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夜宴
    她的唇靠近的时候寅九下意识闭上了眼,那个吻轻轻落在眼睑上。

    寅九的心跳快了一点。

    江清呼吸的热度、嘴唇的柔软、手扶在他肩上的力道,清清楚楚,刻入脑海。

    江清亲了好几下叫自己喜欢的眼睛,随后自然地牵起寅九的手:“照够没有?宴会要开始了。”

    当然没有照够。

    这么大怎么好照的镜子,寅九能在镜子前面搔首弄姿半个时辰,但江清这话显然不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寅九乖觉地来到江清身边,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上,头轻轻靠在江清肩上,学着花楼的许多姑娘常做的架势,摆出小鸟依人的姿态,声音放柔,柔得有些娇了:“小姐,我们走吧。”

    江清被他这有些做作的姿态逗笑了:“何必这种作态。”

    寅九脸在江清肩上轻轻蹭着,学着从前见过的,妓女和情郎撒娇的语气,声音有些黏,十分软:“小姐不喜欢吗?”

    “不算太喜欢。”江清笑着就揽着寅九走出了内室。

    在外间候着的金四看见寅九用这种姿态走出来,有些瞠目。

    寅九可比江清高半头。

    做出这种姿态,可想而知得是有多扭曲,腰和膝盖都弯着的。

    寅九却一点不觉得辛苦。

    脊梁和膝盖为小姐弯一弯怎么啦,小姐值得。

    .

    客人陆续到来,江家的管事在大门口迎接调度。

    江清搂着寅九到了宴客厅。

    一到门口江清便把自己身上的裘衣扔给了柳梢。

    柳梢将江清的裘衣递给其他丫鬟收着,对寅九道:“厅里置了暖炉,公子穿着裘衣可能会热。”

    貂裘穿着分外温暖,又阔气体面,可以在人前显摆,寅九不舍得脱,但看见江清的动作,手指也摸到了系带上。

    江清道:“怕冷一会脱也行。”

    寅九便顺势把手放下来,随着江清走进厅中。

    厅中暖意融融。

    寅九的目光扫过座中,入座的宾客都已脱了大氅。顿觉身上的貂裘如同火烧一般,再穿不住,悄悄脱下交给柳梢。

    江清入厅之后便不再关注寅九,脸上瞬间挂上和煦笑容,和已经入座的客人一一寒暄。

    江清此番邀请的客人都是平州富商,生意人脑子灵活,一张嘴能说会道,见面互相吹捧,看起来甚是热络。

    这会江清没搂着寅九,只让他跟在自己身后。

    和江清寒暄的李老板只当他是江宅护院,就是这护院长得实在有些好看,李老板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两眼。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江家的护院就没有难看的。

    原因嘛,懂的都懂。

    李老板身高六尺,宽五尺,这次赴宴带着他爱宠的妾室。

    妾室身形娇小,身高五尺不足,依偎在李老板怀里,眼花一下都找不到人。

    寅九站在江清身后无聊地听两人寒暄,放空的目光一低,看见李老板的小妾全身靠在李老板身上,歪着身子给李老板剥葡萄皮。

    剥出来的葡萄用拇指食指拈了,在李老板说话告一段落时喂到嘴边,若有葡萄汁水溢到唇边,她便用白帕子细细拭了。

    从头到尾,仰脸看李老板的目光比水波还温柔。

    寅九觉得,和她比自己太不懂事了些。

    寅九想自己也该学着人家对江小姐逢迎些。

    可如先前一般弯折腰去靠小姐么?

    那种姿态,这种场合,眼下是不合适的。

    叫小姐倚在自己身上也不大合适。

    纵观全厅,只有附庸之人才是这样的姿势,他直觉小姐不会喜欢他这样做。

    寅九跟着江小姐走到另一桌前。

    这桌的周老板看见江小姐过来立刻起身,笑道:“江老板家中气派比从前更胜!”

    江清微笑拱手:“周家铺子这些年也愈发红火了!”

    周老板带着春风楼的妓女,还有个中年文士一旁作陪。

    周老板一起身,中年文士和妓女自然也随同周老板起身。

    中年文士站在边上捧着两位老板说话,三人相谈甚欢。

    寅九没留心三人的对话,偷偷打量妓女的行动。

    妓女站得像一朵美好的鲜花,面上含笑看着三人谈话,并不说话。

    寅九看见此景,心下稍定。

    江清和周老板寒暄过,妓女扶着周老板的手臂,依着他坐下,素手从周老板的手肘摸到手腕。

    寅九又不淡定了。

    寅九寻思着什么动作又讨好又驯顺,低头在江清周身打量。

    发现了江清腰间环佩不知何时绳结扭拧。

    寅九蹲下身轻轻将环佩翻转。

    江清察觉他的动作,坦然受之。

    寅九起身时还在他耳边调笑了一句:“美人贴心。”

