叶羡凉淡淡“嗯”了声,目光仍旧落在车窗外,并不多话。
她这般反应,倒让陆屹睢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轻敲了几下,他从容出声:“这顿饭,看来你是没机会拖了。”
闻言,叶羡凉终于偏头,眸光淡淡瞥他一眼,意味不明道:“你很缺这顿饭?”
“缺不缺是一回事。”陆屹睢低沉短促地笑了一声,懒懒扯唇,“该是我的,不得讨回来?”
没再接话,叶羡凉半阖上眼,将拒绝交流的姿态摆得十分明显。
见状,陆屹睢也没再开口。
一路无话到了山顶,三位青年着手搭帐篷,皆拒绝了叶羡凉的帮忙。
叶羡凉本也无意参与,也懒得坚持,索性慢悠悠迈着步子,去周边逛了逛。
三人动手能力极强,不多时,四个帐篷便搭好了。
陆屹睢洗了手,便迈步往叶羡凉离开的方向走了去。一旁余光时刻看着他的周承瑾察觉,立刻起身,作势要跟上去。
赵锦瑞一把拉住他,抬手搭上他的肩,笑得清风朗月:“你路上提的那个方案,再同我详细说说。”
“出来玩也不能总谈公事。”周承瑾不动声色地拉下他的手,风轻云淡地笑了笑,“再说了,陆公子作为合作方,也该让他一道听听。”
闻言,赵锦瑞挑了挑眉,见他看不明白,正要明言,就听周承瑾兜里的手机轻响一声。
他动作微顿,见周承瑾稍稍侧身看了眼手机,周身气势莫名冷滞了一瞬,旋即又恢复过来。
见他收了手机,赵锦瑞才又开口:“要不咱们先把烧烤架子搭好?”
周承瑾看了眼陆屹睢离开的方向,又回身看他,从容不迫地笑道:“行啊。”
将消息发出去后,叶羡凉收了手机。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听到隐隐约约传来的猫叫声。
循着声音走过去,还没找到来源,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旋即,意料之中的散漫嗓音响起。
“找什么呢?”远远就见她四处打量查探,陆屹睢走近,好奇问。
叶羡凉比了个“嘘”的手势,低声问他:“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陆屹睢凝神听了会儿,眼神莫名:“是猫叫?”
“嗯。”叶羡凉又继续往前走,“那看来我没听错。”
两人放缓呼吸,循着声音一路往前,终于在一处溪水边的树上发现了端倪。
陆屹睢身量高,一下瞧见了战战巍巍站在树枝上的小猫,他抬手指了指,示意:“喏,上面呢。”
叶羡凉稍稍往后退了几步,仰头:“好像下不来了。”
“嗯。”陆屹睢轻啧一声,“也不知道怎么上去的。”
是只奶牛猫,看起来不过三个月左右大,不知道叫唤了多久,声音又细又弱。
叶羡凉还没思考出办法,身侧的人已经挽起了袖子,抬手抓住上方的一根枝丫,利落地攀了上去。
裸露的小臂结实有力,肌肉线条利落干净,手背青筋突起,却在捧起那只小猫时仿若猛虎收敛爪牙,轻柔细腻。
他指骨微屈,修长手指在小猫的头顶下巴轻挠了几下,手法异常熟练,原本紧张的小猫没几下便被他摸得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而后,他将小猫放在掌心,从树上一跃而下。
瘦弱小猫被捧到了眼前,叶羡凉却没伸手,只是看了眼陆屹睢,语调莫名:“你居然会爬树。”
陆屹睢散漫地挑了挑眉:“怎么,很惊讶?”
“有些。”叶羡凉点点头,目光又落到他掌心的小猫上,宽大手掌捧着毛茸茸的瘦弱生物,异样的反差更加引人注目,她慢条斯理道,“不过,你喜欢猫这点,更令人意外。”
陆屹睢饶有兴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叶羡凉有条不紊:“你撸猫的手法很熟练。”
话音落下,那只捧着小猫的手伸到了她面前,陆屹睢喉结提动:“你要不要摸摸?”
指尖微蜷,叶羡凉后退两步,平静无波地移开视线,淡声拒绝:“不了。”
她转身往回走:“出来得够久了,回去吧。”
身后,陆屹睢跟上:“你不喜欢猫?”
