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05 荔枝宴
    她以为的一组,是和顾淮当队友,谁料顾淮拿她当对手。

    李淑宜还想解释,只见顾淮眉心微蹙看向自己,喉结滚动,眸中水光盈盈,“殿下不是这个意思吗?”

    ?李淑宜眨眨眼,咽了咽口水,鬼使神差地点头,“是,我就是这个意思!”

    顾淮眉眼如削,温温柔柔地从嘴角漾出一抹笑,一身靛蓝竹绣交领袍映着春晖,腰间佩玉华光流转,声音轻浅,“那便如此罢,姑姑可记好了?”

    “记好了。”掌事姑姑点点头。

    话音刚落,顾淮颔首转身便走。李淑宜还沉浸在方才那抹笑中,痴痴站了一会儿,等回过神发现身边早已没了顾淮的身影,急忙提起裙摆跟了上去。

    柏青不知什么时候站到顾淮身侧,见李淑宜凑过来,连忙站在二人中间将两人隔开。

    顾淮清瘦,被柏青挡了个严严实实。李淑宜见不到人,着急地踮起脚,伸脖子看。见实在越不过柏青,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站直了身子又故作温柔。

    “顾探花......”李淑宜害羞低头,扭捏地拧着帕子,轻声细语地叫着顾淮,“我不太会投壶,顾探花,教教我可好?”

    “咳咳......”顾淮毫无征兆地咳了起来,听得李淑宜心颤颤,却被柏青拦着,什么也看不见。

    “六殿下,咳咳......微臣方才坐在风口,好像,着了凉。咳咳,殿下您躲着臣些,臣恐将病气染给您。”顾淮的声音听起来虚弱极了,又像是在隐忍,温声细语地哄着人说话,给李淑宜哄得晕头转向,“六殿下,咳咳咳,您先到那边等着微臣好不好?过会子掌事叫了,微臣自会去寻您。”

    “好,那好。那你好好休息啊,千万不要逞强。”李淑宜被顾淮三言两语轰走,还担忧得一步三回头。

    柏青看了看依依不舍的李淑宜,转过身看见自家公子端着茶杯,喝急了正呛得咳嗽,顿时仰天感叹。

    可怜的六公主,被顾淮玩弄在股掌之间。

    投壶比得很快,掌事姑姑叫到顾淮名字时,茶方见底。

    李淑宜款款走过,眼神却忍不住往顾淮身上飘,她那一声娇娇柔柔的“顾探花”还未说出口,司射便宣布开始。

    顾淮一个眼神都未吝啬,双手执箭紧盯目标,看似平静的眸底波涛汹涌,像伺机的豹对猎物的势在必得。

    咻咻两声,李淑宜这边还没反应过来,顾淮已得偏山。

    “顾成玉,双耳,六筹——”

    坏了,这是真想来比的。

    李淑宜脑子一下子清醒了,她压下悸动,看了看手上的箭,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慌乱。

    她学着顾淮的样子紧张地举起箭,咻咻两声,只听司射迟疑片刻,朗声报道:“李淑宜,未入壶,无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顿时哄堂大笑。

    不敢出头的,就只能忍笑小声议论,有背景的,尤其是平日最看不惯李淑宜的那些,恨不得指着她的鼻子笑,臊得李淑宜自脸颊红到耳朵尖。

    身后声音嘈杂,笑声和议论声此起彼伏。明明声音也不算大,偏得这功夫李淑宜的耳朵灵敏起来,每一个字都被她放大,像细细密密的针扎在脊梁,羞得她攥着箭的手越来越紧。

    李淑宜紧咬下唇,脸色惨白,她看了看坐得气定神闲的柳安予,强烈的羞愧感涌上心头。

    “我......我认输行了吧。”提前认输,总好过让人杀得片甲不留,沦为更大的笑柄。

    李淑宜眼眶通红,故作镇定地将箭递给司射,转身却气得直掉眼泪,逃也似地离开。长公主面上看不出什么,还打发掌事姑姑过去安慰,心里却是早就乐开了花。

    “这下她回去,皇后可有的恼了。”长公主幸灾乐祸,撇撇嘴暗翻了个白眼,“嘁,小家子气。”

    柳安予眼观鼻鼻观心,眸中意味不明,没有言语。

    她一走,旁人便也不好背后议论,很快便被其他比赛的人吸引。李淑宜看着场上热闹,愤愤擦去脸颊上的泪,眸子阴暗淬了毒一般,死死盯着顾淮的侧脸。

    小插曲很快过去,有了李淑宜的主动弃权,顾淮不费吹灰之力便站到了第二局。每组的胜者站成一排,大家都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周遭,想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对手。

    顾淮眉目温润柔和,抿唇有些人畜无害。因着他现在身份敏感,一般人不敢与他过多接触,便一个人孤零零合袖站在那里,显得颇为可怜。

    倏然身边靠了人来,墨绿色压暗纹绣云的袍子,腰上系着丝帛的带子,衔着错金几何纹带钩,容貌俊美,气质卓然。

    “大皇子殿下,您怎的也来了。”顾淮看起来有些意外,拱手行了礼言罢。

    大皇子李璟曾在左丞家塾中习过半月,与顾淮也算相识一场,便特地过来打声招呼。

    “姑姑的奇珍我也不曾见过,你也知道,我素来最爱收集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便想着来试试看。”他低头又想了想,谦虚笑笑道:“就是不能拔得头筹,能一睹风采也是好的。”

    李璟言罢,深邃的眼睛微微颤闪,抬眸掠过柳安予的位置,再转过来,眼底便洋溢着莫名的欢欣。

    他说的话,顾淮一个字都不信。

    他爱收集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不假,可单是为了奇珍异宝来,却显得刻意了。长公主是他亲姑姑,素来对他可亲,有什么好东西都先可着他看,怎可能未见过?

