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杀青
    黎泉原本不叫黎泉。

    十七岁之前,她都叫王雪,因为她诞生在一个下雪的冬天。

    她的出生并没有带来多少喜悦。

    母亲搂着她无声抹眼泪,奶奶在屋外唉声叹气怎么生了个闺女,爷爷坐在马扎上闷声抽烟,父亲李和平从县城回来,掀开农村老家屋门上厚重的门帘看了她一眼,一句话没说扭头就走了。

    父亲在县城的剧团当电工,母亲却只是个下岗工人,害怕父亲又在外面找别的女人,所以母亲将刚出生没多久的李雪丢在农村老家,去县城找他了。

    王雪的童年是在劳累、饥饿和愤恨中度过的。

    她总是很累,因为农村总是有干不完的活,做饭刷锅,烧火砍柴,喂鸡喂猪,割草锄地……可比她大两岁的堂哥却从来不用干,奶奶告诉她,女孩子多干点活是应该的,哥哥是男孩子,和她不一样。

    她总是很饿,好东西总是哥哥先吃,哥哥吃不完才有她的份,哥哥吃完了就是男孩子要长身体,哪怕那些所谓的好东西不过是一个肉包子,或是一颗煮鸡蛋。爷爷从村里的酒席上带回一碗肉,她去夹就会被奶奶抽手背,奶奶让她和堂哥并排坐,一筷子一筷子喂堂哥肉,一口也不给她,她争着抢来一口,被奶奶追着在院子里打,连“小卖骚的”这样的话都骂了出来。

    她总是很恨,恨馋着口水等堂哥剩东西的自己,恨重男轻女区别对待的爷爷奶奶,恨扔下她不闻不问的母亲和父亲。

    王雪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长得和别人不同,八岁之前她一直很胆小,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因为村里每个人都会用异样的目光看她,有很多目光都让她觉得危险。

    那些有着危险目光的人通常是男人,各个年龄的男人都有,他们经常会一句话不说就上手掐她的脸。

    后来她上了学,才知道原来自己是长得好看的,可美貌在一个弱势孤女身上只会带来无尽祸端和伤害。

    偶然地,她从电视上看到女主角为了逃难女扮男装,就把自己的脸抹黑不引人注意,于是她学会了用剪刀把头发剪的特别短,把自己晒黑一点,身上穿的脏一点,看起来像个男孩儿一样,这样那些看她摸她的人就少了很多。她就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直到离开农村。

    她怀着对吃饱饭和父母关爱的期待来到县城,却发现等待她的是另一个深渊。

    父亲脾气很差。

    他赌输了牌喝醉了酒之后脾气更差,他会砸东西,会打人,会掐着母亲的脖子说她是生不出儿子不下蛋的鸡,但他不会打王雪,只会用阴恻恻的目光看着她说这张脸以后可以卖个好价钱。

    更糟糕的是,母亲总是会一次一次地原谅他,以泪洗面说自己无能生不出儿子,哪怕他赌博丢了工作全靠母亲摆摊卖水果养活。

    在王雪绝望之前,学校的老师告诉她,市里有一所中学,是全市最好的中学,那里给学生提供住宿,还给成绩优异的学生免学费提供奖学金。

    原来她可以离开这个家吗?王雪欣喜若狂。

    于是她夜以继日刻苦勤奋地学习,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重点中学,大约是否极泰来,她在学校里遇见的都是很好的人,友善的同学,和蔼的老师,学校甚至特别允许她周末也能呆在宿舍。

    如果不是母亲偶尔的电话,王雪恍惚以为自己已经到了乌托邦。

    她尝到了学习带来的甜头,为了维系这个乌托邦的生活,王雪更加刻苦努力地学习,高中的班主任黎老师说她挺有数学天赋,以后可以像黎老师一样做个数学老师。

    王雪厌恶北方的冬天,寒风总是会让她因生了冻疮变形的手溃烂发痒,她想去南方,如果能顺利研究生毕业的话,她想找一个父母都没有听说过的南方小城安家,做一个普通的数学老师,过她平静安稳的一生。

    然而异变突生,高三那年,警察忽然在学校找到了她,“你的父亲酒后家暴了你的母亲,失手导致了她死亡……”

    王雪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的母亲死了,她该哭吗,可她的眼里没有眼泪。那个人被关进了监狱,她该笑吗,可这个世上唯一会关心她的亲人死了,她成了杀人犯的女儿。

    她去见了父亲最后一面,那个男人恶狠狠地盯着她,“你别以为上了学长本事了就能躲开我,我是你爹,你一辈子都得对我负责,孝顺我,给我养老,你要是敢逃,我就像杀了你娘一样杀了你!”