叶羡凉语调平静,没透出半分喜恶:“谈不上讨厌。”
陆屹睢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就是也称不上喜欢。”
两人回去的时候,赵锦瑞和周承瑾正手忙脚乱地烧炭准备烤肉。
见一前一后走近的身影,赵锦瑞仿若看见救星:“你俩终于回来了,这破炭到底要怎么烧,有没有会的,快来搭个手。”
说着,他看到陆屹睢手上的猫,疑惑道:“哪儿来的奶猫?”
原本目光还凝在叶羡凉身上的周承瑾听到这话,视线一移,注意到那只瘦弱的奶牛猫,眉心微蹙:“谁的猫?”
话里有些没遮掩住的冷斥,陆屹睢脚步一顿,漫不经心地抬眸看他,正要开口,叶羡凉突然出声。
“刚在林子里捡的。”她侧目看向赵锦瑞,不动声色地掀过这个话题:“不是说要帮忙烧炭?”
“对对对。”赵锦瑞忙不迭点头,赶紧将位置让开。
叶羡凉走过去,没急着烧炭。扫了眼一旁的食材,她问陆屹睢:“牛肉,它能吃吗?”
陆屹睢颔首:“能。”
于是她夹了几片牛肉到盘子里,递给赵锦瑞:“你俩先去喂喂它吧,也不知道多久没吃东西了。”
赵锦瑞没多想,伸手接下:“行。”
倒是陆屹睢,临走前若有所思地看了烧烤架前的两人一眼,对上叶羡凉坦然的双眸,没看出什么端倪,又收回视线,专心喂猫去了。
周遭一时安静下来,叶羡凉垂眸捣鼓炭火。
周承瑾低声:“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她俯首将炭火重新放了位置,淡声道,“我没碰它。”
不远处,赵锦瑞看了眼埋头专心干饭的小猫,又抬眼看陆屹睢:“怎么样?”
陆屹睢面不改色:“什么怎么样?”
“少装。”赵锦瑞轻挑了下眉,“费尽心思把人哄来这山上,难道真是来露营看流星雨的?”
轻描淡写扫他一眼,陆屹睢懒声:“这儿风景不错,露营挺好的。”
“啧,行吧。”赵锦瑞也懒得问了,索性真有什么动静也瞒不过他的眼睛,“你来露营,我来谈合作,挺好的,咱们各司其职,都有光明的未来。”
无主的奶猫暂时被陆屹睢领养,好在除了在树上下不来时受了点惊吓,看起来并没有别的什么不妥,索性等明天下山了再带去宠物医院检查。
几人下午围炉烤肉,赏景闲聊,倒也真有几分悠闲。
叶羡凉记着此行的目的,又挑着不出格的地方,和赵锦瑞聊了些关于李教授课题研究相关的话题,期间还不忘说起邵翰刚申报成功的新课题,又拉上周承瑾聊了几句。
见赵锦瑞和周承瑾聊得正好,她也乐得将空间留给他们,借口累了,进帐篷午休。
直到夜幕低垂,胃里开始叫唤,她才从帐篷里出来。
简单吃了点东西,几人没再谈公事,漫无目的地聊了些其他趣事,只是这晚等到最后,也没能看见流星雨。
赵锦瑞毫不客气地嘲笑出声,然后得到了陆屹睢的一记冷眼。
临睡前,那只卧在陆屹睢左侧的小奶猫突然站起来,朝他右侧坐着的叶羡凉跑了过来。
还未来得及躲开,叶羡凉身侧突然伸出一只手,越过她身前,将那只奶猫按住——是周承瑾。
“没事吧?”他按着那只奶猫,下意识低问。
叶羡凉摇头:“没事。”
他们这两句莫名旁若无人的交流被另外两人看进眼里,陆屹睢眼眸微暗,指骨无声收紧。
而听到无碍的回答,周承瑾单手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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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那猫的后颈,起身将它送回到陆屹睢手边,唇边挂着抹笑,挑不出错地礼貌道:“还是仔细看好,要是再跑丢了就不妥了。”
陆屹睢接过小猫,将它抱在怀里,轻抚了几下它的脊背,恣意随性地点头:“的确得看好。”
他轻描淡写地扫过身侧坐着的女孩,又收回视线,漆眸看进周承瑾眼里,似笑非笑地扯唇:“否则被旁的什么人抓走,就不妥了。”
气氛一时凝滞,叶羡凉恍若未觉,只不紧不慢地起身:“睡了。”
她起身离开,周承瑾也抬眸看了眼天,顺势转身:“确实不早了,大家早些休息,晚安。”
余下两人坐在原地,赵锦瑞看着周承瑾离开的背影,又瞅一眼陆屹睢,的确没发现哪里不对:“怎么了?”