    话语随着江清的吐息呵在寅九耳畔。

    寅九自觉还好,一抹红云却从他的耳尖漫上脸颊。

    玉面粉颊,犹如春风惹桃花。

    江清和寅九的小动作动静不大。

    但江清是全场目光焦点,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人瞩目。

    在场大多都是人精,哪里还不晓得江清和寅九的关系。

    有些妓女、富商从前是见过的寅九的,关于男花魁的八卦也在厅中小范围流传看。

    宾客看他们的目光渐渐带上深意。

    迎宾的管家和最后一位到的客人前后脚到宴会厅中。

    管家小声和江清汇报宾客上座情况,江清听罢微微点头,吩咐他按计划让厨房上菜,便带着寅九走向主座。

    江清坐上主座,寅九在柳梢提点下站到江清身后,和她一左一右,随时待命。

    江清举杯一笑:“宾客云集,高朋满座,便是良辰。

    承蒙诸君不弃,赏脸莅临,寒舍蓬荜生辉,我荣幸之至,不胜感激。”

    在此,特备薄酒一杯,祝诸君身体健康,财源广进,鸿运当头。”

    愿诸君忘却杂事,今日尽兴。”

    请满饮此杯,共祝今朝!”

    语毕仰头一饮。

    满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座宾客也随她举杯饮酒。

    江清一饮而尽后对宾客展示了空空的杯底,放下杯子。

    江清杯子刚放下,江家的丫鬟仿佛得了号令一般,托着托盘鱼贯而入,穿梭在宴席之间,将珍馐美馔摆到宾客跟前。

    与此同时,江家家丁从另一个门进,搬着椅子放到了宴会厅中央。

    这是一个预告。

    家丁退下之后,一名身姿曼妙,五官秀丽的姑娘抱着琵琶款款入场。

    是最近在平州声名鹊起的唱曲姑娘丹娘。

    丹娘抱着琵琶在椅子上婀娜地坐着,用手撩了撩弦便唱开了。

    歌声韵味悠长,引得许多人停下筷子,专心听丹娘唱曲。

    寅九听不进去丹娘的歌声,桌上食物的香气飘到寅九鼻子里,午后到刚才仅仅用了半块糕点的肚子有些受不住。

    伴着丹娘婉转的歌声,来参加宴会的宾客们轮番举杯敬酒,头一个就要敬江清。

    江清来者不拒,手指点了点桌案,寅九还没反应过来,柳梢一个眼神飞过去,他福至心灵,急忙上前给江清倒酒。

    酒过三巡,菜上了一桌,厅中表演的人也换了一波又一波。无论主家还是客人,都随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放得开。

    几位带着妾室或者妓女的富商举止愈发不端,旁若无人地嘴对嘴喂起酒来。

    寅九也坐到了江清身旁,身体紧贴着她,垂首敛目为江清夹菜倒酒。

    江清吃得不多,江清不吃的时候寅九自己吃。

    江家雇的厨子很好,寅九克制着自己,吃得还有五分饥。

    表演的人又换了一波,一队衣着单薄的异域舞娘走入厅中,跳起了舞。

    宴会厅中,美人美食美酒,熏得一家富商带来的文士诗兴大发,情不自禁站起,举着酒杯高声道:“江宅开夜宴,把酒乐未央。”

    吟到此时,他目光一抬,看见江清身边低眉顺眼讨好的寅九,后两句诗脱口而出:“丈夫当雄飞,岂能甘雌伏。”

    此时乐声正止,他这句话格外响亮地在宴会厅中回荡,众人纵情欢乐的动作一顿,随后目光齐刷刷投向了主座之中的江清,顺带看一眼她边上的寅九。

    寅九正学着李老板的小妾剥葡萄喂江清,他没读过书,但文士的诗意浅白,听见字也能把意思猜个七七八八,加上眼前这些人戏谑打量的目光,诗中之意更加明了,内心不免尴尬。

    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不配有什么骨气,借着曾经男花魁的噱头让喜雨楼名声大噪过的情谊让秋姨对他放手一二已是极限,其它他自己的身份该做的事,寅九并不抗拒,甚至感激江清给自己机会伺候她。

    但这和别人当众揭露他的不堪与低微是两回事。

    寅九心里不悦,却也没因为自己的心情怠慢江清,面上依旧带着浅浅微笑,给她剥葡萄。

    江清的面色瞬间冷了,目光把文士从头扫到尾,冷笑一声,凉凉道:“你在席间赋诗酬唱,不是为了哄主子开心又是什么?以才侍人,以色侍人,都是媚人之举,又有何异,君有空嘲讽他人,不如反躬自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