    王雪的所有复杂情绪都在一瞬间消失,只剩下恐惧,她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他打母亲的时候,压抑的绝望和惊恐笼罩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黎老师做主,托了班长母亲的关系,给她改了名字,改了档案,“以后你就跟我姓,叫黎泉,监狱里的那个人,从此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考上大学去了外地就再也不要回来,老家、县城、学校里所有认识的人都再也不要见,谁叫你王雪都不要回答他。”

    “从此以后你就是黎泉,父母双亡,没有任何亲戚。”

    黎泉流着泪从噩梦中醒来,用冰水洗了把脸。如果不是那天和傅柏臣提起,其实她很久没有梦到过这些前尘往事了。

    该回去看看老师了,不知道她是不是还生她进娱乐圈的气,黎泉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一边拿出剧本,睡是睡不着了,不如再看看剧本。

    《绯衣传》对她太重要了,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她就要红,越红越好,红到王平根本碰不到她一根手指。

    ……

    剧组拍戏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过了年,《绯衣传》就正式杀青了。

    杀青宴上,黎泉和其她主创演员一起敬完一圈酒,暗自狠狠松了口气,虽然出道时间不短,但敬酒这种高端社交对黎泉这样的社恐来说实在是太煎熬了。

    幸好秦琛和梁婷婷都是活泼能说的社牛,程司也是见多了的老手,剧组人都对黎泉热情客气,才让场面看起来不那么尴尬。

    黎泉跟肖今仪招呼了一声,“屋里太闷了,我到阳台透透气。”

    酒店露台的空中花园,绿植茂盛,颇有几分趣味,黎泉在这里住了半个月,却是第一次有闲心逛花园。

    刚转过一个弯,却不想遇见了坐在池水边休息的导演。

    转身避开已经来不及,黎泉只得上前打招呼:“何导,您也出来透气啊?”

    也许是因为杀青了,导演压力骤轻,周卉芳不像平日在剧组那么严肃,“小黎啊,过来,坐。”

    黎泉走过来也在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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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边坐下,没话找话,“杀青快乐啊,导演。”

    何东笑了笑,给黎泉倒了杯茶。

    “感受怎么样,这几个月拍戏下来,是不是很辛苦。”

    黎泉接过茶杯,道了声谢。

    “辛苦还好,这是我第一次饰演这么重量级的角色,怎么辛苦都是应该的,何况肯定还是导演更辛苦,您要操心的事情那么多。”

    何东点点她,“拍马屁。”

    黎泉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真的好喜欢何绯这个角色,坚毅,勇敢,执着,为了自己的理想、信念奋斗,我演的戏虽然不多,但我斗胆说,她应该是荧幕上少有的非常具有力量感的女性角色。”

    “杀青最后一场戏,就是何绯放弃归隐,穿着朝服一级一级走上大殿的时候,我自己演的时候觉得还好,但是看您拍的镜头时真的被画面里传递出的力量和信念震撼到了,感动得想哭,真的,您拍的太好了,能和您合作真的是我的荣幸。”

    何东这次倒是真心实意地笑了,很爽朗的笑容,大约是黎泉的话让她着实很开心,难得地开口夸奖。

    “你心思敏感细腻,共情力强,其实很适合当演员。”

    黎泉摸摸脑袋,“嘿嘿……谢谢导演夸奖。”

    何东看了她一眼,“其实我一开始对你有意见。”

    黎泉一愣。

    何东:“让你出演何绯是制片人和平台拍的板,但其实我是有顾虑的。虽然你形象够合适,但这部剧是我多年之后再拍古装剧,我实在是怕你砸了我的招牌,甚至想过要不要辞拍。”

    黎泉闻言瞪大了眼,果然如此。

    一开始导演对她不冷不热忽远忽近的态度果然不是黎泉的错觉。

    见她这幅傻样,何东嘴角微勾。

    “不过好在你比我预想的要好很多。”

    “够用功够努力,态度也端正,不管是台词提前背熟也好,还是虚心请教前辈演技也好,都让我看到了你身上的认真和敬业。让听指挥的时候就听指挥,自己也会琢磨怎么演更好,会动你脑子思考,这点其实对于一个演员来说非常重要。”

    黎泉又被导演这一通夸奖给惊讶到,原来她的表现并不太差吗?她一度以为自己演技太烂了,导致导演懒得说她。

    面对这样一个用努力和天赋扭转了他印象的年轻人,何东不吝啬于给予一点鼓励。“这戏最后剪出来成果不会差,早做打算吧。不过以后还是要戒骄戒躁,知道吗?”

    打算,做什么打算?

    黎泉一愣,直到听到戒骄戒躁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一部片子拍完,最后的播出效果如何,像和东这样的老牌导演心里都有一定预估,黎泉心底弥漫上欣喜,导演这是说她要红啦!

    她郑重道谢,“谢谢导演,您说的我都会用心记得的。”

    “行了,咱们进去吧。”何东拍拍她肩膀,举步向宴会厅走去。

    另一边,秘书赵周敲开傅柏臣的办公室大门,“傅总,黎小姐今天已经从剧组杀青了,预计两天后飞往C市进组《午夜时分》”

    傅柏臣从文件中抬起头来,“知道了,给我定明天去C市的机票,然后安排人按计划行动。”