陆屹睢喉间溢出声莫名哼笑,只抱起猫转身回帐篷:“睡了。”
清晨,微薄曦光穿过帐篷,轻柔地唤醒了还沉睡在梦中的人。
叶羡凉睁开睡意朦胧地双眼,清醒之后,从帐篷里起来。时间还早,她简单洗漱一番,正啃着面包,周承瑾也起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叶羡凉无声询问:进展如何?
周承瑾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于是叶羡凉放下心来。
稍微填了填肚子,她趁着空气清新宜人,另外两人又还未起,索性又散着步去了昨日捡到猫的那条溪边。
时间缓慢往前,她坐在草地上,听着耳边淙淙潺潺的溪流声,细白手指拾起一块石头片,腕骨微一用力,石头在水面弹跳了数次,而后沉入溪底,尚算平静的溪面荡起阵阵涟漪。
熟悉嗓音自身后响起:“看不出来,学妹还有这手绝活。”
叶羡凉没回头,两秒后,身后的人走近,在她身侧坐下。
陆屹睢挑挑拣拣地拾起一块石头,侧目看她,也不知是真不会,还是故作不懂,挑眉道:“怎么玩的,教教我呗。”
叶羡凉睨他一眼,没说话,只抬手接过他手中的石头,又演示了一遍。
陆屹睢试了下,石头挣扎着荡起两下,又沉了下去,他轻啧一声,抱怨:“好难。”
话落,似是对这东西失去了兴趣,又看向身侧的人,突然问:“你觉得周承瑾怎么样?”
指尖微顿,叶羡凉侧目看他,眼神莫名。
她没说话,陆屹睢漫不经心地勾唇:“怎么,是觉着人还不错?”
意味不明的话传进耳朵里,叶羡凉只唇角微勾,扬起抹嘲弄的弧度,转瞬间,又敛了回去。
事情已经办成,剩下的全看周承瑾的能力。
她无意再和陆屹睢周旋,也懒得猜测他那些莫名其妙的心思。
脚边的剪股颖在清风中轻轻摇曳,叶羡凉微垂下眼,避开他的目光。
随意拾起的石头被她扔进溪中,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而后,是荡起的水珠滴落,砸在溪面的清脆滴答声。
水面漾出层层涟漪,久久难以平静。
叶羡凉嗓音淡漠,似随意提起:“陆屹睢,你谈过几个女朋友?”
她的语气不轻不重,却莫名令陆屹睢生出了些许不自在,好似浑身有蚂蚁在爬,他轻咳一声,压下这没由来的异样,故作轻佻:“怎么,你在意?”
她侧目,无波无澜地眼神从他面上一扫而过。
陆屹睢一噎,下意识移开视线,竟有些不敢看她,可要回答这问题……他又莫名张不开口。
见他沉默,叶羡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看来是太多了,数不清。”
“当然没有!”陆屹睢蓦地出声,他扭头看她,底气又莫名其妙上来了,只觉着不能仍由她诋毁污蔑,“也、也就、就……”
磕磕巴巴张口,奈何话说到一半,又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嗓子眼,剩下的那个量词,怎么也吐不出。
而后,他听到叶羡凉嗤笑出声。
陆屹睢咬牙:“也就四个。”
话落,又是一声嘲弄讥笑。
心里像是有火在烧,陆屹睢坐立难安,一时十分费解,为何会因她生出这莫名的难堪来。
纤细手指稍一用力,揪断了身侧一根马蹄金,圆圆的叶片被叶羡凉揉碎,翠绿色的汁液染上她的指尖。
她半垂下眼,浓密长睫遮住了眸底的凉薄嘲讽,语调却难辨情绪:“四个,确实称得上‘也就’二字。”
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毕竟,我本以为凭学长的秉性,怎么也得八九十个。”
她的嗓音不疾不徐,语调又散漫随性,陆屹睢一时竟分不清她说到底是八、九、十个,还是八九十、个。
只是,好像不论是这两个中的哪一个,配上她阴阳怪气的腔调,都算不上什么好话。
陆屹睢噎了噎,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她道:“大学两年多,谈了四个,平均一学期一个,这样看来,时间分布还挺均匀。”
陆屹睢:“……”
听她有条不紊地分析这种事情,他没由来的心里发慌,看着面前的潺潺流水,简直想直接跳进去冷静冷静。
叶羡凉又道:“那现在呢?”