    顾淮敛眸眼底波光流转,倒是没有戳穿他。

    “对了,安乐妹妹的昙花景也是难得一见。”李璟状似无意提起,余光却紧紧贴在顾淮脸上,不放过他一分一毫的表情变化,“成玉,若是你拔得头筹,瞧完了景,定要回来同我仔细学学。”

    顾淮面上不见异色,一抹浅笑如沐春风,说话滴水不露,“既是有您出马,哪里还轮得上微臣?”他手中折扇一展,腕子轻摇带起微风,扇得鬓边碎发飘飘。

    李璟听完哈哈大笑,他拍了拍顾淮的肩膀,指着他说,“好啊你,现在也学着说这些捧话了。”

    “旁的我不说,你方才一个双耳给六妹妹都吓坏了,她平日娇纵惯了,最好面子。先前我瞧着她对你还算热切,如此一来,想必是不会再给你好脸色了。”李璟得到了还算满意的答案,倒也放下心防,真同顾淮闲聊了起来。

    顾淮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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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这些,本就是故意耍她,一是为了摆脱她的纠缠,二便是隐藏实力。双耳虽得了六筹,于双凤朝阳的投壶规则来说,却是“偏山”,比不上射入中壶的“正入”。

    更何况李淑宜弃权得早,只一局,自然看不出什么名堂。

    旁的人看他,便也是只知他投壶技术不错,却不知他到底“不错”到何种程度。

    一提起李淑宜,顾淮便烦得头痛,却还是故作懊恼地回应,“微臣哪里知道六殿下......唉,六殿下主动相邀,微臣还以为六殿下是胸有成竹,自然不敢松懈。过会子比完了,微臣定会去负荆请罪。”

    “跟小姑娘比,自然还是要留几分。小姑娘家家面子薄,难免怪你,不过你放心,回头我让侍卫去送个胭脂水粉什么的小玩意儿,就说是你赔罪,哄一哄应该就好了。”李璟热心肠地建议道,听得顾淮眼皮一跳一跳。

    “倒也不必!”顾淮嘴比脑快,连忙拦下他的破念头。

    李璟一顿,蹙眉疑惑地看着他。

    “......这赔罪,自然是微臣亲自去比较有诚意......哈。”顾淮言罢,又迟疑着开口,“再者说,送胭脂水粉太亲近,若是叫旁人误会可就不好了。”

    “误会?”李璟惊讶,“你难道对六妹妹无意?!”

    坏了,到底是哪里传出的假消息。

    顾淮眸中情绪复杂,他扯了下唇,疑惑发问,“殿下何从觉得我对六殿下有意?”

    李璟顿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他眼神漂移,拉着他蹙眉压低声音,“自你来宴上便都这么说了,那名单上没你,皇后特意加上是也不是?”

    一瞧顾淮怔然的样子,李璟便知道自己说对了,见此,他眉心蹙得更深,“六妹妹来时特意提的。你近来在公主里头炙手可热,想给你‘雪中送炭’的人,不少。你向来洁身自好,既是公然牵连上了,我便以为是你默许的,如今看来,竟不是?”

    “自然不是!”顾淮暗暗咬牙切齿,他只顾得能不能进来,竟差点被皇后暗算。

    不知道,柳安予听了消息会怎么想?

    顾淮脸色难看,见此,李璟便也不好再多说。

    “成了,不多叙了,那边快到我了。”李璟安慰似地拍拍顾淮,欲言又止,“你......唉,你且宽心,既没有这回事儿,我便也不再提了。”

    顾淮拱手又行了礼,眼中情绪掩在平静无波的眸中。

    他精心算计,差点让一个六公主毁于一旦。

    顾淮肩背笔直,如松如竹,内勾外翘的瑞凤眼半敛,将身子转向场上,看似专注,脑中却在不断思考。

    必须尽快采取措施,和六公主划清界限。

    柳安予半靠着软绒垫子,神情淡漠的脸上,偶尔掠过一缕意兴,她若有所思地盯着顾淮眼下那一点痣,蓦然莞尔。

    长公主仔细注意到,笑着好奇打趣,“瞧见什么了,这么开心?”

    “有只小猫捕猎呢。”柳安予手指轻轻梳理着发丝,浅笑着轻描淡写地揭过,“以为自己势在必得,怪可爱的。”

    长公主东瞅瞅西瞧瞧,没见到什么猫,以为是跑没影了,只得嘟囔一句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