陆屹睢不解,下意识抬眸看她。
叶羡凉唇角微勾,淡淡扯出一抹笑,只是笑意未及眼底:“不是才分手吗?怎么就打破了你的惯例,跑来招惹我了?难不成剩下这两年,是打算突破战绩,一学期两个?”
仿佛耳边骤然响起一道惊雷,炸得陆屹睢脑袋发懵。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全然没了理智,只剩本能,强撑着不露怯,嗤道:“我招惹你?学妹,你这么自信的吗?”
“那看来是我误会了。”叶羡凉点点头,丝毫没有自作多情的尴尬和羞赧,“毕竟从来都是别人主动贴上来,没有学长主动招惹的。”
她不给陆屹睢说话的机会,清冽嗓音吐出的话像一把尖锐的刀,刻薄而锐利:“所以这偶然看见一个不主动贴上来的,学长一时好奇,想要玩玩也实属正常。毕竟吃惯了甜腻的蛋糕,偶尔也会想要尝尝呛口的辣椒解解腻。”
“只是学长似乎忘了。”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目光冷冽而寒凉,“你口味清淡,沾不得辣。若实在不死心想要硬来,只怕最后会被辣得涕泗横流,徒增笑话。”
回程途中,叶羡凉先一步上了赵锦瑞的车。
“我不太喜欢猫,周承瑾和陆屹睢一起吧。”
赵锦瑞在原地愣了两秒,看了眼从溪边回来就莫名沉默的陆屹睢,又瞅一眼已经十分自觉坐上了陆屹睢车的周承瑾,最后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地服从了叶羡凉的安排。
一路驱车到了山脚下,叶羡凉没拒绝赵锦瑞,被他一路送到了酒店。
后方,不知是陆屹睢主动跟了上来,还是好心要送周承瑾,也跟了来。
下车时,赵锦瑞突然叫住了她:“叶羡凉,陆屹睢他……你们早上说什么了?”
“没什么。”叶羡凉站在车前,余光瞥了眼后侧刚停下的车,驾驶位的人眉眼沉郁,看不清情绪,她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声调不高不低,“只是和学长谈论了下他丰富的感情史。”
旋即,她手上用力,“砰”的一声将车门关上,径直转身,往酒店里走。
那时,叶羡凉本以为此次过后,陆屹睢会再没脸凑上来。
却不曾想,返校后的某天早晨,她会在晨跑时再度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几天不见,他仍旧是那副浪荡恣意的模样,漫不经心地迈步,跑在她身侧,声调懒散:“学妹,说好的请我吃饭呢,你不会是想赖掉吧。”
叶羡凉停下脚步,天气愈发寒凉,晨跑的人也愈发的少。
塑胶跑道上没几个人,两人站在外侧偏远处,并不引人注目。
她仰头看他,淡灰色眼眸里透出淡淡的讥讽,不曾开口说一句话,却将意思表达得十分明显。
陆屹睢半垂下眼,漆黑眼眸直直望进她眼里。
垂在身侧的指骨微蜷,他终于褪去了那副恣意矜贵的随性,神色多了几分认真:“没有想要玩玩。”
“叶羡凉,我同你说个秘密吧。”他蓦地勾唇,桃花眼里泄出点点碎光,上扬的眼尾绽出抹惑人的笑。
他放缓了语调,嗓音磁沉,一字一顿:“我祖籍川省的,还就喜欢吃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